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伏在相册上大哭起来。
哭累以后他直接趴在上面睡到天亮。
手是麻的,脚也是麻的,全身似乎都有点酸软。
祁明跑去洗脸刷牙,换上了上班穿的衣服。
好友早就到了,见了他后关心地问:昨晚没睡好?
祁明忙不迭地摇头:没有没有!睡得很好!他的声音轻松又愉快,仿佛天天都高兴得不得了。
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平静。
虽然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祁明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但他很努力地学着做事。
即使谁都没指望他能做好,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派上一点用场。
可白天再怎么忙碌,每晚的噩梦依然如期而至。
最近梦里有个词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重逢,重逢,重逢。
像是要印证他的梦境一样,他回国去表哥家玩时又一次遇上了金?尤里斯。
他已经知道金?尤里斯是他曾经喜欢的人,但他对金?尤里斯已经没有半点感觉,脑袋里更是没有任何关于金?尤里斯的记忆。
他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明明满得快溢出来,却还是有只手死死地按住盖子,死死地把它挡在里面。
他害怕,他很害怕。
金?尤里斯十分痛恨祁明的防备。
金?尤里斯将祁明和他好友一起抓走。
祁明睁开眼时正好看到金?尤里斯让人狠狠地教训好友。
那样的画面让祁明莫名地恐惧。
他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往外流。
七年来反复出现的噩梦第一次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在被打,他在被人注射药物,他在被嘲笑太不自量力。他不甘心,他不服气,他始终不愿意低头。他哈哈大笑,满是自信地说:你要是不担心就不会这么对我!你也知道了对吧,金喜欢我,他已经开始喜欢我了!
接着是被打、被注射药物、被……被迫听到那个人说:救人?可笑。那种愚蠢的家伙,和我有什么关系?
世界崩塌了。
反抗的理由不复存在。
噩梦却还在继续。
你认识金?尤里斯吗?
……我爱他……
你认识金?尤里斯吗?
……我爱……
你认识金?尤里斯吗?
……爱……
把一个人从记忆中彻底消除有多难?
最后他忘记了怎么吃饭、忘记了怎么穿衣服、忘记了怎么开车怎么走路怎么写字怎么看书,面对那个决定性问题时却还是反反复复地给出了错误答案。
那让他一遍又一遍地遭受更痛苦的折磨。
直至他变成了近乎痴傻的人,才彻底地屈服。
那真是愚蠢到令人连怜悯都觉得浪费的可笑行径。
明明都被放弃了、明明都没有理由再坚持下去,却还是一遍一遍地忍受过那可怕的痛楚才死心。
祁明颤抖着挡在了好友面前。
这是他的好友!他怎么可能让他遭遇同样的事!
他总要保护一点东西、总要保护好一点东西!
当初没能护住的,现在怎么都要护好。
没想到他保护好友的意图让金?尤里斯勃然大怒。
金?尤里斯勒令他跟他一起回去,并禁止他和好友再有任何接触。
祁明没有反抗,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反抗。
因为他已经明白家里把他留下来的原因:只要他和金?尤里斯的事还没解决,他回国也没用。
祁明接受了现实。
金?尤里斯很长一段时间没来打扰他的生活。
直到他发现金?尤里斯开始插手祁家的转移事宜。
在发现这一点时,祁明知道一切很快就会改变。
因为他了解金?尤里斯。
在金?尤里斯的观念里,一切东西都是可以用利益来衡量的,包括感情。
所以当他付出点什么的时候,可以预料他会索要对等的——甚至更多的回报。
事实上他没有猜错。
在帮助祁家之后,金?尤里斯就和他上床了。
金?尤里斯像是战胜方搜刮战利品一样,肆无忌惮地享用着他的身体。
粗暴、冷酷、毫无温情。
祁明其实想起了所有事,但还是想不起当初的心情。缺乏了感情的记忆,看起来就像是别人的故事。
祁明乖乖住进了尤里斯家的大庄园。
他记得这个庄园。
它有着高高的围墙,重重的铁门,凶狠的巨犬。
它花团锦簇,花海深处仿佛能传来潺潺流水声,那是一眼活泉,泉水甘甜无比,他爱极了,总是高高兴兴地捧起来一口接一口地喝。
屋后有一片巨大的草地,草地边缘有一棵高高的树。沿着树往上爬,爬到了最上面,马上可以攀上金?尤里斯书房的窗台。他常常趴在窗外看着金?尤里斯,觉得金?尤里斯认真工作的侧脸特别好看。
有时他爬不稳,会重重地往下一摔;有时候尤里斯身边那个凶恶的女人发现了,会放出大狗来咬他。他很怕高,很怕摔,也很怕狗,可明明怕得要命,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