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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古代大江的这幅皮囊,长相明艳。

大江国的士大夫集团倡导的雅致柔弱之美,她确实没有,但在大夏人眼里,她未必就是二流美人了。加之她是大江国地位最尊贵的女子,除了太皇太后之外,没有人的地位比她更高。那么,在听闻极其好*色又好大喜功的夏君金耀的眼里,她就是无价之宝。

更别提她以如此高贵身份被俘,会带给大江国人什么样极致的羞辱了。

所以,她若真到了大夏国,就只有两个字可形容:完蛋。

四个字:彻底完蛋。

八个字:完蛋得不能再完蛋。

英文字:ong love(完了)。

两国交战,哪那么多诚信,比的就是兵不厌诈吧?

穆远定然也深知这个结果,所以才拼命想办法,宁死也不会让她的双脚沾上大夏的土地。

可她自己有办法呀,真的有办法呀。

虽然这法子接近于异端邪说,却只要安排得当,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万无一失。

只要,别给她搞出意外来。

所以不行!她必须给穆远近一步的提示。

但是怎么提示呢?

首先她没有纸了,当时仓促间只撕下来一小条书页而已。其次上回老鲁头没有搜身,已经算是惊险中的好运,不代表这一次仍然如此。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如果到了楼清扬给金十八诊脉时再传消息就晚了。

因为那时,连楼清扬都未必回得去。

楼清扬医术高超,纵然没有她那么“值钱”,平时带在身边可当随身大夫。况楼大掌柜身材高大,人手少时可当苦力。甚至,没口粮的时候还可以杀了吃肉,简直一举三得呀。

赵平安苦思冥想,忽然感觉有一丢丢头疼。就像脑海里有一根松开的筋,被什么力量拉动了一下,瞬间就抽紧了。

下意识的,她拔出发簪,计上心头。

而相隔两百步之外,再之后的临时营地,一场争论正在进行。

“我说得不够多明白吗?那个病弱的年轻人是夏君金耀的第十八子,名为金蝉子!”将领甲激动到眼睛发亮,“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必须立即行动,把他拿下!”

“你看得可准?”将领乙问。

“我手下有个人曾经在大夏当过三年细作,这位十八王子是金耀最宠爱的,只因其母是最受宠的,本身武力不强,也没什么本事,因而不受王公贵族的待见,却又是谁也碰不得的人物,年纪最小却最早受封分府。我那手下在大夏的国都时,伪装成最有名那间药铺子里的伙计,偏这位王子是个弱鸡,三天两头生病,因而送药过府时见过不下三四回,绝对没认错。”

“若消息得准,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将领乙也激动起来,“两国交战在即,只要把十八王子抓住,就能令金耀投鼠忌器,说不定能平安揭过这场刀兵。”

“想得太简单了吧?”将领丙凉凉的开口,“你拿着这位小王子想要做什么呢?做人质还是肉盾?若为人质,那又将如何处置?扣在京中,还是两国谈判合解再放回去?”

“这可是他们文臣的事。”将领甲理所当然地道。

“这不是文臣或者武臣的事,这是大江国的事,皇上的事,百姓的事!”将领丙放大了音量道,“就算拿这位小王子做挡箭牌,与大夏议合,谈得好,还能让咱们大江不像往常那样吃了暗亏,大亏。可到头来呢?这些年议的合还少吗?大夏可是重诺的信义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台面上议和,台面下,人家早准备着撕毁条约,再度开战了,连理由都不找。”

“做肉盾也好啊,不是说是夏君最宠爱的儿子?”将领乙插嘴。

“你也知道金耀有多少个儿子了,就算这个再疼爱,到底是没什么用处,死了也无碍大局。”将领丁接过话,“况夏人野蛮,我很怀疑,金耀能为了个废物儿子停止进攻。只怕他正好借此事激发夏军的凶性与血性,进攻得更猛烈。”

“那就逮到那小子,砍成十七八段,抛尸于边界之地。”将领甲咬牙切齿,“也为我大江的百姓报报仇,他们大夏人连年侵边,杀害的百姓不知凡几。难道,我们大夏人就没有妻子儿女?就没有最宠爱的人吗?”

“夏人是蛮夷,未通教化。他们入侵大江国,是为不义。我们如果还未战就先斩杀了金氏子,同样是不义。无名之师,到哪里也说不通。这仗还没打,大江在名声上就输了,还给了对方以口实。难不成我们大江军弱成这样,仗还没打,先杀一只弱鸡泄愤?”将领丙坚决反对道。

“那你们说要如何?难道送上门的肥肉,大江军就真被大夏军吓破了胆,咬都不敢咬一口,就这么放他离开吗?还给他车马,给他安置驿站?”将领乙有点火了,“都是过的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这口气你咽得下,我可咽不下!”

“他是有人质在手!”将领丁提醒。

“不过一个女大夫,再手眼通天,本事大到冒泡也不值敌国的王子!”

“她是我大江子民,但凡是我大江人,哪怕是个女子也应该保护。难不成我们这些当兵的是吃干饭的,看到自家人危难而不救?”

“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又不是多重要的人物,两相对比,自然是活捉金十八比较重要!”

“都是人命,有这样比的吗?就算比,我大江人的命也不比大夏人贱!”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就是到手的好机会不能让它溜了!不管结局如何,咱们是杀场上的人,哪能如此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先把人抓了,后续的事再说!”

“对啊,若真这么放任他离开,那金耀还以为咱们怕了他。更会消弱我军士气,增长敌人的威风!”

“你这是让那个人质小姑娘去死吗?”

“为国捐躯,何其光荣。”

“干脆你去捐躯吧,身为军人,这是你的职责,可不是百姓的!”

