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宋渭急忙说:“不必多礼,怎么样了?”

衙役低着头说:“小的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又让别人也帮着看了一遍,在榜上没有看到大老爷的名讳。”

“完了,这下子全完了。”宋渭喃喃自语,眼里毫无神采。

衙役也很倒霉,他是巴望着大老爷能榜上有名,自己还能得到丰厚的打赏,如今他就像个报丧的。

新砚拉着他出去,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钱给他,“辛苦了,兄弟,拿着打点酒喝吧。”

衙役拱拱手,“多谢新砚兄弟了。”

宋淮很担心宋渭,唤了他好几声,宋渭才反应过来,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我没事,没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站起身来就要往后院去,才走了几步就晕过去了。宋淮急忙让人把他抬回房,又了请大夫过来看。

大夫把过脉,道:“大老爷是急火攻心所致,没什么大碍。老夫开两幅药,吃过就没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金氏还没解决。。。昨天有事没有二更,在评论中请假了,不是还是给大家说一声抱歉。今天有二更,保证。

第41章 (捉虫)

朱婶跟着大夫出去取药, 金氏哀哀哭泣, 一副要哭断肠的模样,“夫君, 夫君!”

陆士仪听得一阵鸡皮疙瘩, 宋淮劝道:“嫂子别哭了,大夫刚才说了,大哥等会儿就醒了。”

金氏还是啼哭不止,陆士仪不觉得她是为宋渭晕过去而哭,只有宋渭再一次落榜才能让她这么伤心。

宋渭意识模糊, 隐约听到女人的哭声, 他不想睁开眼睛面对这些人, 无奈女子哭的越来越伤心,只能睁开眼睛去看。

金珠惊喜道:“大哥, 你终于醒了!”

金氏眼里含着一泡泪水, 擦干后,扑倒宋渭身边,“夫君, 你总算是醒了, 我担心的不得了。”

众人关怀的目光看过来,宋渭却觉得犹如芒刺扎在身上一样,勉强笑道:“我没事。”

这时, 朱婶端着熬好的药过来,宋渭一饮而尽,靠在靠枕上, 脸上恢复了一丝红润。

宋淮松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劝他,想了想说:“大哥,这事就过去了,还得向前看。”

宋渭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突然发怒起来,捶床怒吼,“我被人骗了!”

众人不明所以,金氏解释道:“夫君与三个朋友,一起凑了二十贯买了一份考题,卖题的人说里面有真题,可是去考了才知道没有。”

陆士仪无语,这种鬼话都相信?

宋淮道:“那人不过是打着真题的噱头卖题,如果真如他所说有真题,举子们就都去买了,刑部早就问责了。”

宋渭看着宋淮冷静地说出这一番话,他抬头打量兄弟,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这个弟弟自小聪明,又肯勤奋好学,十九岁参加州试,之后的省试、殿试的极其顺利,他替宋家光宗耀祖,而自己呢,十六岁就过了州试,人人都称赞他少年英才,可之后就没有再更进一步了。宋淮反衬着自己是多么失败,宋渭突然就不太想看见弟弟,很冷淡地说:“子平,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宋淮愣住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好,大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宋淮与陆士仪、金珠离开后,金氏突然嚎啕大哭,“夫君,这可怎么办啊?”宋父已经明确的说了,这是宋渭最后一次参加科举,如果还是中不了,只当天生没有当官的命,老老实实地找了一份事做,养活老婆孩子,家里是决计不会再支持他了。

宋渭看着金氏满心愧疚,可这种愧疚积累的太多,他便不想再见她。宋父脾气说一不二,说了不会支持便不会支持,金氏是有自己的嫁妆,但真的全部拿出来支持宋渭参加科举,她其实心里也是不愿意的,只是嘴上说支持宋渭而已。因为经过这么多次的失败,金氏根本对宋渭没有信心,嫁妆是她唯一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了。她是希望宋渭能找一份事做,然后再继续考试。

总之两人各自又各自的心思,艰难的过这一日。

下午的时候,韩家打发人过来报喜,说是韩毅上榜了,韩老爷夫妻明日过来拜访宋淮。

金珠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开心极了,但因为大哥落榜的事情,不太敢表现出来。

陆士仪笑道:“这是喜事啊,韩公子如今是贡生了,只差一步就是天子门生了,我家大人也曾说过他学问扎实,中进士时不愁的。”

来人喜笑颜开,“借夫人吉言了。”

陆士仪问道:“我舅父家的表兄今年也参加省试,不知中了没中,韩家可有将名录抄下来?”

来人连连点头,“夫人,韩公子让小人带了一份名录过来给您与宋大人。”

陆士仪接过名录一看,王固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名次还不低,是第八名。看来王固考得还不错,她真心为这个表兄感到高兴。韩毅是第六十七名,排名中间靠后一点,不过今年是恩科,录的人数应该会比正式科考的年份多一些,韩毅只要正常发挥,不像那个袁安之那么不靠谱,就算不能进士及第或者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总是可以的。

她看了金珠一眼,笑道:“金珠妹妹,韩毅不错,看来你这一副凤冠霞被是少不了了。”

宋淮放衙后回来,陆士仪把名录交给他看。宋淮笑道:“看来衙役还是不会办事,只顾着看名字,连抄一份回来也不会。”

陆士仪笑道:“这是韩家买的!”

