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1)

她透过漭漭夜色,在梦里更为清晰的看到了外院的乱象——

反抗的侯府侍卫在皇城司禁卫手起刀落间掉了脑袋,欲要奔逃出府的下人则被利箭洞穿了后背,而宋嘉彦如同丧家之犬,正被一人踩在脚下。

那人脚蹬玄龙靴,腰系紫金銙,一袭撩黑蜃龙袍,宽肩长臂,气势骇人,他居高临下踩着宋嘉彦,威仪煊赫,如踩着蝼蚁般,只需轻轻一碾,便可要了宋嘉彦性命。

忽然,那人转眸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沁了沉墨的凤眸,黑的摄魄,亮的惊心,亦凌厉阴鸷闪着嗜血幽光。

裴婠猝然对上,只觉见了鬼一般!

下一瞬,他举起手中长刀,一刀将宋嘉彦的脑袋砍了下来!

……

裴婠身子一颤,骇醒了过来。

她大口大口的喘气,一颗心仍在惊跳。

她已不是第一次梦到萧惕!

重生回来这大半月,她三两日便要梦见一回。

萧惕,皇城司史上最年轻的督主,亦是第一个非宦官督主。

他十九岁以上任督主贺万玄义子之名出现在皇城司,后为贺万玄臂膀,助其做下许多恶事,可不过两年,贺万玄便卷入了湖州贪腐案中。

此案牵连之广震惊朝野,后不知怎么却由萧惕亲自查办,在他手中,贺万玄数罪坐实,督主府上下七十六口,由萧惕监斩于午门之外。

从那之后,萧惕便代替贺万玄,成了建安帝最信任的宠臣。

而他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恶名亦大燥于世。

后来萧惕炮制冤狱,构陷忠良,将朝廷鹰犬,大奸大佞几字发挥到了极致,建安帝破例为他加官进爵,权势之盛,便是皇子也难与之比肩,而大楚官民,明面上称其为督主大人,暗地里却皆骂其活阎王,其名之令人忌惧,甚至能止小儿夜啼。

裴婠盯着帐顶,不明白自己为何总梦到萧惕和他那一双鬼眸。

那夜萧惕带人入府时,她早已气若游丝,只强撑片刻便断了气,临死之时,似乎萧惕和他的皇城司亲卫正搜查到迦叶楼下。

……

此时已天色大亮,裴婠呼出口气,强自将脑海中的鬼眸挥了出去,正要叫辛夷进来服侍,外面却忽而出现了一阵极快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快醒醒!石竹回来了!”

裴婠神思大震,当即便坐了起来。

等穿戴整齐出了内间,便见外面石竹一身风尘候着。

裴婠疾步上前,“我哥哥他如何?”

石竹面带忧色,“小人去晚了,世子已经出战,等小人在军中找到世子,世子已经受了重伤,都是小人的过错……”

裴婠听着那“去晚”二字本要心痛,可待听到后面的话,高悬多日的心终于落了地。

重伤也比战死强百倍!

她没忍住的长叹,“好!实在是太好了……”

辛夷几个惊的一愣,一时也如见了鬼一般。

裴婠顾不上旁的,继续道,“哥哥伤势如何?如今人在何处?”

石竹忙说,“伤势不算危急,正在回来的路上,只怕三五日之后便可到京中,有军医随行医治,请您放心,小人怕您担心,这才快马回来报信。”

微微一顿,石竹又道,“世子本是凶多吉少的,却在战场上为一位恩人所救。”

裴婠心头一跳,“你是说,哥哥是被别的人救了?”

她遣的人没派上用场,却没想到哥哥竟然为旁人所救!

裴婠忙问,“那人是谁?”

石竹闻言却摇头,“那人身份特殊,世子没告诉小人名姓,只说勇武非常,是此番青州平乱的大功臣,世子回来,您便可知晓——”

裴婠不自觉拧眉。

有人帮她改变了哥哥战死的命运。

此人会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文,求小可爱们多多收藏评论鸭~

男女主双重生,男主前世就钟情女主,这辈子为女主而来,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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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恩人

裴婠等了三日,终于将裴琰等了回来。

时节已入六月下旬,暑热逼得人透不过气来,裴琰由裴氏亲卫用担架抬着入府的时候,元氏早已哭成了泪人,裴婠扶着元氏,也和元氏一起哭的梨花带雨。

元氏是心疼儿子,裴婠更多的则是欢喜和哥哥的重逢。

等将裴琰送到了他的竹风院,母女两忙问起受伤情状来。

裴琰今年十七岁,生的俊逸英挺,和年轻时的长乐候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见母亲妹妹颇为担忧,裴琰方道,“只是箭伤罢了,伤在腿上,一路军医随行医治,已好了大半,如今只需每日换药便可,不妨事的,如今民乱已平,儿子立了大功,母亲该高兴才是。”

又叹道,“此番青州民乱领头的是当地训练有素的民兵,竟比往日杀剿的匪盗更厉害,儿子身边弟兄,许多都丢了性命,我虽受伤,可好歹捡了一条命,和死去的兄弟比,儿子受点疼又算什么呢——”

裴婠心头一痛,前世的裴琰也同样命丧青州战场!

元氏不懂医道,见儿子虽然被抬着回来,可伤情已稳住,便渐被安抚下来,想到那些战死的儿郎,不由红了眸子,“作乱贼子实在可恨,这一番,不知要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要让多少孩子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元氏心软,虽嫁给长乐候后听惯了军中伤亡,可每闻死伤都忍不住落泪。

裴琰忙道,“母亲,儿子此番能捡回一条命,全凭一位大恩人,那日儿子被困死阵之中,全靠那位大恩人从天而降救了儿子!”

元氏惊讶,一旁的裴婠也急切的看着裴琰,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

“哥哥,救你的人是谁?”