第354章 人不风流枉少年

“我看你就是不敢碰金耀的儿子,怕他复仇太狠,招架不住。”

“对!你连这点小事也不敢做,与其让人笑掉大牙,不如趁早滚回去!”

“你说谁?”

“谁怂了,我就说谁!没了蛋的狗货,哪有睁眼放了敌人走的!”

“你才是狗!”

唰唰唰,当当当,两边越吵越激烈,情绪越来越不可控,纷纷站起来互喷,手上都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间配刀。

可正在此时,咔嚓一声响。

也不见得有多大音量,却在一片嘈杂混乱中清晰的表达了“闭嘴”的意思。于是,整个世界清静了。同时,众人都缓缓收回武器,讪讪地坐回原处。

真是操了!大家是自己人,居然差点内讧,说出去可难听。在以军纪严明的穆大将军面前这样,还有点自找倒霉的意思了。

穆远站起来,扔掉手中被生生掰下来的椅子扶手。

他的面容平静,不带一丝表情。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番吵嚷令他怒了。他长年杀伐征战和骨子里的坚毅所形成的威严无形散发了出来,如山岳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非经允许踏入我大江国土,哪怕是大夏的一只狗也不能放任他随意进出。因而,金十八不能不捉,结果不论。”他语气冰冷,并,不容质疑,“但人质也一定要救,容不得半点闪失。哪怕她是大江国最底层的升斗小民,我辈也有用生命去护卫的职责,何况……”

他说到这儿时顿了一顿。

最下首,穆耀情不自禁地咳了声。

照理他是不能列席会议的,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家又知道他是穆大将军的亲弟弟,也就没有人持异议。

穆耀这是提醒穆远:不要泄露平安的身份。

之前在土地破庙那边,穆远因为心急救人,是率先单枪匹马跑到路基之下。因而,他与大夏人的对话,也就是赵平安的大长公主身份被叫破,只在极小的范围内传播的。而且,他当时带的是亲近侍卫,人数不多。可后来事情闹大,他担心顺宁寨那边会出问题,就调了兵马过来,同时命顺宁寨加强戒备,所以现在人多口杂。

虽说因为这场绑架,因为苏美华的恶意,赵平安隐瞒身份的举动恐怕无法维持下去。但短期内,至少在她被救回之前,以及在想好在东京城的对策之前,暂时还是要严防死守这个口风。这也就是为什么穆远要派专人扣押苏美华,又把当时的知情者都隔离的原因。

现在有人为了捉住金十八,打算不顾赵平安的安危,穆远难免焦急、发怒。穆耀生怕他激动之下说漏了嘴,因而出声提醒。

所谓关心则乱。

在花三郎眼里,他那位二哥即便心如磐石,遇到平安的事也立马变成杂草从生的泥土地。

而穆远听到穆耀的示警,就又顿了顿才接着道,“何况,那名女神医并不是寻常人。”

“她是谁啊?”有人问。

“对,到底什么身份。”

“我虽没见过,但听说能为人剖腹产子,难道是名医之后?名门之女?”

“那也不值当的和金耀的幼子相提并论呀。”

“她是什么来头,还请大将军示下。”

众人纷纷询问。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穆远深吸一口气,淡定的宣布,“不知我这样说,你们还要用她的命去换金十八吗?”

蓦然的寂静,落针可闻。

刚才那些罔顾赵平安生命的将领只觉得心里凉飕飕,脖子后头有冷风吹过。

甭管职位多高,大家都是当兵的血性男儿,任谁说拿你的老婆去换敌人,那都是最大的侮辱和冒犯吧?何况,这个人还是他们的顶头上峰。

大江军队有一项奇怪又莫名的法令,将军是武臣,可元帅却属文臣。大约不想让武将掌兵太熟,对政权造成威胁,因此战时兵源归将军管,非战时又交回文臣元帅。

可眼前这一位,即是先帝御封的大将军,又是今上新封的大元帅啊。

文职武职集于一身,官与职都是顶级,更何部穆家家底深厚,于西北深耕多年,父亲掌着枢密院,此时大军中最精锐的队伍都是穆远一手带出的,所以说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他们说要把这样人物的媳妇送去换金十八,脖子上的脑袋怎么感觉有点不安稳呢?

但,常言道不知者不怪。

不知者不怪……吧?

更有消息和心思都灵活的人想到:怪不得之前听说,大将军对女神医礼遇有加。那是礼遇吗?明明是亲近好吗?男人在外头不管多么粗声大气,回家后对自己的女人也轻怕细语的不是?

还有说大将军连着去了志丹两回,有一次还是半夜过去,第二天赶回来,原来根本就不是公务,而是去会佳人。

实话说,他们身在边镇,今天不知明天还能不能活,身边都没缺过女人,家花不在,野花遍地嘛。但忙得觉都不够多睡,却不辞辛苦,只为相见,想来是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吧?否则犯得着星夜奔赴,只为见一面,说几句话吗?

哎哟,完了完了,但愿刚才没说什么过火的话。

还有心眼儿特别多,心机特别深的那一类想得就更多了:穆大将军素来有禁绝女色的名声,听闻与京中的大长公主有情。只不知后来为什么又决裂,倒是和身为士林领袖的苏意大人的嫡孙女有瓜葛,出征前还当街送过信物,相当于承认有关系了。可前些日子,曾有苏姓女子屡次求见未得,不知是不是那个苏小姐。

现在又冒出个女神医……

看来传闻不可尽信,穆大将军外表严肃,内心还是蛮活泼的嘛。但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哈哈。

只几息之间,众人的心思纷彩多呈,另一边的花三小盆友却蓦然站了起来,怒气中还撞到了屁股下面的椅子。不过大家全在惊讶或者惊悚或者各色脑补中,都没人注意到他。

他的好二哥到底中了什么邪?!

这是当众宣布要娶平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