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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终于爱情

目送季瑜离开,郭娆也转身要回营帐,走至一处,却不经意瞥见路边杂草上沾了零星的鲜红血迹,异样显眼。

她目光微凝,停了脚步循着血迹望去。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河边的一处平坦草地,血迹沿着杂草蜿蜒,直至前面的树林,一棵桦树下,一小团黄褐色,轻轻.颤抖。

郭娆顿着确认了片刻,而后稍提裙摆,放轻步子过去。

走近一看,果然是只小野兔,它的毛发通体黄褐色,脑袋微垂,一双长耳尖巧竖立,不时互触晃动着,显出几分可爱。

察觉有人靠近,它立马防备地往树后一缩,珍珠大的黑眼睛滴溜溜盯着来人。

没有再蹲着,身子抬起来时,郭娆发现了它腹部的洇红。那一处皮开肉绽,血肉翻出来,一小截皮毛搭在上面,看起来有些凛骨悚然。

怪不得它一直颤抖,原来伤得这般重,刚刚它蜷缩着自己,应该是在舔.舐自己的伤口。

这片猎场常年有士兵驻守,戒备森严,除了参加秋狩的相关人员,一般猎夫不可能进得来,更遑论设置陷阱抓兔子。

但眼前兔子腹部的那一道大伤口,整齐划一,明显是人为的利器所伤。郭娆联系起上午的一场狩猎,隐约猜到这只兔子可能是从谁的箭下侥幸逃脱出来的。

这么大的伤口,血水汩汩往外冒,若再不进行救治包扎,它必血流而亡。

那么可爱灵动的一小只,郭娆怜爱之心泛滥,毫不犹豫地就要抱起它带回去包扎。

但小野兔似乎领会不了她的好意,警戒地盯着,一待她走近,晃着身子转身就窜进了树林。

霍思宁精心挑选了几个身材魁梧,武艺高强的侍卫,信心满满地就往西树林而去。走了不过一刻钟,就隐约听见林子深处猛兽的嘶吼,还有树木震荡的声音。

猛兽的大吼厚积凶猛,余音气势雄浑,仿若万军待发。不止霍思宁这个常呆深闺的千金小姐,就是那几个原本成竹于胸的高大侍卫,听见这震天咆哮,一时也变得迟疑,心下有些打鼓。

霍思宁脑子纷乱,一会儿闪现的是率人解救表哥的英勇之举,表哥姑母都对她另眼相看,一会儿是身躯庞大的老虎张开血盆大口,朝她扑来。

“……霍小姐,咱们还……还过去吗?”

旁边传来侍卫略带惊慌的询问。

这一问打破了霍思宁的幻想,她清醒过来,抬头一巡视,不知何时大家脚步都停了下来,他们面上畏缩犹豫的神情与进林前对老虎的不屑和胜券在握简直两个极端。

再怎么说这几个人也是她亲手筛选出来的,个个体型高大,现在居然比她还胆小怕死!

霍思宁火从心来:“当然要去,你们当时是怎么拍着胸口跟我保证的?!好歹你们也是皇宫数一数二的侍卫高手,难道竟是个吃皇粮的软壳子,联手都打不过一只虎?”

几个大男人被个女人质疑得面红耳赤,回想起那时信誓旦旦的保证,后悔有之,但更多的是对霍思宁话中满含轻视的不服,被激起了几分血性的人当即站出来:“霍小姐,咱们哥儿几个可都是上过战场的,也在刀口上舔过血,那么多刀枪都挡过了,又怎么会怕区区一只只会乱吼的大虫?您放心,咱们一定会割了那大虫的脑袋给您当凳子坐!”

霍思宁冷哼,目光倨傲:“别又说得好听,等见了老虎就吓破了胆。我告诉你们,这次机会可遇不可求,你们若耽误了我的事,我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她话锋一转,“但若你们谁救了靖王,那就是大功臣,届时我再在姑母面前美言几句,提拔个侍卫轻而易举。”

几人本就是冲着她的前程承诺来的,闻言笑得更殷勤:“咱们一定不会让霍小姐失望!”