裴琰看着母亲和妹妹期待的模样苦笑一下,“我只知他姓萧,身份我还不知。”

元氏蹙眉,“那恩人如今在何处?他救了你性命,我们该登门拜谢才是,你怎连身份都不知?”

裴琰说,“母亲,此前雍王殿下带着陛下御令,一个半月前到了青州,儿子受伤是中了埋伏,恩公救了儿子,雍王殿下便暂时将他收在了身边,后来恩公还杀了乱兵头子立了大功,而儿子伤后一直卧榻养伤,便再没见过他,回来之前问雍王殿下,雍王殿下却说他的身份不简单,至于到底是何身份,还得他查实。”

元氏和裴婠都有些不解,裴琰道,“雍王殿下连我都在卖关子,可想而知那人并非普通百姓,他晚我两日回来,等他一回来,我再去找他便是,到时候定能得知恩公身份。”

元氏闻言才放了心,“如此便好,若是没有恩人,母亲便见不到你了,这等大恩,我们长乐候府上下都无以为报……”

元氏想到裴琰九死一生便又红了眼。

裴琰安慰道,“母亲宽心,等儿子找到恩公,咱们一起去拜谢!”

如今儿子重伤,女儿久病初愈,元氏只牵挂二人身体,陪了半个时辰便去厨房亲自下厨,她一走,裴婠忙上前拉着裴琰的手,“哥哥——”

裴琰令小厮龙吟守去门口,压低了声音道,“腿上一箭,背上一箭,不敢明告母亲,你也帮我瞒着些,不要命,不过怕母亲心疼。”

裴婠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哥哥差点就回不来了——”

这话一出,前世听闻哥哥死讯的悲痛又被牵了出来,一时尤其伤心难过,裴琰笑着轻抚裴婠背脊,“受点伤而已,怎就回不来了?哥哥勇武,等伤好了,还能再战几十年!你不信?我现在就能站起来给你耍一套——”

裴婠破涕而笑,忙按住裴琰,“知道了知道了,哥哥勇武。”

裴琰这才问,“石竹说你落水了,我还担心的很,可好了?”

“早就好了,就是担心哥哥。”裴婠疑惑道,“哥哥当真不知那救命恩人的身份?”

裴琰颔首,“只知道姓氏,那日我被救,也就路上与他说了几句话,后来回营我昏迷了两日,等醒来,已被送回了青州城,至离开都没能再见面——”

说着,裴琰仿佛想起了当日被救的场景,眼底满是赞赏崇敬。

“你是不知,那乱兵总领极擅兵法,那日我们陷入敌阵,本是死局,可怎么也没想到恩人竟会出现,他赤手空拳的来,捞出了我,还救了其他十多个弟兄,武功身法极是高绝,后来我被送回了青州城,他仍留在营中,竟然设计斩杀那乱民头子,若非如此,只怕青州战事还要再打两月,如此也就罢了,可你猜他多大年纪?”

裴婠眼珠儿一转,“三……三十?”

裴婠想,能赤手空拳入敌阵,又武功高绝,至少得是练武多年,又胆识过人的世外高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哥哥这般的年轻小子。

就三十之数,还是她往年轻了猜。

裴琰一副就知道裴婠会如此猜的表情,当下笑着摇头,“错了,我看他,至多不过双十之年——”

“二十岁?”裴婠不可置信,“这么年轻哪有这般身手胆魄?”

裴琰一脸感叹,“所以啊,哪怕今日恩人救的不是我,我也要跟雍王殿下打探一番,这样的人物,真是叫人心生向往,便只是同他结交为友也是好的。”

裴婠还是不能相信,“会不会是……此人驻颜有术?所以显得年轻?”

这一说倒是让裴琰笑了,“若真是如此,那我这自惭形秽之心,到可以淡去三分了!”

话锋一转,裴琰道,“你怎派了石竹去青州?石竹见到我,说他是来保护我的。”

裴婠眼也不眨的道,“病倒之后噩梦连连,梦里总是见哥哥受伤,这才派了他去,没想到哥哥真的受了重伤……可见我这梦是真的。”

裴琰颇疼惜,“真是傻丫头,不过巧合罢了,梦都是反的……”

兄妹二人说了许久私话,等到了夜幕初临,元氏带着侍婢们提着食盒如贯而至,裴婠这才算和兄长叙好了重逢之情。

等一家人用了晚膳,又一同给长乐候裴敬原去信,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封信竟然写了足足七八页信笺,等写好了信,又安顿裴琰歇下,母女二人方才离开了竹风院。

裴婠将元氏送回主院,回兰泽院时,一路走一路想,光知道姓萧,可天底下姓萧的人不知多少,这要如何去猜呢?

若说身份不凡,可大楚王公贵胄皆在京城,哪有哥哥不认识的?

裴婠摇了摇头,不由更盼雍王早日归来。

她对这位恩人的感激之心,只怕比母亲元氏更甚,他不仅救了哥哥性命,还让她可能重蹈悲惨的人生,从重生开始便有了转折,这辈子,她要将她和整个长乐候府的命运,紧紧攥在自己掌心里。

这一夜裴婠睡得极是香甜。

之后几日,裴婠和元氏日日陪着裴琰,而回府静养之后,裴琰的伤势也好的颇快。

一转眼四日过去,雍王终于带着其余的青州驻军将领一起回了京城。

雍王李珣乃是建安帝二子,所有立功者随他回京受赏。

第二日一早,裴炎派的人还没出门,圣旨先到了长乐候府,建安帝念裴琰立了大功,着其入禁军金吾卫当值,领从四品中郎将之职,知道裴琰重伤,又令其修养二月,两个月之后再入职!

此圣旨一至,长乐候府上下皆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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