那会儿顾允琛只觉得对方就是个小孩，是还在上高中的年纪，全身上下都缭绕着一股阴郁的气息。

他自己虽然不是生长在什么人口众多的那种封建大家族中，但是顾允琛从小跟着父母上商场，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还真不少。他的社会经验可比穆采这个小孩强多了。

那时候，顾允琛就觉得笑容满面接待他的王丽不是什么好东西，欺软怕硬，心肠歹毒。不过这都是莫叔叔的家事，跟他没有关系。顾允琛对于王丽做的事情，从来都是当作没看见。

只是有一次对方磋磨穆采实在狠了。明明是她自己失手打碎了莫叔叔的古董花瓶，却想叫穆采背锅。那会儿顾允琛实在看不下去，就帮着说了几句，怼得王丽哑口无言，穆采也因此逃过一劫。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起，这个阴郁的小孩看自己的眼神就不对劲了。只不过对方只会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他，从来没有到他面前来真的做过什么，顾允琛也就不好发作，只能选择远离。

他后来就很少再去莫恒清家里拜访。以他的生活环境，平常他也看不见穆采。

不过林嘉译倒是跟穆采同龄，因为莫叔叔的关系，穆采转到了林嘉译所在的学校。顾允琛跟这个表弟走得还挺近，因此平日里也就没少听到林嘉译说对方的坏话。

他这个表弟总是露出嫌恶的神情，用很厌恶的语气，说穆采搜集自己的海报，写真之类的也就罢了，还总想着从对方那里打听自己的消息，然后好偷偷跟踪。

林嘉译平日里嚣张跋扈，却最不屑于撒谎，顾允琛就留了个心眼。果然不久后，他身边的保镖有好几次都发现了穆采试图跟踪的行迹。

比如在他可能归程的时间内，买头等舱的机票想要和他偶遇。平常喜欢徘徊在他住的小区附近等等。

顾允琛身为明星，遇到过不少疯狂的私生饭，对这样的事情非常反感。因此后来当他在厕所遇到挡在道路中不走的穆采，自然也就更愤怒，并且默许了林嘉译支使保镖打人的举动。

现在回头好好想一想，穆采当初没有拿任何偷拍工具，也没有什么疯狂的举动，好像就是想拦着他跟他说话，只不过一直没说出来。

现在看来，穆采是因为自己曾经帮过他一把，他才喜欢自己的吗？

顾允琛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之前还在参加《星星新秀》节目的时候，穆采面对工作人员的采访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

“我很崇拜顾老师。我觉得他很帅，舞跳得特别棒，演技也很好。顾老师的每一部电影我都有看！”

这样的话，一听就是小孩子说的。对方对自己的喜欢，不过是源于自己的一次帮助，后来又像是自己的所有粉丝一样，被自己的外表，或者是在公众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所迷惑。

而并非是真正的爱情。

顾允琛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之前他想到穆采喜欢自己，跟踪自己，就感到无比厌恶和恶心。而现在，他喜欢上穆采以后，又因为对方可能不是真的喜欢他，而感到难受和痛苦。

穆采迟迟等不到顾允琛接下来的问话。他等着等着，意识又开始昏沉起来，上下眼皮子继续拉扯打架。

热牛奶让他刚刚吹过冷风的身体暖洋洋的，怀里的兔子玩偶抱起来很舒服，车窗的紧闭也隔开了能让人清醒的冷风。

穆采实在撑不住了，他两张眼皮刚一合上，脑海就沉沉地入了梦乡。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耳边响起的是熟悉的手机闹铃的声音，自己的怀里还抱着软绵绵的兔子玩偶，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

饶是穆采刚起床的时候脑子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这是昨天晚上在顾允琛车里一睡，就直接睡到了今天早上？那他怎么上的楼？怎么上的床？

穆采精神恍惚地洗脸刷牙。等穿好衣服后，他轻轻推开门，偷偷探出脑袋去，想看看住在他对门的顾允琛。

他昨晚睡得早，还睡得很完整，睡眠的途中没有被打断过。因此今天早上穆采起的就格外早，洗漱完的时间比平常要早了十多分钟。

谁知穆采这一开门，就见顾允琛的房门正向他大喇喇地敞开着。对方正在打电话，看见他出来，竟然还冲着他露出个笑容来。

穆采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

虽然顾允琛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差，有时候还挺好的。但是对方除了戏中，平时很少笑，神色间总是很冷淡，不仅是对他，对别人也是这样。

现在忽然对他笑起来，穆采总觉得挺可怕的。

当然，可怕也是好看的可怕。

对方的五官立体，剑眉星目，高鼻薄唇，神色间常年带着一点冷淡的矜贵。这会儿笑起来，他面上的神情就如同冰山消融，化成了一潭春水，潺潺地淌过人的心底。

穆采欣赏了一会儿，也冲着对方一笑，以作回礼。

少年人一手撑着门框冲着笑起来。他柔软的黑发被背后的阳光照得发梢微黄，一双眼睛即使没有光的照射也像是蒙了一层水光似的，晶亮亮地望着自己。

神色间充满了清晨应有的朝气，好像很高兴能够看到自己。

顾允琛感觉自己的心在瞬间就变得柔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