看过名录之后,宋淮突然沉默下来,陆士仪问他怎么了。他说:“爹的意思是叫大哥此次再考不中,就别考了,去做幕僚或者去做塾师。”

“三年一试,落榜的人比上榜的人多,总有人没有个运气,而且考进士做官并不是唯一的路,教书育人,或者著书立言,甚至投笔从戎都可以,一样可以闯出名堂来。”

这是陆观对陆士仪说过的话,当年他曾给自己说,如果连续两次都落第,就永不再参加科举,再走别的路。现在陆士仪把他的话说给宋淮听。

宋淮叹道:“岳父说的有道理。大哥屡次落第,压力肯定不小,还不如暂时先放几年,等日后心态平和了再考也行。”

他是准备这么劝宋渭的,但是劝一个读书人暂时放弃科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宋淮还没有想好怎么说。

宋渭过来找他了,“二弟,此次落第,我也无颜再回家乡,我打算找一份事做。你看有没有适合我的事情,替我引荐一下,我感激不尽。”

“我们是亲兄弟,不用说这么见外的话。”宋淮连忙说。

想了想,他说:“开封县学还缺一个掌管学生风纪的师傅,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宋渭摇摇头,宋淮就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让他透不过气来,他自然是不愿意再待在开封县,于是道:“你有没有当官的朋友,是否可以推荐我去做幕僚?”

宋淮颔首,“我得先写信问问看,如果有的话,再替你引荐。”

之后,宋淮联系朋友,曾经任参知政事,现在任河北宣抚使的李简大人正好缺幕僚,宋淮便把宋渭推荐了过去。

陆士仪道:“李伯父是个再正直不过的人,大哥能在他手下做事也是很好了。”

宋渭不愿意在开封县久待,收拾了行装,打算直接去河北。陆士仪本以为金氏会跟着他一起去河北,哪知道金珠过来跟她说:“大哥说让大嫂回庐州侍奉父母,教养孩子,他自己一个人去河北,大嫂不愿意。”

青桃道:“大少爷与大少夫人吵架了?”

金珠摇摇头,“大嫂从来不跟大哥吵架,她会哭,一哭大哥就心软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大哥坚决不同意带大嫂去河北。”

最后金氏没办法,只能找宋淮与陆士仪帮她去向宋渭说。宋淮劝宋渭带上金氏,也有个人能照料他。

宋渭道:“父母年迈,廷瑞也在老家,还需人侍奉照料,让你嫂子回去也好。再说我初去河北,本就是投靠别人,还带着家眷难免会惹的别人闲话。”当然这是表面上的原因,实际上宋渭是觉得羞愧,读了这么多年书一事无成,不愿意回家乡面对熟人,也不愿意面对金氏。

金氏肯定是不愿意回老家的,一则是宋渭一个人去外地她不放心,万一宋渭在外头纳妾生子,那她什么?其二则是,宋父宋母都不是好脾气的人,夫君不在身边,她独自在老家,没有人维护她,而且远香近臭,宋母经常对金氏挑三拣四,金氏根本不愿意服侍公婆。

然后她哭的眼泪都快干了,宋渭就是下定了决心,坚持让金氏回老家。丈夫的权威压下来,金氏不得不屈服。宋淮派了几个人护送她回了老家,而宋渭独自去了河北。

在这期间,殿试也结束了。王固考了第七名,赐进士出身,韩毅如陆士仪所料,赐同进士出身。陆士仪备了贺礼分别让人给王家、韩家送去。

东华门唱名结束后,就到了三月底,眼看就快到了金珠出嫁的日子了。陆士仪忙着帮她准备出嫁的东西,教导金珠如何主持家务,这是她第一次操办婚事,虽然有些累,但觉得是很有趣的事情。

某日。绿梅拿着一封信过啦,“小姐,这是门房拿过来,说是给您的。”

陆士仪看看署名是鲁七娘,心里就知道这应该是鲁琴娘给她的信了,拆开信,大略看了一眼,笑了,连声道:“不错,不错。”

绿梅好奇地问:“小姐,有什么好事啊?”

