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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函在和董少卿告别后,就去找了他口中说的姜主簿,在大理寺的这几个月,虽不熟识,但也见过一两面,是个相貌普通,带着儒雅之气略微清瘦的文官。

萧函去的时候,姜主簿正在让人印着小册子,一见萧函便起身来,眸子还有些发亮。

“萧寺正到我这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也没什么。”萧函主要也是因为董少卿说的,过来一趟,倒是姜主簿态度略微热情了些,不仅听的认真,持笔记录,还问了许多细节问题。

几句话下来,萧函对姜主簿也了解了七七八八。他在考上举人后,在家乡县官那做小吏,却不怎么受重视,董少卿在一次外地查案时,发现他擅长文书,后就使了点工夫将他调来大理寺,至于他前任上司,那县官因为收受贿赂草菅人命,被董少卿派人押送进京下狱处斩了。

姜主簿对董少卿也很感激,像他这种没什么家世人脉又无余财的小举人,能到京中掌天下刑狱的大理寺为官,哪怕只是从七品主簿,也是青云直上了。

董少卿让人记下萧嘉树查案过程中的推理方法后,就送到了姜主簿这里,本来一心埋头文书的姜主簿在认真阅读过后,也觉得神奇,偏偏言之有物,令人惊叹。

对萧嘉树,他也是慕名已久。

姜主簿年过三十,还是从七品主簿,萧函一进来就是从五品寺丞,纵使有状元功名,但说没走什么后门,萧函自己也不信。

虽位卑官低,但姜主簿在大理寺也是十分尽心,比如为了编写好这本书册,萧函经手的每件案子他都寻人仔细问过。对断案查案能力平平,姜主簿便在他所擅长的方面尽力。

言语间,姜主簿还提出一个问题,“能编写这样的书册,是下官之幸,也是大理寺之福,有助治管天下刑狱案件,但若是有朝一日,不慎流传出去被恶人所用,反而逃脱罪责,这可如何是好,还请萧寺正同少卿大人说一声,能否严加管制书册数量,非官府中人不得翻阅。”

姜主簿是真的忧心忡忡,他初编写时,还没想起,后来越发觉得萧寺正查案的见解方法精绝神奇,就是查出所有天下间隐藏的犯人也可期,但若是被人学去做犯案,掩去罪证,那便是大祸了。

这当然不能杜绝,但萧函还是对姜主簿,“我会同少卿大人说一声的。”

姜主簿闻言,心下稍安。

本就因为萧嘉树查案中的才能有的好感,又增加了许多。

官位比他高,却不敷衍了事,态度和气。

虽年纪轻轻,却沉着稳重,清正严明,没有一丝浮华娇矜之气,就是他那比萧大人小两岁的儿子还会调皮捣蛋呢,比不上萧大人十分之一。

姜主簿也有些觉得外面的传闻未必没有道理。

萧函又对姜主簿道,“这世间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只要犯了案,就总会有无数的线索留下,这些方法也许能助他们抹去一些,但永远不可能抹的干干净净。”

姜主簿微捋短须,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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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件还未开始审犯人就主动招供的案子,都传到了董少卿耳中,更何况是外面,还令人无语的是,那个被查出曾失手杀人的窃贼自己也深信不疑,果然什么罪都逃不过萧大人的慧眼,他这不就是明摆的例子。

什么天生慧眼,神兽獬豸,流传得更广,不单单只是京城。

无人不知大理寺的萧大人断案如神,明辨善恶。

不好的一面是萧函有些受传言困扰,出外都为人注目之外,好的一面京城及附近州县出现的大小案件比以往也少了许多。

然后又传出了京中神兽獬豸坐镇的流言。

除了萧函微微无语之外,大多数人是乐见其成的,比如皇帝。

就像董少卿说的,这是好事,有神兽庇佑就证明本朝君主仁德贤明,得上天认可,否则亡国之君,哪来什么神兽,有得都是妖孽丛生。

而且皇帝知晓,不是某地官员特地为了讨好他弄虚作假出来的,而是百姓自发认为的祥瑞。

这就是民心啊。

皇帝一高兴,连白大人在朝堂上也受到陛下夸赞。

这夸赞还是有理由的,大理寺最近不止破案效率极高,而且许多挤压的案件也被清理一空,这是实打实的政绩啊。

这自然不是萧函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但大理寺也没什么庸碌之辈,又有董少卿这样尽职尽责的,她教授的那些方法,还人手一本,自然整体的破案效率都高了,名声大的都没什么人敢顶风作案了。

