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1 / 1)

她眼中的怔忡逐渐被震惊所取代,待把身子往后靠去了些,移开了红唇才忙又转过身子,避开了萧无珩的视线。

可即便如此,她这颗心却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就好似战鼓一般,一下又一下,甚至让她生出一种,若是再这样下去,或许这颗心就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她的手紧紧按着自己的胸膛,似是在压抑着那处犹如雷鸣般的心跳。

先前那番模样,王珺没想到,萧无珩同样也没想到。

只是他较起王珺却要早些回过神。

即便过去有一会功夫,可他好似还是能够感受到下颌那处被人吻过的地方,余温犹在。明知道只是一场阴差阳错,可他却忍不住回想起她的味道,两人紧贴在一道的身子,他身上的沉木香和她身上的清香混合在一道。

因为离得近,他低头就能看到她那双弯翘的睫毛,像两只蝉翼扑扇扑扇挥舞着自己的小翅膀。

潋滟的桃花目里盛着清澈的泉水。

不知是不是因为此时郊外的温度太冷,她呼出来的热气氤氲着她的红唇,使得那两片唇变得越发娇嫩。

这一切又一切,不是午夜梦回时的虚无身影,而是真真切切的,带着温度的存在。

萧无珩握着缰绳的手骤然又收紧了些,指骨分明得像是在克制什么,若是起初来时,那股悸动和燥热尚且可以平复,可先前那一个吻就好似星火燎原,他低着头看着她因为还没有戴兜帽而外露的修长而又白皙的脖颈。

青丝还在飞舞,有几缕甚至贴在了他的脸上。

那上头的清香彻底击碎了萧无珩素日来的冷静自持,他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王珺的脖颈上,紧跟着是他带着惑人而又喑哑的嗓音:“娇娇,我……”

王珺早在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便不自觉得打了个寒颤,如今听到萧无珩这喑哑的嗓音,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有时候是懵懂了些,可到底也是嫁过人的,她心里啐着萧无珩的无赖,而那张白皙的面容也忍不住起了几许绯色。

起初只是在两腮之处有点痕迹,而后是越扩越散,甚至延伸到了耳垂和脖子。

萧无珩六识较于常人,即便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瞧得分明。他的手臂又收紧了些,就连头也更低了些,就在他的薄唇快贴在那肌肤上的时候,突然传来王珺羞愤的声音:“萧无珩,你想都别想!”

这话传入萧无珩的耳中,让他还未完成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目光灼灼得看在近在咫尺的雪白肌肤,甚至可以想象那处的美好,他的唇向下轻抿着,似是在考虑什么,就在王珺咬着唇红着脸,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那个逼人的气势终于渐渐消散开去。

萧无珩替人重新戴上帷帽,而后便重新端坐好,甚至还离人有些距离。

马蹄仍旧不知疲倦得在这青草地上跑着。

晚风浮动,把原先缠绕在两人身上的旖旎色也吹散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王珺终于落下了那颗紧张不已的心,先前那一刹那,她真得以为萧无珩会做些什么,即便没有回头,她都能够察觉到那人身上逼人的气势,铺天盖地得笼罩在她的头顶。

让她挣不开也逃不脱。

其实他若真想,她是没办法阻止的。

可他没有。

王珺想回头去看看他,却又碍于先前那副模样,只能低着头,轻声说道:“萧无珩,谢谢你。”

无论是替她找到林儒,还是先前那一番话,又或是……他先前的克制。

她都应该谢谢他。

萧无珩耳听着这话,原先一直紧握着缰绳的手突然没那么紧绷了,他低着头,眼前只有一个宽大的兜帽,可他却好似能够透过这个兜帽看到她此时的神情。她的眉梢眼角应该还掺着一些羞赧,本该微翘的唇角应该是轻抿着的……

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觉得身上所有的燥热和悸动好似都消散开来。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眼前人的一举一动,轻而易举得可以牵扯起他所有的情绪,她可以轻易得让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也可以简简单单得抚平她所有的情绪。萧无珩想,若是有一日,她举起锋利的刀刃,他可能都会心甘情愿得把自己的心奉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声说道:“无忌。”

轻飘飘的两个字穿入王珺的耳朵,她有些疑惑,只是还不等她开口询问,便又听到身后的男人继续说道:“我的字叫做无忌,日后相处时,便喊我的字。”

听人这般解释,王珺自然也反应过来。

她刚刚散去热意的脸颊突然又有些微红,男人的字就和女儿家的闺名一样,又岂是谁都可以随意叫的?可也不知怎得,或许是听出他先前话中的希冀和期待,她还是轻轻喊了人一声。

“无忌。”

这细弱如蚊的一声,被风一吹便湮没在天地之间。

可萧无珩却还是听到了。

他眼中的笑意陡然变得璀璨起来,此时或许是因为夜深了的缘故,就连星河也变得越发灿烂起来,可纵然是这满天星河,却都不抵此时萧无珩眼中的璀璨笑意。他的唇角微微翘起,带着极大的满足感,轻轻嗯了一声。

余后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马蹄声依旧在这天地之间响起。

……

等到王珺回到王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连枝在屋子里等了许久,才等到外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原本就坐在帘后的杌子上,为了怕睡着,甚至还开了一扇窗,因此听到这脚步声立时便起身迎了出去,待瞧见真得是王珺,她差点便哭了出来:“您怎么才回来?”

