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小神婆 酒棠 3642 字 26天前

“你是想让我用功德替你爷爷复原手臂。”闻东岂会不了解姜琰琰的心思。

姜多寿立刻道:“不必,我去长白山请人,是用双.腿,用不到手。”

“去长白山请人?”姜琰琰狐疑,“请谁?”

“龙家比想象的难对付,若是十年前,也不过尔尔,可横空出了一个龙灵友,把阵、蛊门两门发展得红红火火,弟子如蝼蚁遍地,”闻东倒是主动接过话茬,“我和你爷爷商量了,得去长白山万灵洞,请你干娘带几位能干的灵兽出马。”

“又要走?”姜琰琰声音怏怏的。

“再说功德的事。”闻东看着姜琰琰死命地盯着鱼汤,想喝又犟着不动筷子的样子,主动盛了一碗给姜琰琰,看得姜多寿目瞪口呆。

半神……主动……给自家孙女盛汤?这是什么待遇。

“我的功德已经全部注入了功德轮,取不出来。”闻东把汤碗稳稳妥妥放在姜琰琰面前,又说,“不过,你那四成我还给你留着了,可用。”

“四成够吗?”姜琰琰问。

闻东点头:“我算过,刚刚够。”

“不行。”姜多寿自然不会答应,他自觉一条胳膊罢了,也不是废了,不是残了。

当年他命悬一线,徒剩最后一口气,是闻东救了他,在他心里种下了一枚胡杨玉佩,代替姜多寿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

可这肉身,久了,却成了个累赘。

姜多寿本是雍正年间生人,至今活了两百年,可肉.体凡胎撑不过百年,纵然有闻东的玉佩护体,肌肉骨血也跟着萎缩下去。

姜多寿本想,自己这命本就是借来的,若是肉身的气数尽了,自己也把玉佩还给当年的恩人,一死百了。

可后来遇到了姜琰琰,姜多寿救下姜琰琰时,姜琰琰尚在襁褓,脸上糊了一团血,黏得姜琰琰的眼睛都睁不开。

姜多寿当时慌得不行,自己一个粗汉子,也不懂得照顾孩子,只用衣角蘸了温水,一点儿一点儿把姜琰琰脸上的血迹全抹开了,才看清,这是个极其漂亮的小娃娃。

从头到尾又把姜琰琰检查了一番,才确定,那血都不是姜琰琰的。

姜多寿也想过替姜琰琰找亲生父母,可那时候,英吉利的大炮镇在中国海域,福建、广州两地天天炮火连天,流民四散,莫说一个婴儿,大活人随时都会消失在人海。

姜多寿找不到姜琰琰的生父生母,原本想着,寄养给普通家庭,也试着把姜琰琰丢在大户人家的门口。

好巧不巧,好几次,姜多寿刚把姜琰琰搁在人家台阶门口,天就下了雨,姜多寿立刻从猫着的墙角起身抱过孩子,心里头疼得不行。

这怕是孽缘啊。

姜多寿后来看开了,自此就决定带着姜琰琰走南闯北,可这副身子越发不行了,百年之际,姜多寿独自去了一趟云南边陲。

云南和缅甸交界之地有个叫芒丙的小村落,从唐古拉山发源的澜沧江就是在这附近打了个拐,转进了缅甸镜内,入了缅甸,就换了个名字,叫做湄公河。

芒丙附近多森林藤木,姜多寿晓得,这处林子里有一种藤,能活千年,就算干腐多载,遇水则活。

姜多寿也是能狠下心肠的人,他在云南的森林里待了三个月,自个儿给自个儿剔骨,自个儿给自个儿用千年藤捏造躯体,自己给自己换血肉。

等他再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玉心藤身,真正能活千年的活死人。

其实这方法自古有之,换骨换肉换心,只要胆子大,一切都可换。

九尾狐佩服姜多寿的地方就在这儿,明明是个善心温柔的小哥,宠孙女宠得上天,可刮起自己的肉来,却毫不含糊。

这好在姜多寿是藤身,如果是肉身,遇上九个铃铛被人毁了五个这种大事儿,可就不仅仅是打回原形这么简单。

姜多寿吃力地把自己的右胳膊抬上桌面,笑着看着姜琰琰:“爷爷这胳膊,挺好使的。”

说完,姜多寿又指着姜琰琰腰间坠着的福袋:“你这次,提前化猫,提前化人,功德耗损太多,自己都不够用了,莫□□的心了,你爷爷吃过的盐比你磕过的瓜子皮都多。”

姜琰琰眼睛都没瞧姜多寿一眼,只对着闻东:“四成功德够用,那就全给我爷爷。”

闻东只说:“你怎么办?”