除了金口玉言的夸赞,皇帝还让人打造了一个祥瑞的铜鎏雕塑。

这个祥瑞,就是獬豸。

白松老大人挺高兴的,亲眼看着放在大理寺正堂,作为镇守此方的神兽象征,凡是被押入大理寺的犯人进来第一眼便能看到獬豸。

既是彰显了陛下的荣宠,也能起到震慑天下奸恶之徒的作用。

满朝官员也没人说什么,毕竟大理寺是比较出风头。

除了御史台比较有意见,神兽獬豸主要是辨忠奸,那是他们管的,御史所戴的帽子也被称为獬豸冠,官袍衣服上还绣有獬豸的图案。

御史们有点小憋屈。

韩瑾瑜也知晓平时不怎么出众的大理寺被陛下赞赏的缘由,萧嘉树明断秋毫,破案如神,甚至被许多百姓当成神兽獬豸。

他还关注到连带着宫中的萧妃名声也好了许多。

以往骄横跋扈,后宫独宠,这些似乎都被淡忘了,民间都快把萧大人当成神兽祥瑞化身了,何况是他的同胞姐姐。

萧嘉树在大理寺所为,韩瑾瑜真心没想到。他知道萧嘉树有才,但似乎还是低估了他。

换成是他,审案断案也许不难,但做到萧嘉树这种程度却是不可能的,韩瑾瑜也有自知之明。

韩瑾瑜想起了那日萧嘉树说的话,要管这天下的不平事。

听起来令人可笑,匪夷所思。

但如今这京城中的名声,让韩瑾瑜忽然产生了一丝想法,也许不是不可能。

至少他是认真的。

比起因为萧妃盛宠不衰,萧嘉树又崛起名声甚好而焦躁不安的镇武侯府,韩瑾瑜静观其变,何况他又能做什么呢。

积压的案件一空,犯案少了,风气随之一肃,大理寺也轻松了许多,也只是稍稍而已。毕竟也还有每月天下各地移交上来的重案。

最近白松白老大人看萧函和看正堂前的獬豸,是一样的慈爱目光,以致于她都尽量少出现在白松老大人面前。

萧函也转而看起了库房里陈年旧案的卷宗。

第295章 奸妃当道

大理寺积压的陈年旧案不少,还有的犯人仍羁押在牢狱中。

萧函也去过牢狱中, 被董少卿带着看了各式刑具, 介绍用法, 还旁观了几场审讯, 学到了不少东西。

再来一趟也熟门熟路,常年在此看守的狱丞对她也印象深刻,毕竟第一次来的年轻人,能全部看完非但没吐, 还能冷静如常的也实属少见。

狱丞翻了翻名录, 对萧函和气笑道, “您说的这名犯人啊, 去年便熬不过去死了”

能被关到大理寺牢狱中,称的上是重罪了。

尤其是判了死刑的,审问的人下手没什么轻重,狱卒也不管死活。

“这样啊。”萧函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她也只是看了其中一个案子的卷宗, 觉得有可以突破的地方, 想来再审审, 没想到这犯人还不到行刑的日子就先死了。

许多旧案是外地州府移交上来的, 萧函想查清楚, 还得出京,为此萧函还特地跟董少卿申请了一下。

董少卿也挺满意她这不骄不躁,低调办事的态度, 告诉她可调动随行的缇骑二十人,到当地官府也可请调人手,有大理寺手令在,办案期间三品以下不可阻扰,否则依法处置。

萧嘉树离京的事,萧妃还是隔了两三日才知道,谁让萧函沉迷于破案,晚上也在看卷宗,也不带回家,吃住几乎都在大理寺,萧府的管家十天半个月也才见到自家公子一回。

这庄子上新种的葡萄结果了,管家让人送来一些,才知道公子出京办案去了。

萧妃这些年在宫里过的滋润,顺心如意,但仍旧没有放下报仇的念头,只是因为萧函的影响,收敛了许多,至少不会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当然这也和镇武侯府,韩瑾瑜没那么好对付有关。

