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1)

这样狂妄大胆的念头,他不敢说,甚至不敢透露分毫。

“穆衍你醒啦,”姜泠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从他的膝头爬起,伸出小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竟有些烫,她的眉眼间顿时浮现出些许担忧,“你发热了?”

穆衍望着她染上些许血渍的小手,眼底一片温柔,轻笑着说道:“没有,是公主的手太凉了。”

“是这样吗?”姜泠有些迟疑,抬手又摸了一次,确定他没有发热才渐渐安心,她发现穆衍正盯着包扎的伤口,一时竟有些局促,小声说道:“我没有带金疮药……”

“已经足够了。”穆衍低沉的声音响起,唇畔止不住的向上翘了翘。

他哪里还需要什么金疮药,她就是他最好的良药,甜腻腻的,像是那半块花生酥片,像是七彩的梦境,一点点滋生着他的野心和狂妄。

姜泠弯弯唇,望着他依旧发白的脸色,贝齿半咬着嘴唇,小心翼翼的问道:“疼吗?”

穆衍眸底浸满了笑意和温柔,摇摇头,轻声道:“一点儿都不疼。”

反而甘之如饴。

天色已经不早了,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变成了稀稀疏疏的小雨,他在外头过夜倒是无所谓,但公主却不能。

出来这么久,倘若再不回去,沈府和宫里都会派人来找,到时候会闹得人尽皆知。

更何况,天马上就要黑了,她怕黑。

穆衍眸色微沉,目光扫过四周,在挤满尘埃与枯草的角落里寻到了一把油纸伞。

伞上破了洞,不知是不是被老鼠咬的,但勉强还能用。

穆衍将上面的灰尘擦拭干净,转头看向姜泠:“天色不早了,公主,我们尽快回去。”

姜泠也知这件事的轻重,点头应了,目光却停留在他受伤的手臂上,伤口是不能沾水的,初春的小雨又寒又冷,最是伤人不过。

推开门,外面的冷意扑面而来,穆衍瞥见姜泠身上的衣衫,抬手开始解去外袍,姜泠一怔,抓着他的腰带说道:“不许脱。”

穆衍这次没听话,利索的将外袍披在她身上,撑伞盖过她的头顶,说道:“卑职习武,不怕冷,倒是公主身子弱,万一受了风寒,又要遭罪了。”

姜泠低下头,眼睑颤了颤,小声说道:“你骗人。”

“卑职怎敢欺骗公主?”穆衍笑了笑,安抚道,“当初在暗卫营,冬天只穿单衣都无妨,那么重的伤卑职不也扛过来了?公主不必担忧,不碍事的。”

小雨滴答滴答的落在油纸伞上,脚底踩着水洼,姜泠仰头看向穆衍,见他大半个身子陷在伞外,手臂上的伤口也暴露在雨中,连忙说道:“你小心些,伤口不能淋雨的。”

她想把伞推过去,但穆衍太高,撑着的手臂她根本够不到,说话他又不听,姜泠委屈的瘪瘪嘴,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不回去了。”她转身往回走,穆衍连忙跟了上去,他的眼底划过一抹慌乱,无措道:“公主……”

她必须尽快回去,至少今晚必须赶回去,否则一夜下落不明……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名声不能受损丝毫。

“伤口淋了雨很可能化脓的,穆衍,你一点都不听我的话!”姜泠气得眼圈泛红,他的命是不想要了吗?为什么总是不放在心上。

穆衍捏紧了伞柄,喉结滚了滚,蹲在了她的身前,轻声道:“我都听公主的,只要公主回去。”

姜泠咬着嘴唇,委屈道:“你身上有伤,不能再淋雨了,伞给你,我不要……”

穆衍怔了怔,心底酥酥麻麻的有些疼,原来她是在关心他。

他低头笑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破碎,那一层遥远深邃的鸿沟让他看到了填平的希望。

也许并不是奢望呢?或许会有机会呢?

