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1 / 1)

她还允诺过她,等到了时间,她就让母亲做主把冬盏嫁过去,到那时候,沾了成国公府的名声,冬盏的身价自然也要更高几分。

可她没想到,来到长安还没一年,事情就跟天翻地覆似得。

母亲死了,她又不得宠,冬盏的身价自然不可能高了,甚至连原本允诺给她的嫁妆也都没了。

这些日子,她考虑得只有自己的前程、自己的未来,却一直忽略了冬盏的年纪大了,忽略了她每回收到老家送来的信时,脸上的神色一直都算不得好。

有好几回,冬盏想同她说些什么,可她因为那堆烦心事,又哪里顾得上她?

林雅明白王七娘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冬盏重情义,所以先前一直没有背叛她,可同样也因为她重情义,所以在她的表哥和她这位主子之间。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她的表哥。

想明白了,想透彻了。

林雅脸上的神色再几经变化之后,再也掩不住心中的愤怒,她突然拔下头上的金簪,起身朝王珺扑了过去。

没了,没了,她的前程、她的未来,什么都没有了。

出了这样的事,萧无珏怎么可能还会再帮她?即便他因为今日的事不得不收了她,可她日后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想到这——

林雅的脸上也掺杂着狠戾的情绪,就连双目也变得一片通红。

王七娘,王七娘!这一切都是因为王七娘,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她怎么可能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最信任的丫鬟背叛了她。

钦慕和爱恋的男人也再也不可能轻信于她。

如今又在寺里和萧无珏做出那样的事,遭了正院那位老夫人的眼,她如今还有什么?她什么都没了!

杀了这个女人。

既然她什么都没了,那这个女人又有什么资格好好活在这个世上,享受众人的钦羡和仰慕?只是还不等她手中的金簪刺到王珺的身上,她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力道之大,竟让她脚步趔趄得往后退去,最后甚至一个不稳直直摔倒在地。

手中的金簪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屋外连枝在听到这个声响后,心下一个咯噔,立马打帘走了进来,在瞧见摔倒在地的林雅以及她身边的那支金簪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脸上起了愠怒的神色,刚想走上前狠狠教训人一番,只是还不等她动身便听到王珺淡淡开了口:“好了,我没事,退下吧。”

“郡主……”

连枝的声音掺着些不高兴,这个女人都敢拿金簪刺杀郡主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够这样就放过?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想再与人说些什么,可目光在瞧见王珺脸上的神色时,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听了人的吩咐,应声往外退去。

等人重新合上了门。

屋子里没了风,那灯罩里的烛火也就重新变得平稳了下来,王珺拿着帕子掸了掸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而后她起身朝林雅走去。

等走到林雅跟前。

耳听着林雅细碎的痛呼声,王珺的脸上仍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弯下腰,目视着林雅的眼睛,同她温声说道:“你气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那么喜欢他,我如今让你如愿了,你怎么还不满足?”

林雅先前就被王珍好生“照料”了一番,这会全身上下还疼得厉害。

刚刚又挨了王珺的一巴掌,身子倒下去的时候,腰还嗑在了桌腿上,这会她整个人都还眼冒金星,可再疼的伤处都不比王七娘这话来得伤人。

她想起来,可是全身上下实在是太疼了,疼得她根本连动都动不了,只能咬着牙,目光凶狠地盯着王珺。

王珺看着她这幅模样,倒像是被逗笑了似得,禁不住就弯了一双眉眼。

她就这样眉目弯弯得望着林雅,看着她因为气愤变得扭曲的面容,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嗳,你猜,萧无珏会怎么处置你呢?”

骤然听到这么一句,林雅的脸色唰得一下就变了。

萧无珏会怎么处置她?

她不知道。

她原本以为萧无珏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可想起今日他甩袖离开时的样子,想起他那双冰寒到没有丝毫温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林雅竟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

不,不会的。

那个男人这样好,即便只见过一面,都能这么温柔得待她,只要,只要她同他说清楚。

他一定不会,一定不会对付她的。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可林雅这颗心却还是七上八下得,一点都落不下来。

王珺看着林雅脸上的神色,哪里会猜不出她在想什么?边笑边摇头,手撑在桌角,终于站直了身子。

瞧瞧这些傻姑娘。

事到临头,竟还觉得那是一个好人。

那怎么会是一个好人呢?那根本就是一个套着豺狼皮囊的畜生。

想着前世的自己也被那人骗得团团转,王珺脸上的笑意有一瞬得消没,什么都没说,只是把目光投向林雅,眼看着她倒在地上的身影,看着她煞白的脸色、仓惶的双目,目光却是和前世的林雅交叠在一起。

她同她姐妹情深时的样子。

在她和萧无珩被人陷害时,站在萧无珏的身边,露出惊讶和不敢置信时的样子。

她穿着凤袍,来到冷宫,居高临下看着她时的样子。

最后却是如今的她——

如今这个倒在地上,衣衫单薄、满面红痕,前途未卜的样子。

外间的风拍打着轩窗,打得屋子里的烛火都变得有些晦暗不明起来,王珺就这样望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才语气淡淡得与人说道:“好好等着吧,我的好妹妹,我答应过你的事,总得做到的。”

