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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景深深地叹了口气,“罢了,我拿出皇上来压他,他都不肯同意婚事,已经没有法子再逼迫他了,让他离开吧。”

萧家弄出这一场闹剧来,很快在京城里传遍了,朝中谏官们上书弹劾萧元景,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但为着萧贵妃的颜面,将折子压下来,不肯处理。

萧贵妃在皇帝面前哭诉,说宋淮不给萧家面子,让皇帝严惩宋淮。皇帝被她缠的没办法了,把谏官们弹劾的折子让人拿给萧贵妃看,才算是堵住了萧贵妃的嘴巴。

对于宋淮拒婚,皇帝反而佩服他的骨气与坚持,于是召了吏部尚书来询问宋淮的事情,然后道:“宋淮是真正有才德的人,须得好好重用。”

皇帝亲自开口了,吏部尚书回去之后,按照进士授官的惯例,报请皇帝给宋淮授了开封县知县一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可能有疑问,为什么宰相将闺女嫁人做继室?

解释一下,架空宋代背景,那时候经济发达,有不杀文人的祖训,士大夫地位高。欧阳修的第二任妻子出身就不低。宋真宗朝参知政事这样的高官将闺女嫁给韩亿做继室。北宋状元王曾的第二任,第三任妻子都是宰相李沆的闺女。这些大家闺秀嫁过去地位同原配是一样的。

根据本文背景,陆观嫁长女为继室在世人眼里是正常的。

还有就是那时候社会阶层流动大,金明池捉婿,中了进士真的就不愁了,权贵争相结亲,就算这进士之前是穷小子也不要紧,并不太看重出身,与清朝那种动不动就主子奴才绝对不同。

第9章

开封县是开封府十七县之一,离东京城极近,是个非常好的地方,宋淮算是因祸得福。但因为他连着拒绝了萧贵妃娘家与枢密副使张家的婚事,京城中传言他眼高于顶,太过恃才傲物,权贵显宦们渐渐息了同他结亲的意思。

屈安很为他高兴,道:“本来我还替你担心,没想到你的运气这么好,得罪了萧家与张家,居然得了到这么好的职位。”

宋淮道:“婚姻之事,讲究你情我愿,就算我不同意,也不至于结仇,你想的太严重了。”

屈安揽着他的肩膀,“这个不行,那个也不愿意,你不会真打算当一辈子和尚吧?”

他就觉得宋淮跟旁人不同,对于普通人来说,一朝得中进士,不亚于鲤鱼越过龙门,从此权势富贵唾手可及。因此他们这一般新科进士偶尔会约着去青楼喝喝花酒,听小曲儿,搂着温香软玉的姑娘们,任凭他怎么劝说,宋淮就是不肯去。

宋淮拍开他的肩膀,道:“谁跟你说我要当和尚了?”

“那你是有了意中人,是谁?快告诉我!”屈安追问。

宋淮站起来身来,拜拜袖子,背影潇洒,只留下一句“不可说。”

屈安叫住他,“哎,别忘了,明日李公设宴,我们同去!”

宋淮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

清泉街新开了一家银楼,里面的头面首饰做工精巧别致。陆士仪听说了,就约着周婉一同去看。一路上周婉愁眉不展,她一向都是恬静淡然的模样,现在这样倒让人很担心。陆士仪问道:“怎么了?”

周婉说:“为着我的婚事,我爹娘昨日吵了一场,唉。”

陆士仪叹气,“我也是一样,上个月袁安之落榜的事情,我娘生了爹好一场闷气。”

周婉无奈说道:“昨日英国公遣了媒人来我家提亲,我父亲直接给拒了,他说英国公幼子自小娇生惯养,不学无术,是个再俗气不过的人,不能辱没了我,宁可我不出嫁,也不愿意我嫁给俗人,然后我娘就生气了,两人开始争吵起来,唉。”

陆士仪握着她的手,“别想这样些,我们今日多买点漂亮的首饰衣服,让自己心情好一点。”

周婉还是有些郁郁寡欢,“出嫁与出家,只是一字之差,有时候我真想出家算了。”

“哎,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啊,出家人六根全断,好吃的,好玩的,漂亮的衣服首饰可都没有了。”陆士仪着急地说。

周婉看她着急的样子,反而笑了,“我六根不净,好美食,好华衣,佛祖暂时也不会收留我的,你别急。”

两人来到银楼,下了马车,戴上帷帽,银楼掌柜看她们的气派就知道两人出身不凡,将她们请到雅间喝茶,然后吩咐人端来一盒一盒的首饰。

陆士仪拿起一支簪子仔细打量,簪头雕刻的是腾云驾雾的仙人,广袖飘带,衣袂飘飘,其他有雕刻亭台楼阁,还有雕刻花卉果实,精致极了,她与周婉一人挑了两根。

挑完簪子,两人来柜台付账时,又来一位年轻的妇人,她对掌柜说道:“前几日我来这里买了一只手镯,才戴了两日,这上面的珍珠就掉了,你看看,这也太不牢靠了!”