移山填海,总要试试才知道结果。

“上来,”穆衍转身,脊背挺得笔直,“我背公主回去,这样快些。”

姜泠眼前一亮,立刻乖巧的爬了上去,一手圈住他的脖颈,一手撑着伞,眼底亮晶晶的,毫不犹豫的夸赞道:“穆衍你可真聪明,怎么不早说呀。”

穆衍稳稳的将她背了起来,眼底掠过一抹晦暗。

她是公主,他又怎敢轻易冒犯?在他眼中,她永远都值得最好的所有。

“可你受伤了,会不会背不动我呀?”姜泠伏在他的肩头问道。

穆衍抿抿唇,无声的笑了笑,声音低沉:“不会,永远都背得动。”

夜色悄然降临,昏暗的街头,朦胧的雨丝间,少年背着她渐渐走远,头顶上却撑着一片晴空。

“公主说过的话算数吗?”

“哪一句?”

“昨天晚上那句。”

“算数呀,我最喜欢穆衍了。”

“嗯。”

“……”

第48章

春夏阁。

红菱已经急疯了, 她以为公主只是贪玩, 不想惊动御前侍卫, 一会儿便会回来, 谁知道直到夜幕姜泠,都没有瞧见她的身影。

公主迟迟未归,她不敢惊动沈府,只能找来玄鸣叫他偷偷带人出去找,然而大雨磅礴,大街上空无一人, 想要找到公主简直难上加难。

红菱也只能寄希望于穆衍身上,穆侍卫忠心耿耿, 又深受公主宠爱,一定会将公主保护的很好。

但如果公主一夜未归,此事便再也瞒不住, 到时候她即便是能够平安归来, 也少不了闲言碎语,世间对女子向来苛刻, 纵然她是大周的公主也无法逃脱。

“红菱姐姐,殿下, 殿下回来了!”一个小太监急忙忙的跑进来, 红菱顾不得外面还下着雨, 提着裙摆急匆匆的迎了上去, 待看到安然无恙的姜泠, 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安稳。

红菱小心翼翼的将从穆衍背上扶下来, 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快去烧热水,煮姜汤,程立你去请王太医过来一趟。”

姜泠身上披着穆衍宽大的暗红色外袍,带着一层潮意,红菱不敢耽搁,连忙叫人端了火盆过来取暖,呈上了几盏热茶。

“殿下可有哪里不舒服?”红菱担忧的问道。

公主身子娇弱体虚,初春的冷雨又最为伤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怕是免不了要染一场风寒。

姜泠摇摇头,转头看向穆衍,他的下身仿佛在泥水中滚了一遭,裤腿紧贴在小腿上,已经全然湿透,狼狈的不像样。

她忽然想起他腿上的伤刚痊愈不久,如此这般折腾,也不知会不会留下暗疾。

“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然后去换身衣服,王太医待会儿就到了。”姜泠举着手里的茶盏递给他,热气氤氲在空气中,叫人看不清她的脸,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薄雾。

见穆衍一动不动,姜泠歪歪头,望着穆衍道:“你怎么不接,我一直举着很累的。”

她的个头还只能勉强到他的胸前,看他的时候只能仰着脑袋,想想穆衍以后还会继续长高,姜泠就有些发愁。

虽然她也会继续长高,但穆衍长高的速度好像比她快,以后岂不是差得更多了。

穆衍眼底划过一抹柔软,单膝跪在了地上,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垂眸道:“卑职领命。”

姜泠顿了顿,总觉得穆衍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看到他湿透的裤腿,也顾不得了,直接让他下去换衣服,叫红菱翻出来了她备用的药膏。

她备了很多种药膏,却不敢轻易给他用,倘若箭上真的有毒,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让他解了毒再说。

没过多久王太医便急匆匆的到了,一同赶到的还有姜堰,他蹙眉看向缩成一团的姜泠,声音有些冷:“这么大的雨,谁准你出去的?”