说完,她也未再理会林雅,收回目光,什么都不再说,转身往外走去。

等走到门前,伸手要推开的时候,王珺回头看着身后的林雅,突然说了一句:“林雅,你看现在你身边是真得一个人都没有了呢。”

耳听着这话,林雅的脸色又僵硬了一瞬。

只是还不等她张口,那个同她说话的人却已经收回目光,打开门,扬长而去了。

屋子里的烛火几经打晃之后,有不少被吹灭了,徒留下几盏,照不清室内,门没有被合上,林雅躺在地上,可以清晰得瞧见外头的样子,夜色清寂、星河满天,是个不错的夜,可她却没有丝毫赏看的兴致。

她的脑中萦绕着先前王珺说得那句话。

她的身边,如今是真得一个人都没有了。

母亲、爹爹、冬盏……

他们都彻底离她而去了。

而王家这些掺杂着血缘的人,或许在今日之前,她的那位祖母和父亲还曾想过要给她择一门婚事,可今日之后,只怕就连他们也只会视她为眼中钉,视她为败坏门风的孽障。手撑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风吹得太冷,林雅的身子忍不住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伏在地上,眼泪滑过脸颊的那一刹那。

她的眼前好似滑过许多东西,可她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看着他们眼睁睁得流走。

她这回,是真得什么都没有了。

第159章

曲梁宫。

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德妃端坐在主位上,她的手里仍旧如往日那样握着一串紫檀佛珠,只是这会却没像往常那样捻着,指腹僵硬得停留在佛珠上,像是突然静止,所以指根还呈现出微曲的样子。

而那张惯来温和的脸上,此时也不复素日的清平,带着些惊愕以及不敢置信,好一会,她才张口呐呐问道:“你,你说什么?”

萧无珏似是早就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抿了抿唇又呷了一口茶水,等把手中的茶盏搁置在一侧,而后便又同人重复了一遍,等说完,才抬头看着德妃,跟着一句:“儿子知道今日之事让母妃失望了,只是……”

说到这,他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得闪过一道狠戾,连带着那双眼睛也变得阴郁了许多,微微垂下眼帘,掩盖住心底的情绪,而后是同人继续说道:“只是事情既然发生了,那么我们如今也只能想办法去解决了。”

先前德妃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可此时听着这一字一句,哪里还能再用“幻听”来否认?

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可心里的那些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只能闭紧了嘴,指腹也不住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好似只有这样才可以平复自己心底的情绪,只是她心里不宁,佛珠也被她拨弄得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仅平复不了心底的情绪,反而让她变得越发烦躁起来。

“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用力的缘故,德妃食指的指腹不经意碰到了佛珠上挂着的一串坠子上,那坠子棱角锋利,这么一划,指腹那处立马就见了血,没一会功夫,不仅那坠子上出现了血迹,就连佛珠的表面也被鲜血所沾染了。

萧无珏眼尖,立刻便看到了德妃的伤痕,眼看着那处坠着的血珠子,皱了皱眉,起身关切道:“您没事吧?”说完,是又跟着一句:“儿子让人给您来包扎伤口。”

德妃耳听着这话,不等萧无珏去喊人,便张口说道:“不用。”

这些小伤还不足以到请人的地步,何况这个时候,她最关心得也不是这些。

心烦意乱的从一侧的夹盒里取出一方帕子,在那还流着血的指尖上随意擦拭了一回,等到那血不再冒出,便把手上还套着得那串佛珠并着这么一方帕子随意仍在一侧。

而后是又取过一旁搁置着的茶水,连着用了好几口,等到勉强平复好心底的情绪,她才握着茶盏朝底下坐着的萧无珏看去。

萧无珏早慧,自小就没有怎么让她操心过,所以她对他从来没有怎么担心过。

可今日——

想起先前萧无珏同她说得那些话。

德妃这才平复好的心情又彻底沉了下去,她这个儿子,这个从来没有让她操心过的儿子,今日竟给她闹出这样的糊涂事来!虽说今日在华安寺发生得那些事,王家为了脸面自然不会往外去说,那些和尚更加知道怎么守口如瓶。

可只要想到自己的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的事,还让那么多人瞧见,她这胸口就变得起伏不定。

合了合眼,勉强压抑住心底的情绪。

等再睁开眼时,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萧无珏,沉声问道:“你打算如何?”

“儿子说过要给王家一个交待。”

“交待?”德妃一听这话就顿时火冒三丈,手撑在一侧的引枕上,拧眉怒道:“那么一个没名没分的东西,你要给什么交待?不过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连王家的宗谱都没上,随意给个侍妾的名头,送进府里便是。”

她今日是真得生气了,所以说起话来全然没有遮掩。

这也亏得是如今殿里没有其他人,要不然只怕旁人都该以为这位跟菩萨似的德妃娘娘是中了巫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