掌柜仔细检查一番,道:“夫人,这珍珠看着是有人故意撬下来的。”

“哦,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撬下来的吗?哼,分明是你们家的东西做的不好。”

掌柜担心影响生意,忙说:“夫人,您把镯子留下,小店给您重新修理,并且送您一只戒指。”

那妇人说:“不用这么麻烦,你直接给我换一根新的。”

掌柜为难地说:“小店的簪子都是独一无二,每一个款式只有一样。”

妇人说:“既然这样,那就退钱吧!”

掌柜不吭声,妇人道:“难道你要让枢密院李骥大人亲自来跟你说吗?”

掌柜忍气吞声道:“不敢,不敢。”他取出银子陪给妇人,妇人面带得意,领着丫头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枢密院李骥,陆士仪听到这几个字大吃了一惊,忙问道:“掌柜,那位妇人是哪家的?”

掌柜道:“是枢密院李骥大人的家眷。”

陆士仪装作疑惑的样子,说:“我家与李骥大人家有几分交情,没有听说过有这个人啊,她该不会是打着李骥大人的幌子来骗人的吧?”

掌柜十分肯定地说:“确实是李大人的家眷,前几日李大人亲自陪着她来小店。”

从银楼出来,陆士仪没有心情再逛,她遣了青桃跟着这位妇人,找清楚她住在哪里,顺便打探一下她的情况。

周婉安慰道:“或者这妇人与你二姐夫只是萍水相逢呢,可能不是什么大事。”

“但愿如此吧。”

然而青桃打探的消息,却让人惊心。她跟着妇人来到了她的住所,就在李骥府上不远的一条巷子里,她问过周围的人,都说这位妇人是新搬过来的,好像是江阴县人氏,还带着一个小女儿,周围的人很少见着她的丈夫上门,妇人举止轻浮,不像是正经人家的闺女,传言她是哪位大人的外室。

陆士仪把这事儿同陆观与王夫人说了。王夫人气道:“李骥欺人太甚,我这么好的女儿嫁给他,他居然还敢养外室!”

这年头,做官的人有几个小妾是极正常的事情,而且官员之间讲究风雅,还互相赠妾,家中没有妾室才让人侧目。像陆观,因着没有妾室,就被人嘲笑,说他夫纲不振,家中妻子凶悍善妒,陆观从不在这上头生气,一方面是王夫人管得严,另一方面则是真心敬重疼爱王夫人,不愿意做让她伤心的事情。

王夫人逼着陆观立刻召李骥过府,陆观道:“夫人,稍安勿躁,此事的关键还在柔儿身上,我们夫妻就在这里,若是柔儿觉得不妥当,自然会找我们替她做主。”

自古以来,男人都是三妻四妾,陆观自己不纳妾,在京城的显贵中,已经是凤毛麟角,他觉得不能逼着女婿不纳妾,当然女婿宠妾灭妻除外。

王夫人没奈何,“你说的有道理,改日还是问问柔儿的意思吧。”

她又想起一件事来,对女儿说:“仪儿,你明日好好打扮,跟着娘去李家做客。”

陆士仪随口问道:“哪个李家?”

“还有哪个李家,参知政事家呀。”王夫人道。

陆士仪心念一动,本能地说:“又让我去相亲,我不去!”

陆观笑道:“你都不问问是谁吗?”

“不问。”陆士仪用手捂住耳朵,“我也不想听。”

陆观将她的手拿下来,“宋淮,最近京城大大有名的人。”

陆士仪将不满的目光投向王夫人。王夫人讪讪笑道:“咳,本来没考虑过他,但李参政与夫人打包票,说了不少宋淮的好话,李府设宴,你爹也去了,见了宋淮,也觉得好。所以为娘想着让你见见,反正看得上看不上,都不吃亏。”

“不要啊,贵妃家为了召他为女婿,甚至都假传圣意了,人家还是威武不能屈,我不去,一向只有我看不上别人,怎么轮的上别人来嫌弃我呢!”

