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1)

第二天醒来, 外面是阴天, 天还没亮。

小辞从床上爬下来,江谣已经穿好衣服,站在天台上煮粥了。

他拉开门, 温度骤降, 小辞倒吸一口冷气。

江谣推了他一把:“去多穿件衣服。”

小辞看着阴沉沉的天,知道今年的夏天已经结束了。

十一月,溜冰场生意惨淡, 关门,打算明年夏天继续开。

江谣结了工资,走到菜市场, 拐了一个弯进了店铺, 出来时手里拿了一个篮球。

他找了个袋子把篮球提着,回到家掀开布帘,小辞抬头看着他。

江谣咳嗽一声。

小辞放下笔:“哥哥,你拿到工资了吗?”

江谣:“拿到了。”他:“你站起来。”

小辞站起来。

江谣摆手:“你退后。”

小辞往后退了一点。

江谣:“你再往后走一点。”

小辞打开了天台门,走到了天台上面:“哥哥,够后面了吗?”

江谣从袋子里拿出篮球,往小辞怀里一砸。

小辞抱了个满怀, 眼睛一亮:“是篮球!”

江谣:“送你的。去天台上玩, 别拍的太响, 不然吵醒江谚了,哭个没完。”

小辞抱着球玩了一会儿,过去了新鲜劲儿, 打水洗了手。

江谣把药锅里的中药倒进碗里,放在桌上等凉了,喂给江美丽吃。

天气一冷,江美丽支气管炎的毛病就犯了,出气声音很大,有上一口没下一口,接不上气,江谣怕她吸着吸着就断气了。

他把江美丽扶起来,江美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江谣垂下视线:“赶紧喝,看着我也没用,看我你病就能好了?”

江美丽依旧不愿意说话,每天活得跟行尸走肉似的,吃完药就躺回去,侧过脸不再看江谣。

江谣收拾碗,嘴里吐出一句:“你恨也没用,人各有命,活着就好了。”

他知道江美丽的心理一定出了些毛病,没有从瘫痪这个巨变中走出来。可惜江谣自己不是一个心理老师,他安慰江美丽也没用,人瘫痪了,说什么也救不回来。

自私一点的说,江美丽瘫痪之后,现在这个家比以前更像家,没有满屋子的酒臭味,没有陌生男人来过夜,也没有注射器和烟头。

他只要江美丽好好活着就行。

一家人在一起,哪个也不少,哪怕穷点儿也认了。

小辞把篮球宝贝的放在自己的小书桌上。

这是江谣前段时间给他做的,用榔头和钉子敲了好几天。木头就从楼下捡,敲完了磨砂打好,贴上了干干净净的纸,把木头包裹起来,最后再铺一层布,让小辞写作业的时候不会手冷。

江谣见了,骂他:“你放桌上干嘛?”

小辞:“我想看着它。”

江谣乐道:“脏死了,拿下去。”

江谣往煮沸的锅里下了一把面,又煎了两个鸡蛋进去。

开饭的时候,小辞身前摆上了一大碗面,细细的,上面漂浮着葱花和鸡蛋。

江谣推给他:“吃了长寿面,来年平平安安。”

小辞看着他:“哥哥,什么是长寿面?”

江谣自己吃昨晚的剩饭,用开水泡了一下,在碗里倒了半包榨菜:“就是生日吃的面,问这么多干什么?”

小辞把面分出来一半:“你也吃。今天也是你的生日。”

当初上户口的时候,江谣没问小辞生日,直接按照自己的生日填了个一模一样的。

十一月四号,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也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谁也不知道,有两个相依为命的少年,在这一天同时长大了一岁。

像野蛮生长的青苔,在默默无闻地试探这个世界。

江谣得了半碗面,吃了一口敷衍小辞:“我吃了,你长身体多吃点。”

小辞不乐意:“哥哥也长身体。”

江谣看了他一眼,低头吃了小半碗:“我不能多吃。”

这话是真的。

江谣胃不好,吃多了就会胃不舒服,翻来覆去的,一整夜都睡不好。

小辞唏哩呼噜的吃完了面,江谣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蛋糕,巴掌那么大点儿,点了十根蜡烛,都快插不下了。

小辞担忧地看着负担过量的蛋糕,叹了口气:“哥哥,我感觉蜡烛太多了,要不然少点一些?”

江谣:“那怎么行?十岁生日是大事情。”

插好蜡烛,江谣心满意足,拍了下小辞的肩膀:“吹吧。”

小辞:“想和哥哥一起吹,哥哥今天也过生日。”

江谣:“那就一起吹,1、2、3……呼——”

蜡烛灭了。

江谣把蛋糕分成两份,小辞开口:“哥哥许了什么愿望?”

江谣:“愿望不能说出来的,知道吗?”

小辞:“那你想不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

江谣:“许了什么?”

小辞认真地开口:“我想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江谣笑了一声,把小辞这句话当做童言无忌:“你以后不结婚了?不要老婆了?”

小辞:“我跟哥哥结婚。”

江谣:“等你再大点儿就知道女人的好了,到时候我拦都拦不住你。”

小辞心想:我已经看过女人了,但是她们都没有哥哥好。

江谣把小辞的手擦了擦,赶他上床,给他盖好了被子:“睡吧。”

小辞拉着他的手:“你也睡。”

江谣脱了鞋上床,躺在他身边。

小辞从善如流地抱着他:“我睡不着。”

江谣:“一天天的,你怎么精力这么旺盛?”

小辞在他颈窝里乱蹭。

江谣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小辞,你记不记得你走丢之前的事情?”

小辞:“忘记了。”

江谣:“那你还记得几岁走丢的吗?”

小辞:“记不清了。”

三岁,或许是四岁。

小辞已经忘记了。

他在外面流浪了好几年,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被拐过,被骗过,也被送到福利院过。

最后在七岁那年,被江美丽抱回了家。

江谣捉住他的手:“你又没有想过去找你的亲生父母?”

小辞:“我妈妈已经死了。”

江谣愣了下。

小辞抱着他:“我没有妈妈。”

江谣心想:他以前难道是单亲家庭?

小辞的记忆很模糊,断断续续说了一些。

爸爸很年轻,娶了新的女人。后妈不喜欢他,总是对他翻白眼,动辄打骂,自己身上总是青一道紫一道的。

江谣听得心都碎了,抱紧了小辞:“别说了,那不要回去了。”

小辞垂下眼睫,伤心道:“是哥哥让我说的。我以为你想要把我送走。”

江谣:“没,就是随便问问。”

他一开始就没有送走小辞的念头,只是好奇小辞的态度,假设真的能够找到亲生父母,他会不会选择回去?

可是听小辞说的,他原生家庭似乎也不怎么样。

爸爸再婚,后妈恶毒,他那么小一个孩子,就要忍受大人的毒打,还不如在这里,江谣自己穷点儿,也不会委屈小辞。

小辞神色淡淡,靠在江谣怀里,虽然带着哭腔,但是表情一丝未变。

刚才说的一些,除了爸爸再婚之外,剩下的全是他编的。

江谣把他抱得紧紧地,小辞觉得这一招苦肉计用的挺好的,至少他哥再不提这事儿了。

小辞搞不懂江谣为什么总想打听他的过去,是不是想要送他回去,他索性编一段出来断了江谣这个念头。

不过,编出来的效果好像太强烈了,第二天一早,江谣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还特意给他煮了一个鸡蛋吃。

小辞的心产生了一丝丝的愧疚。

入秋之后,天气越来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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