姜琰琰满不在乎:“昨天阿毳不是说,你的功德轮又动了吗?我现攒就是了。”

姜多寿:“丫头,你别说话了。”

闻东:“也行。”继而抬眸,微微一笑,朝着姜琰琰点头:“我陪你。”

***

晚上。

姜多寿歇在了阿毳住的屋子,阿毳把床让给了这位第二天又要继续赶路的老半仙,自己铺了张凉席,睡在了院子里头。

曹献廷就是个来报个信,蹭个饭的,用过晚饭,也急急忙忙地回了长沙。

曹献廷说,这几天猪肉生意不好做,婆娘愁得每天在家里摔碗,他得赶回去安慰自家婆娘。

闻东对姜琰琰说,曹献廷来是为了三件事儿,姜琰琰已然全部自个儿理了出来。

第一件,张皮捣乱,污蔑是姜琰琰威胁尚修勉写的认罪状,顺手还勒死了这位袁家五姑爷,不过这件事儿不大,袁琳已经澄清了,曹献廷顺口说这么一道,无非是想让姜琰琰之后回了长沙,有个心理准备。

第二件,是袁琳把金铃铛还给了姜琰琰,这金铃铛不是镇九魂的铃铛,而是当时姜琰琰和袁琳留下的信物,早二十年,河西到河东的渡口不发达,跨个江还得提早一天约个会摇船的船家。

当年姜多寿埋九枚铃铛的时候,刚好剩下几枚,姜琰琰就拿来用了,铃铛之间互有感应,姜琰琰和袁琳说,若是袁琳有事儿,就使劲摇铃铛,姜琰琰这边,也能听到。

想当年,袁琳哭着来谷山村找姜琰琰的时候,姜琰琰生怕自己继续克了袁琳的其他命格,狠下心肠,把自己手里头的铃铛丢给了袁琳,意思是,以后别来找我了。

可袁琳没接,第二天一开门,那铃铛还在原位,被湿泥巴裹了半边,姜琰琰迟疑了好久,才把铃铛捡了回来,细细擦洗了,搁在了床头的四脚木柜子里。

二十年了,那铃铛也从没响过。

姜琰琰自认为自己是个能忍的,没想到,袁琳也够沉着,有时候姜琰琰会从柜子里掏出铃铛发呆,想着,是不是坏了,也许袁琳找过她,又或者是袁琳不小心把铃铛掉了,想找她来着,却又无处找。

现在姜琰琰晓得了,袁琳一直留着呢。

年轻姑娘们绝交喜欢三击掌,掌心对着掌心,一脸大义凌然,还得有人在旁边鼓掌,倒数“三二一”。

姜琰琰和袁琳年纪都不小了,袁琳这次托了曹献廷把铃铛交给姜琰琰,姜琰琰就什么都懂了。

有时候这友情啊,真是比爱情还折磨人。

这第三件事儿,不消多说,长沙有两处仙家猫的魂,其中一处就在姜家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一处不起眼的石敢当,后背刻着符咒。

姜多寿托了曹献廷时刻看顾着这只敢当,就是托姜多寿看顾九魂,九魂动了五魂,其他四魂必然会有所感应,石敢当上出了异象,曹献廷这才是着急忙慌地来岳阳报信。

这三件事儿,也就第一件不值得一提。

其余两件,就像两重大山一样压在姜琰琰心口,半夜,姜琰琰睡不着,又爬上了房顶坐着。

才坐了这么一会儿,闻东就来了。

第62章

闻东脚步很轻,走在单薄的屋脊上如履平地。

姜琰琰被风吹乱了刘海, 听到声音, 回头,看到闻东颀长的身影像根竿子似的立在自己跟前, 只问:“半神怎么来了?”

说完,姜琰琰回头看了一眼睡在院子里的阿毳, 阿毳眯着眼睡得正熟, 鼾声阵阵。

“我家猫心情不好,我觉得我应该上来关心一下。”闻东坐稳,顺势, 转头看着姜琰琰, 瞧着姜琰琰正自己没心没肺地笑,很认真地点评了一下,“你不应该脸红的吗?”