她是真得忧心忡忡、担惊受怕了一晚上。

先前郡主只是同她说了一句要和齐王出门一趟,至于去什么地方,要做什么,却是什么都没说。

她先前真怕郡主会夜不归宿。

眼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惨白的脸,还有泪眼汪汪的眼,王珺心里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她先前出去的太急,自然也不好多说。何况她是知道萧无珩的性子和为人,可连枝却是不清楚的,想着她这一夜必定是担惊受怕,王珺的声音也放柔了许多:“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握着连枝的手往里头走去。

等到接过连枝递来的热帕,看着她咬着唇,一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模样,王珺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和萧无珩的确情投意合,却从来不曾做过越轨的事。”

说到这的时候,她却忍不住想起那一个吻。

即便只是阴差阳错,可那时候两人缠绕在一起的呼吸,还有那彼此都听不出是谁的心跳声,都在她的脑中萦绕着。她的红唇轻抿,只是眼看着连枝疑惑的神色,便又收回了思绪,压低了嗓音与人说道:“我寻到林儒了。”

林儒?

起初听到这个名字,连枝是微微愣了下,等回过神来,她的脸色开始煞白,就连刚刚回暖的唇色也变得发白起来。

她自然知道林儒是谁,可这个人,这个人不是死了吗?

王珺却没有解惑她的疑问,只是把温热的帕子在脸上轻轻按了一回,才同人说道:“这些日子遣人在莱茵阁门口打探着,不必打草惊蛇,只需看她们的动静。”

连枝此时心下震惊犹在,可也知晓这个时候不是多问的时候便点了点头。

……

翌日。

自打当日正院出了那桩事后,周慧这几日倒是特别安生,平日不是待在屋子里绣花便是做些小孩用得上的虎头帽和虎头鞋。

这会她正靠窗坐着。

半开的轩窗外头打进来外头的阳光,她的手里捏着一枚绣花针,正在绣一幅童子戏莲。而她的身边是穿着一身素衣的林雅,她半低着头,手里握着几根线,却是在挑合适的配色,只是相较周慧的气定神闲,她却有些坐不住。

想了想,她还是扭头朝身边人看去:“母亲,那个女人真得会走吗?”

那个女人说得自然便是崔柔。

周慧耳听着这话,倒是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没有抬头,修长的指尖却是在那绣绷上活灵活现的童子身上抚摸着,崔柔会不会走,她不知道。就像她也没想到,崔家那位老太太竟然会提出让崔柔和离。

不过虽然不知道崔柔会不会和离。

倒是让她看清了崔家人的态度,这一家都是武将出身,又最护短不过。

倘若日后王慎再行出些事,那么崔家人必定是会让崔柔离开的,到得那时,王慎就是她一个人的。若是她再有幸,生下一个儿子……想到这,周慧素来温婉的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一道晦暗不明的笑意。

林雅看着周慧不语,还想再问,外头却走来一个丫鬟。

丫鬟手里捧着一封信,福完礼后便恭声说道:“周姨娘,您的信。”

她的信?

周慧轻轻蹙起了眉尖,她在这王家,可没多少人知道,有谁会给她寄信?不过虽然心下疑窦万千,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半分,她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绣绷,而后是朝人伸出手,同人笑了一句:“多谢你了。”

眼瞧着丫鬟退下。

她才打开信,信上只有寥寥十几个字。

可越往下看,她的脸色便越发煞白,纸张掉在地上,紧跟着是她不可置信的一句:“怎么,怎么可能?”

林雅诧异得看着周慧,她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惊慌失措的母亲:“母亲,您怎么了?”一边说着话,一边是弯腰捡起了那封信,却是想看看这信里究竟写着什么,能让母亲变成这样。

只是目光在落到信中的内容时,她的小脸也顿时煞白起来:“不,不可能……”

林雅的声音也带着不可置信,以及未加掩饰的惊慌失措,她的手像是握着浮木一般紧紧得握着周慧的胳膊,神色仓惶,声音轻颤:“母亲,您,您不是说他坠崖死了吗,为什么他回来了?”

周慧也不知道。

那个男人明明死在她的眼前,甚至她还让人亲手推他坠入山崖,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林雅想了想,张口问道:“会不死有人故意写信骗我们的?”

“不会。”

周慧虽然还白着脸,可声音却无比肯定。

她和那人夫妻十几载,他的字,她还是认识的……这的确是林儒的笔迹。

要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害怕。

林雅一听她这话,彻底白了脸,她看着手里的信就像是看到鬼差的夺魂锁,忙把手中的信扔在地上,而后是抱着周慧的胳膊,哭道:“母亲,我们该怎么办?”那张信上邀她们午间在外头的惠云斋见面,若是她们不去的话,就会寻上王家。

如果真得寻上门来,那么,那么……她们以前说得那些谎言就都不攻而破了。

那她们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

林雅不敢想象。

周慧听着耳边的哭声,也跟着皱了眉。

她现在心烦意乱,哪里能想到法子?她只是觉得这啼啼哭声,吵得她的头都要炸了。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在她以为情况会越来越好的时候,出现这样措手不及的局面,周慧的手紧攥着衣摆,红唇也抿成一条直线,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冷声说道:“不能让他来,他既然要见,我们就去见他。”

“倘若他乖乖拿着钱走人也就算了,若是他不肯,那么——”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林雅不知道周慧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她晦暗不明的脸,突然有些害怕。

……

午间。

今日太阳很好。

王珺正坐在靠窗的贵妃榻上,翻书看着。她今日穿着一身嫩黄色的竖领长袍,上头绣着锦绣团簇的牡丹花,底下是一条月白色的长裙,因为蜷着腿的缘故,那长裙上头的几只蝴蝶若隐若现的,很是鲜活。

连枝进来的时候,看见得便是这样一幅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