王夫人哄她,“这次情况不同,李参政夫人说宋淮很愿意让你相看的。”

“不要,他又古板又无趣,出口《女戒》闭口《内训》,我不要见他。”陆士仪还是不同意。

王夫人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你明天不去也要去!”

陆士仪可怜巴巴望着陆观,陆观摸摸她的头,“乖,听你娘的,咱们家你娘最大。”

……

次日,母女俩去了李参政府上,参政夫人没口的称赞宋淮,“是个很规矩的年轻人,榜眼!还得到皇上的看重,前途不可限量,可惜我没女儿,不然我都想抢他做女婿。”

王夫人道:“你看着我家仪儿长大,须知我家仪儿也是顶好的,难道还配不上那宋淮吗?”

参政夫人笑道:“配的上,当然配得上,仪儿与宋淮看着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王夫人笑道:“还得我们仪儿看得上宋淮,才能说这话。”

见面的地方就安排在李府后花园的锦绣亭,宋淮已经在等着了,见她们过来,忙站起来行礼。王夫人与参政夫人是长辈,坦然受礼,陆士仪向宋淮回礼。

参政夫人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对王夫人说:“王姐姐,我有件事情要请教你。”

“哦,你说的是那件事啊,走,我们合计一下。”

王夫人冲着女儿使了个眼色,然后与王夫人携手离开。至于女儿则由青桃与绿蕊陪着,又是在李家的院子里,她放心的很。

陆士仪看着宋淮,不免想起了袁安之与李骥,心想,若是宋淮敢对她动手动脚,或者作出轻浮的举动,她一定要让青桃揍的他鼻青脸肿,哭爹喊妈。

宋淮端端正正坐着,面上平静,心里却如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有个强烈的声音告诉自己,他要找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人了!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耳根却慢慢透了一点红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宋淮在女主面前不是讲闺训的老古板,他是又怂又软。。。

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10章

自从陆观看好的袁安之落榜后,陆士仪就没有少相亲,但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与个年轻男人单独一起。以往都是王夫人出面,而她躲在帘子后面偷偷看,看来这次的情况跟以前都不同啊。

她挺直腰背端坐,不吭声,秉持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青桃与绿梅两个瞪大眼睛,像门神一样镇守着小姐。

宋淮暗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始自我介绍起来:“陆姑娘,我姓宋名淮,淮河的淮,字子平,庐州人士。家中父母双全,还有一个兄长与一个妹妹。”

他表情诚恳,语气真诚,介绍完自己的姓名,籍贯,家中人口后,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今年二十二岁。”

他觉得该说的话都说了,望了陆士仪一眼,担心唐突了佳人,很快又垂下眼睛,心里砰砰直跳,耳根子烧得慌,简直比殿试见皇上时还要紧张。

陆士仪的目光落在他越来越红的耳朵上,心里想起父亲说的话,宋淮素来镇定,在高官显贵面前不卑不亢,可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她分明已经看见宋淮的手在发抖。

难道这宋淮见到大姑娘就害羞吗?不至于呀,陆士仪想起上次在茶楼见到萧美仙对宋淮的纠缠,萧美仙模样妩媚动人,京城公认的美女,宋淮当时可没有对她客气。

这才第一次见面,陆士仪不觉得自己的魅力就能征服宋淮,她最大的砝码就是有一个宰相老爹,或许是宋淮看上了她爹陆观。这样一想,就觉得很有道理,在一个从小以为官做宰为目标的人眼里,她的宰相爹比她有魅力多了。毕竟时人对外戚和佞臣都是一种嫌弃鄙视的态度,进士们跟他们沾上边关系,虽然暂时能得到好处,但是从长远来看,是得不偿失的。

而陆观就不同了,正经的进士出身,极清贵的身份,攀上了陆观,以后的仕途就顺了。

想到这里,陆士仪清了清嗓子,说:“宋公子,听说你之前拒绝了贵妃娘家与枢密副使张家,宋公子不愧是不畏权势的人啊。”

她的声音清越动人,听着是一种享受,宋淮觉得身心舒适,道:“我与萧家、张家的政见不同,故而拒绝了这两家的婚事。”

他回答还算过得去,陆士仪又说:“我听说宋公子深谙《礼记》、《闺训》,还曾给萧家姑娘讲过,不如我们探讨一番?”

宋淮拿不准她的意思,问道:“不知陆姑娘想探讨哪一方面的?”

陆士仪笑了,“比如说,男女不杂坐,不同施枷,不同巾栉,不亲授。”

她记得上次宋淮就是拿这话义正言辞地把萧家姑娘说的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