“二哥,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姜泠刚洗完热水澡,换了身衣服,鼻音却有些重,让她说出来的话显得非常不可靠。

姜堰的脸色不由得更难看了,前些天听说她要在沈府小住,只慢了一步,父皇便已经应下了。他又想着姜泠一向懂事,只要在沈府好好待着,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这才不到半月,就挑了一个雨天出门。

早知当初怎么都不能叫她跑出宫,在外面乱来。

“王太医,怎么样了?”姜堰气得没理她,直接看向了王太医。

王太医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凉,待微臣开几副滋养的方子,补补就好。”

“二哥你看,我都说了没事的,”姜泠伸手去扯他的袖子,眼巴巴的望着他,“阿泠下次再不敢了。”

姜堰冷哼一声,把她按回了榻上:“回去非让父皇好好关你几日不可。”

“父皇才不会呢,红菱,你让王太医去看看穆衍,他也淋了雨呢。”姜泠朝她挤挤眼睛,没敢提穆衍受伤的事,更不敢叫姜堰知道他还中了毒,否则这件事必定会让父皇知晓。

她和穆衍偷偷溜出去玩淋了雨只能算是小错,如果再加上闯入将军府,还中了毒箭,险些困在里面出不来,那便是极大的错处了,父皇不忍心责罚她,所有的罪责都会落到穆衍身上。

穆衍已经受伤了,姜泠不想叫他再受罚,哪怕她知晓将此事告诉父皇,或许能够动摇他对陈家的信任。

红菱乖乖的领着王太医去了,姜堰眉头紧皱,不高兴道:“你倒是关心他,一个整日习武的侍卫,若淋一场雨就能病倒,也不必在你身边伺候了。”

“可是穆衍把伞都给我了呀,”姜泠眨眨眼,乖巧道,“二哥你看,我没染风寒都是穆衍的功劳,他待我好着呢,我总不能叫他寒了心。”

“算他有心,但你是公主,他是你的暗卫,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姜堰点了点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点主子的样儿,大雨天还偷跑出去玩,叫舅舅知道了,又该训你了。”

姜泠弯弯唇,满不在意道:“舅舅是怕我连累他,只要父皇不怪罪就没关系的,对了二哥,这件事你可不要告诉父皇,万一他知晓了,把我揪回宫里怎么办?”

“我不告诉父皇,他就不会知道吗?你太小看父皇了。”姜堰斜她一眼,见她小脸上满是担忧,无奈道,“先睡觉吧,明日好好认个错,求求情,最多让你的侍卫挨一顿板子。”

姜泠的小脸顿时更惆怅了。

第二日,姜泠天不亮就醒了,心里惦记着穆衍的伤势,索性直接穿了衣服去看他。

王太医和姜堰昨日都没走,直接在沈府歇下了,姜泠想着今日抽空再让王太医过来瞧瞧穆衍的腿,千万别落下什么暗疾才好。

姜泠敲了敲门,不久后便听到里面传出动静,穆衍打开了门。

“怎么样了?”姜泠见他脸色依旧不太好看,连忙问道。

穆衍笑了笑,说道:“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多谢殿下关心。”

“毒……解了吗?”姜泠小心翼翼的问道,哪怕穆衍没有告诉她箭上带毒,但她依旧能够猜出来一些,只是不知道那箭上的毒是否严重。

穆衍微微一怔,垂眸应道:“解了,公主不必担忧。”

“解了就好,等待会儿王太医来了,叫他再瞧瞧你的腿,”姜泠笑了笑,“此事我没有告诉二哥,也不打算告诉父皇,所以就委屈你了。”

穆衍是因为她才受伤中毒,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也绝不会忘记。

“这是一个好机会,”穆衍垂眸,眼底划过一抹异样,“我是说,大将军府私藏□□,或许怀有不臣之心,殿下应该秉公告诉皇上。”

姜泠低下头,小脸上带着一丝忧虑,轻声道:“可若是如此,依着父皇的性子,你定然会受罚……”

她当然知道孰轻孰重,但只要将陈府购买男童,豢养义子的事情上报给父皇,他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未必不会发现陈府暗地里的野心。

只是速度会慢一些罢了。

“皇上贤明大度,不会的,”穆衍笑了笑,脸色苍白的安抚道,“即便是受罚,卑职也心甘情愿,绝无怨言,倘若因此公主对皇上撒谎,反而会让卑职心中不安。”

他们的一举一动能瞒得过皇上吗?穆衍眼睑低垂,纵然是没有人知晓他们到底去了哪儿,他身上所中之毒王太医必然不会帮忙隐瞒,到时候引得皇上震怒,后果怕是更为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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