萧妃虽在宫里,但外面的传言也没少听。

毕竟都得了圣上夸赞,宫里也开始传萧嘉树破案有多厉害。

这让萧妃骄傲又担忧,她最初想的不过是给小弟弄个爵位封荫,舒舒服服地过完这一世。现在小弟勤勉辛劳,却又名声远扬。

若是爹娘和长姐在,也定然是高兴的。

萧若乔在心中默默想到。

————

“萧寺正,你可真厉害。”随行的小吏由衷叹道,仅来了两日,让他们调查了一遍城内的做木匠生意的人家。询问去年九月木匠生意的可疑之处,就从他们的证词中找到了逃亡的犯人。

这本是一桩谋财害命的灭门惨案,官府只抓到了一名凶犯,其人也签字画押,被送到大理寺,证据确凿,大理寺推迟了行形日期,是怀疑有同伙,审问多次,但他一直没招,最后直接死在了牢狱之中。

人死了就更撬不开嘴了,这案卷也就封存了。

萧函在旧的案卷中发现了一些线索,又在犯人待过的牢房确认了这点,他的同伙至少有一名是做木匠的。

循着这点线索,果然在城内查访的证词中找到了关键,被灭门的苏家,在遭逢大难前半个月曾请过一家木匠上门做活。

只是主人家不知道的是,这木匠把他家的富贵说了出去,而结交的人生了贪财之心,串通起来犯下大罪。

萧函等人来的时候,那木匠尚在城中,他们犯的案子太大,连大理寺的人都来查过,哪怕有同伙为了保全他们,认罪伏首,他们也不敢突然间举家迁移。只想着等再过两三年就搬离此处,也好将夺来的钱财拿出来用。

萧函也不做停留,直接将人押送回了大理寺。

之前那人的骨头硬,据说是因为他没什么亲人,只有一个妹妹,嫁给了同伙中一人,那人也是最先提议这起灭门夺财案的头目。

这回其他人的骨头在大理寺的数十种不同可怖的刑具就没这么硬了,许是所有弟兄都被抓进来的缘故,杀人夺来的钱财也被追缴回了。

可惜哪怕是证据确凿,判处斩,也少不了在这刑罚面前走一遭。

萧函实在对他们生起不了什么同情之心,即便是见过这些人的家眷,他们死后,许是就成了孤儿寡母,而且受人唾骂。

但被灭门的苏家又何其无辜,他们白日里是老实巴交的平民百姓,却因为对钱财的觊觎贪婪,就成了可怕的豺狼,将人一家二十余口杀死。

董少卿不意外萧嘉树破了这么一桩陈年大案,哪怕从离开到回来也不到三天,惊讶的次数多了也就淡定了。

他端了杯茶和萧函聊一些封存的卷宗,里面有些神秘莫测匪夷所思,有的隐秘颇多,涉及极广,苦无证据难以查下去,还有的就类似萧嘉树这次破的案子,所查到的人都死光了,连签字画押的犯人都死在了牢狱中,也不怪他们苦手。

萧函则说了一些,哪怕从死人身上也能发现的蛛丝马迹,还有换种角度寻找线索。聊得正好时一名小吏来禀报。

带回来得人犯其中有一人受不了刑罚,为了求饶,竟说了一句,“我看到过官兵在杀百姓。”

“我喝醉了,那天我就在船上睡觉,远远地就看见一伙官兵追杀着几个百姓。”

具体的他也记不清了,这名犯人之前是个打渔的,上刑的小吏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许是做梦的,但还是来禀报了萧函一声。

犯人这几句话提供的线索也寥寥无几,他连是哪日也忘了,胡乱说着第二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以为他喝醉做梦就没报官,当然他自己就有案子在身,哪怕真瞧见了也不会报案。

董少卿有个优点,就是嫉恶如仇,但同时也令董少卿对大多人犯都存有偏见,尤其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者。刚好这个案子的犯人把杀人放火都做了。

所以他对人犯说的不着边际的胡话压根就不信,但也没阻拦萧函为此特地去查了那年邻近州县的卷宗,看可有发生什么怪异之事。

董少卿摇了摇头,查案过程中竹篮打水一场空,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