陆士仪笑道:“鲁小姐把婚事退了。”

原来当日鲁琴娘回家之后,知道说服不了父母,索性就使劲折腾李骥,作出一副刁蛮任性的模样,今天去醉仙楼吃饭,点一大桌子只吃一口,明日去锦绣坊挑布料,突然觉得不喜欢了就赏给下人,李骥根本没有钱伺候这个大小姐。而且陆琴娘甚至还提出不喜欢李骥的父母,如果成婚,让他父母回老家。当下李母就不干了,坚持要李骥把婚事给推了。

“看来恶人还是要有恶人磨!”绿梅狠狠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金氏回去伺候公婆了。。。大家晚安,明天见。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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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陆士仪收起信件, 笑道:“鲁小姐可不是恶人, 她是个极其聪明有趣的女子。李骥这人自命清高,娶个妻子, 既要她家世好, 又要她温柔美貌,百依百顺,什么好处都想要占,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经过了萧家、鲁家, 我倒要睁眼瞧瞧, 李骥最后能找个什么样的妻子。”

绿梅道:“最好配个貌若无盐, 凶残蛮狠,天天揍丈夫的泼辣女子, 这样才能把他牢牢的制服住!”

陆士仪抚掌:“正该如此。”

青桃拿了一张单子过来, “小姐,这是金珠小姐的嫁妆清单,您看看, 还有什么缺的?”

这是陆士仪第一次操办婚礼, 其实也不大明白,特地请了县尉夫人何氏过来帮忙,按照两百六十贯钱去准备嫁妆, 还给金珠买了一个叫小翠的丫头,最后剩下的钱留给她做压箱钱。至于韩家送过来的两百贯的聘礼,也一并给金珠带回去。

婚礼前三日, 韩家送来了催妆礼,到了成婚的前一日,陆士仪与何氏带着金珠的嫁妆先去了韩家铺房,布置新房。

韩家是开封县普通的乡绅人家,住一座两进的院子,前院韩老爷与韩母住,后院则住韩毅与金珠。

陆士仪与何氏指挥人铺房时,有个年轻的女子从前院走过来,向她们行礼,“奴家给两位夫人请安!”

她做姑娘家的装扮,样貌秀丽,衣着朴实,陆士仪等人有些诧异,韩毅是独生子,没听说还有兄弟姐妹,韩母指着女子介绍道:“这是老身娘家的远房侄女儿苗秀珠。”

陆士仪笑道:“名字与金珠很像啊!”

苗秀珠落落大方,指挥下人们忙前忙后。陆士仪挺喜欢她的,何氏将陆士仪拉到一边,悄声说:“看着苗姑娘也应当正是适婚的年纪,如何还没有出嫁,别是韩家留着给韩毅做小妾吧,千万不能有这样良家子出身的良妾,否则金珠就要吃亏了。”

陆士仪横看竖看,觉得苗秀珠都不像是要做妾的人,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为了金珠,她准备打探一番,于是问道:“苗姑娘多大了,可有定下亲事?”

苗秀珠爽朗地说:“我今年十九岁了,还没有定下亲事。”

韩母解释道:“时人厚嫁成风,很多人家觉得秀珠家底太薄,故而耽误到现在。其实秀珠是个好姑娘,勤俭持家,女工极好,这些年她自己绣些屏风之类的绣品拿去卖,还攒了十来贯钱。我与老爷打算收秀珠为养女,为她备一些嫁妆,好好的把她发嫁出去。”

陆士仪心里暗暗点头,这样看来,苗秀珠倒是一位值得人敬佩的女子,韩母为人也不错,遇到这样的婆母,金珠果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第二日就是正式婚礼的日子,开封县有专门承办婚礼的班子,乐队、克择官、司仪一应俱全。到了时辰,结亲队伍过来。由于宋父宋母不在,韩毅与金珠先向着庐州的方向拜了拜,才拜别陆士仪与宋淮,之后金珠上了轿子,韩毅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新妇回家。

陆士仪自嫁到宋家,金珠就一直陪着她,金珠的脾气合她的心意,突然就这么嫁了,反而觉得空荡荡的。宋淮同样如此,他说:“金珠在这开封县也住不了多久了,韩毅会授官,然后去外地做官。”

“所以才有‘宦游’二字,”陆士仪接过他的话头,“一朝得中进士,最开始都是各地宦游,至少会过几年,甚至十几二十年才有可能会调到京城任职,而一旦失了圣心,或者因为其他的原因也有可能会左迁到偏远之地,就如我父亲与李简伯父。”

宋淮大胆地搂着她的腰,道:“读书人大多都想着为官做宰,只有少部分人情愿做个田舍翁或教书先生,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好好走下去,士仪,咱们一直都在一起,就不会觉得难熬了。”

陆士仪问道:“去哪儿都带着我吗?”

宋淮道:“是。”

“如果你有一天被贬到岭南、琼州等地苦寒之地,怎么办?特别是岭南,瘴气多,气候湿热,我听说很多左迁过去的官员都死在那里。”

宋淮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宋淮自小苦读诗书,中进士改变自己的命运,他有普通文人都有的“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但对于他来说,第一则是保全自我,使妻儿无忧,第二才是尽心辅助君王,做一个好官,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宋淮是不会做的。

出嫁女三朝回门,韩毅带着金珠回了娘家,金珠做妇人打扮,脸色红润,陆士仪带着她去了后院,笑道:“看你的神色,我觉得不必问韩毅待你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