有了前程保证,几人重拾信心,走路都带着风。

霍思宁在后面看着他们,眼里闪过狠毒,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几个人就只会虚张声势,关键时候怕是真正指望不上。

到时见了表哥,不管如何都要让他们冲锋,她救了表哥就带他躲开,情况一不对,马上就跑。

他们既然没用,那就得为自己的愚蠢自傲付出代价,活该被虎吞吃入腹。

只是,霍思宁脑子里计划得有条不紊,但到了打斗现场,看到一只庞然大物仰天嘶吼,双目充了血一样通红,伸着獠牙张开血盆大口一跃三丈高时,她登时惊呆了。

毕竟只是个长待深闺的娇小姐,见了这等场景,一时大脑瞬间空白成了浆糊,双腿颤颤迈不开步。

老虎猛然落地时,震起树动风摇,地面都抖了几抖,她才后知后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边后退一边大喊:“来人――你们快给我上――给我杀死它――”

几个侍卫也不是没有见过老虎,可这只虎与他们见过的明显不同,眼前这只肌肉暴起,双眼充血,攻击得毫无章法,简直就是横冲直撞,像中了邪似的。

如果这个时候谁冲上去,不是被它踩死就是被撕成两半,明知死路,即使前头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那又如何?怕是没命享了。

几人来时壮胆,大刀都抽出来了,此时听着霍思宁的话,却你推我搡谁也不肯做前锋,只眼睁睁看着靖王与那猛虎单打独斗。

靖王似乎受了伤,有些支撑不住,他背上胸膛都是被利爪撕开了口子,血渗出来,染红了大片衣衫。

大虎獠牙伸过来,前面两脚并用,靖王只守不攻,顿时一个迅捷躲身,伤口被扯得生疼,勉强避开了攻击。

忽而听见有尖叫声,似乎是霍思宁的?他皱眉一转头,余光就瞥见不远处站着了几个人,明晃晃的大刀在太阳光下异常显眼。他目光一凝,立马就有了对策。

他来时并没有带大刀长剑,只有一把从不离身的防身匕首,若是有刀剑在身,他也不至于和这只恶虎缠斗半个时辰。

现在大虎已经进入疲惫,背上也中了两匕首,但却并不足矣致命,要将它一举击杀,他需要长刀,也需要动手空间。

几乎毫不犹豫地,他捂着伤口就往那群侍卫而去,目的是取来长刀,更是要以侍卫为饵,分散大虎注意力。

几个侍卫一直不敢上前,站在原地踯躅观望,此刻见靖王引了大虎往这边来,立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扔了刀剑撒开腿就跑。

霍思宁瘫坐在地上,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眼见着他们逃命去了,却没一个扶她的,想着她今日要被这大虎吃了,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后面的大虎穷追不舍,感觉它就要攻击上来,靖王一个转身,将手中带血的匕首对着它精准抛出。

大虎横飞在上空,腹部被刺,登时力气泄了一半。它盯着靖王,目光越来越愤怒,张口一阵震耳欲聋的虎啸,拼尽全力力气朝他扑去。

靖王冷笑,纵身扑倒地上,拾起一把长刀等待时机,眼看着地面上由空中越来越大的阴影,他举起刀猛然一个翻身,稳狠刺入大虎喉咙,同时又借助腕力将大刀一斜剜,左手一掌击在刀柄,大刀穿颈而过,空气中只闻‘噗嗞’一声,时间仿佛静止。

原本发疯癫狂的大虎仍然獠牙外露,却再也没了声息。

血顺着锃亮的刀器蜿蜒而下,一滴两滴落在黄沙杂草地上。

“嘭!”

庞大虎躯重重倒地,震起一层黄沙飞扬。

威胁已除,靖王松了刀柄,紧绷的神经舒放开,整个人也没了力气,捂着流血的伤口倒在一棵树下,筋疲力尽昏了过去。

郭娆追着野兔进了树林,循着那血迹一路寻,好不容易在个野草堆儿下看见了露出一双长耳的它,她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屏住了,可野兔还是一下子发现了她,登时‘蹭’地一蹿,两腿一抬就要跑。

郭娆:“……”

她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她不应该追过来的。

这只兔子如果不进行止血包扎,任由它自生自灭,它可能还能活三四个时辰,但她若继续执着地追,它怕是没两刻钟就要血流而亡了。

就在郭娆犹豫着要不要放弃追小野兔时,那只小野兔不知怎的,蹦起的身子突然就落回了地上,不再动了。

难道是死了?

郭娆一惊,提了裙子立即跑过去察看,却发现小野兔眼睛睁着,它的一双珍珠眼还黑湫湫的,侧躺在地上。四只小短腿颤着瑟缩,腹部小幅度起伏,中指长的一道伤口不断往外汩着血,毛皮边上还凝结了许多小血块,沾染了沙子和草屑,看上去惨兮兮的。

它还活着。

郭娆心生不忍,立马弯身小心翼翼将它抱起来,只是眼角余光里,忽然瞥见旁边有块扳指大的石子,上面沾了点血迹,她想起刚刚小兔的突然着地,一下子狐疑起来。

抱起小兔左看右看,林子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她多疑了,小兔子不是被人用石子击倒的?