姜琰琰抬手指向这深沉夜幕, 昂头看着天上零落的星辰:“半神你看这星星, 和麻子似的,真难看。”

“星垂平野阔, 月涌大江流,这样的意境,竟然被你说成了麻子。”

“我没读过书, 都是我爷爷教的。”

闻东忍不住叹气。

“所以, 半神怎么就选择了我来渡情劫?我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闻东看着姜琰琰,这丫头的眼睛很亮,看人的时候, 总是闪着光:“非得说那么一两点你的优点,你才高兴?”

“不然呢?谈恋爱不都这样吗?女孩子问男孩子,你喜欢我什么呀,男孩子就开始夸,你漂亮可爱,善良温柔,秀外慧中,冰雪聪明,女孩子就害羞,捏紧小拳头捶男孩子的胳膊,讨厌讨厌,人家哪有,感情不就是这么来的嘛?”

“我喜欢你的不知好歹。”

“半神你好好说话,怎么还骂人了呢?”

闻东解释:“比如今天这件事,你逼着你爷爷接受你从夷陵攒下来的功德,又逼着我替你爷爷把胳膊复原好了,浑身都膨胀出一股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这到了晚上,就开始担心了,担心自己功德不够用了,其实镇九魂被动了五魂,除开你爷爷会遭到反噬,直接受影响的,应该是你。”

“毕竟,占了仙家猫真身的人,是你,如若九魂被龙家人凑满了,你离死期也不远了。”闻东说完,声音突然低低的,“琰琰,你害怕吗?”

“我怕什么?人总有一死,早死早投胎,晚死多受罪,人能做的,微乎其微,我对自己的要求很低,尽力就好。”若非这屋檐太陡太滑,姜琰琰恨不得瘫下靠倒,翘个二郎腿来表达自己的无所谓。

“你倒是……很乐观。”

姜琰琰只说:“我乐观,我能不乐观吗,我也只能乐观了啊。”

“我小时候,我爷爷教我写字,就和我说,这老祖宗留下的汉字,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比如这未来的‘未’字,和末路的‘末’字。”

“未字第二横比第一横长,末字刚好相反,一个横长,一个横短,意思就全然不同了。”

“半神你看,带未字的词,未来,未知,未必,总是带来着点希望的意思,末字呢,末路,末日,末世,净是一些让人绝望的词。”

“所以这人也是一样,你稍微使点儿劲儿,把你那一横拖长了,你就有未来了,有希望了。”

“你说我怕不怕吧,我是真不怕,我还没努力够一够呢,我还没和龙家斗一斗呢,我怕什么?等我费尽全力还是徒劳无功的时候再怕吧,”姜琰琰耸耸肩,“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我还是一可爱姑娘。”

“琰琰。”

姜琰琰应声回头,鼻尖差点蹭上闻东的鼻尖。

闻东凑得极近,姜琰琰几乎都可以看到,自己倒影在闻东眸子里的脸盘。

闻东的眼眸像是酝酿了一潭春水,姜琰琰的模样,就在这一汪池水里荡来荡去。

姜琰琰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后背濡濡一层汗,那汗火热烧人,快要将姜琰琰煮透了似的。

闻东眼光往下扫,目光落在姜琰琰抿紧的唇角,那唇角还在颤,面颊也跟着僵硬起来。

有种欲.望在闻东的身体里乱窜,闻东狠狠地咽了下喉咙,声音喑哑:“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闻东说完,翻身跃下房梁,头也没回,直接推开门进了屋子。

屋门“砰”地一声关得很响。

姜琰琰呆愣了许久,不会死就不会死吧,怎么还突然发了脾气?这气冲冲的架势是摆给谁看啊!哼!

第二天中午,阿蚁和阿毳在厨房里准备给姜多寿送行的一餐。

阿毳正用瓷勺子挖坛子里的剁辣椒,挖着挖着就自己开始笑。

“魔怔了?”阿蚁哐哐哐地在切湘西的腊排骨,昨个曹献廷带过来的,很正宗。

阿毳起身,把满满一碗剁辣椒递给阿蚁:“昨天我不是在院子里睡的嘛,蚊子咬得我一晚上没睡着,不过中途,我家先生出来了,我就继续装睡,你猜我后来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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