郭娆正欲收回目光,视线扫过一处时却微微愣住。踌躇片刻后,她将兔子抱在怀里,向那处走去。

面前倒在地上,一紫一蓝的身影,正是霍思宁与宗政延,他们旁边,还有一只死去多时的大老虎。

看这满地的干涸血迹,还有比别处多出两三倍的落叶,不难想象这里经历过怎样一场激烈的恶战。

对于霍思宁,郭娆停留的印象就是在长公主府赏花宴上,当时她们还起了一些龃龉,霍思宁给她的印象并不好,但宗政延――

曾经初到京城,她们遇到无良官差惊慌失措时,是他出手相助的。虽然后来知道他是靖王,与魏国公府是对头,但那份初到京城惊慌无措里他伸出的援手之恩,她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他现在好像受了很重的伤,靠在树旁奄奄一息,衣袍上血迹斑斑,前面布料被撕开了两条大口子,她还隐隐可以看到虎爪在他胸膛上留下的血肉翻飞。

人们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曾经跟一位女先生学过一些医,女先生对她说:身为医者,应有虚怀,秉持道义。不可忘学医之初心,是救天下人也。

而天下人,乃人人,摒去一切恩仇,不分高低贵贱。

所以靖王,她一定要救,而霍思宁,郭娆自知自己不是圣人,对待那种欲害她之人,她做不来圣洁心肠。

但一直没将她放在心上也是真的,长公主府那段小插曲,若不是再次遇见她,她早忘了这个。霍思宁这种人,还不值得她放在心上记恨,更不值得她去违背医德。

郭娆思量一番,已有了决断。

她将兔子伤口简单处理后放在一边,为霍思宁看过脉,确认死不了,就去察看靖王伤势。

靖王背上一道抓伤,正面两道,几乎上半身都染在血里,伤口再不处理,肯定会感染。

她想,他失踪这么长时间,不久肯定会有人寻过来,这孤男寡女的,帮他脱衣服肯定使不得,于是起身四处去找一些止血药。

郭娆走后,一道身影立马从暗处闪现,一身黑衣,黑纱蒙面,正是季瑜派在暗中保护郭娆的影卫,影六。

他扫了眼倒地的大虎,又走到靖王身边,快速察看了他身上的伤口,不是兵器利刃所伤,的确是虎爪撕抓的痕迹。

靖王武功不低,却被区区一只老虎如此重伤,这很不合常理,除非他是故意,又或者――中了别人圈套。耳边感觉到女子轻盈的脚步声靠近,影六眉头一敛,纵身一跃,瞬时消失在宽阔视野中。

郭娆采了草药回来,全裹在丝帕里,使劲揉.捏烂了才打开帕子,来到靖王身边蹲下,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才开始帮他清理伤口。

等到清理好上完药,她额上隐隐冒了些汗,起身时小腿麻得没有知觉,揉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抱起冷落了半天的兔子离开。

脚步声远去,身影也渐行渐远,最后成为一个模糊的圆点消失不见。大树旁,面色苍白的青年慢慢睁开了眼。

他看着地上洇染了绿色汁液和鲜血的丝帕,眼底没有情绪。

有人匆匆寻来,看见两人一虎的场景,吃了一惊:“王爷……”

靖王淡道:“本王受伤之事,外泄者,格杀勿论。”

霍贵妃自听到了儿子发出的急救信号,就连忙从皇帝帐中出来,回了自己营帐急得团团转,见侍从进来,急忙问:“怎么样,靖王找到没有?”

侍从讷讷还没开口,帐外就又有一人,撩帘而进。

“母妃不要担心,儿臣无事。”

进来的人一袭蓝色云纹蟒袍,面容干净,身如修竹。

霍贵妃看见儿子,高悬的心总算落下,立马上前拉着他左看右看,确认他有无受伤,手来到靖王胸前时,刚好压着了他的伤口,靖王脸色瞬间转白,“嘶――”地忍痛闷哼了声。

见他反应,霍贵妃就猜出他受了重伤,当即又惊又怒:“延儿你受伤了?是谁干的?”

还不待靖王回话,她已是愤恨出口,“是不是张晴语母子俩害的你?我就知道那贱人不怀好意,昨日我才刚复宠,她居然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靖王见她口不择言,微皱了下眉,但也没驳她什么,只是面容严肃地转了话题:“母妃,我让人送钱到信阳的事,您是不是让舅舅插手了?”

霍贵妃初始一愣,领会他指的是什么时,脸上愤恨之色即变,有几分闪躲:“……延儿,你……你问这做什么?”

她脸上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他被人引到西树林,莫名其妙中了圈套,再加上霍思宁哭着道出听到的说词,将一切一串连,他就大概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