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这会她见人醒来,一面是扶着人坐起身,一面是端着一盏温水奉给人,口中是跟着一句:“夫人且先用口茶,润润喉。”

冯婉耳听着这话也没说什么,只是接过茶盏用了起来。

等到喉间渐渐润了,她是又看了一眼屋中,眼瞧着空荡荡的一片,便又气声道:“那个不要脸的畜生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小贱人了?”

徐嬷嬷听人这般说道,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她是先从冯婉的手中接过茶盏,而后是看着她,温声道:“三爷在书房……”她这话说完,见人一副不信的模样,便又压低了嗓音与人说道:“那位在老太太屋中待着,三爷再如何也得顾忌着老太太的脸面。”

冯婉听着这一句,不仅没有消气,反而更加气急:“带着这样一个女人上门,他还要什么脸面?明儿个整个长安城都会知道家里来了这么一个女人,他……”

她今日晕倒的次数太多,这会说起话来都忍不住咳了起来。

等到徐嬷嬷拍着她的后背,把那股子气平了下去,她才红着脸说道:“嬷嬷,你都不知道那个贱人才多大年纪,他做出这样的事,哪里还记着什么脸面?我看他就是被那个贱人勾了魂魄,连该有的体面都忘了。”

徐嬷嬷知道她心里的苦,因此也没说话,只是有她发泄着。

等她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又同人说起话来:“夫人,老奴知您难受,可您今日实在不该和三爷这般闹的。”

冯婉一听这话,先前才缓和的脸色就是一变。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徐嬷嬷便已开了口:“老奴知道夫人心里不痛快,可如今木已成舟,那个女人的身份,就连老太太也说不了什么,您就算再闹下去也闹不出什么。三爷原本对您心有愧疚,是要来同您致歉的,可您当着两位小姐和丫鬟婆子这般一闹,岂不是当着众人打了三爷的脸?”

徐嬷嬷说到这,看着冯婉脸上的余怒消散了不少,便又跟着一句:“您让三爷以后怎么面对两位小姐和底下伺候的人?”

冯婉听着这一字一句,放在锦被上的手也收紧了些,嘴里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他敢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难不成我还说不了了?”

“私下您怎么说都可以,可明面上您却得保全三爷的脸面……”

徐嬷嬷这话说完,却是又叹了口气:“如今可好,三爷原本是对不起您,被您这么一闹,径直就走了,好在如今那位是在老太太那,作不出什么乱,若不然,您岂不是活生生得把人往那处推?”

冯婉听到这,脸色终于是一变。

她原先放在锦被上的手,止不住是又绞了起来,目光却是放到了徐嬷嬷的身上:“那,那我如今该怎么办?”

徐嬷嬷听得这话,便同人柔声说道:“夫人明儿个好了便去同老夫人说,大大方方抬了那位做姨娘,日后见到三爷也别在明面上说些难听的话,您和三爷那么多年夫妻,三爷准是会回到您身边的,至于那个女的……”

说到这,她的声音也带了些阴狠:“凭她以前是个什么身份,进了咱们院子,左右也不过是内宅里的一个姨娘。”

“纵然她如今有了身孕又如何?您所育下的哥儿姐儿可都成年了,就算让她生下孩子,也翻不出个什么花样。”

先前冯婉气糊涂了,倒也忘了。

是啊,就算那个小贱人生下孩子又有什么用?她的哥儿姐儿可都成年了。

可纵然想明白了,她这口气却还是难以平复,只要想着前几日还看着崔氏的笑话,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轮到她了,想着先前崔氏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冯婉这心中更是暗恨不已。

“嬷嬷明儿个让我娘家兄弟来家里一趟。”

徐嬷嬷骤然听到这句,却是一怔:“夫人要做什么?”

冯婉耳听着这话,也没有抬头,只是沉着嗓音,道:“我要他去替我寻一个人。”

寻人?

“是谁?”

冯婉听得这一句,倒是终于抬起了头,屋中的烛火因为燃得久了也有些晦暗不明了,如今那昏昏沉沉的火光打在她的身上,也打得她的面容变得阴沉沉的……外头风声拍打着枝叶,而她看着人,沉声说道:“周慧。”

凭什么就她一个人后院起火?

她可知道,母亲一直在派人寻周慧的身影。

她不让她进府。

她便偏要帮人一把。

等到周慧进了门,看崔柔还能不能这么惺惺作态。

第51章

翌日清晨。

王珺正坐在铜镜前,由连枝替她梳着头。

外头如意便挑了帘子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捧着几支清荷,许是刚落了一场雨的缘故,那含苞未放的荷花上也添着些雨珠,垂垂欲坠得,瞧着倒很是鲜活。

待把那几枝荷花放进了临窗的一只写着“山清水秀”的窄口瓶中,她才擦了擦手,过来同王珺恭声说道:“先前奴路过正院的时候,瞧见三夫人领着丫鬟、婆子去老太太那了,没一会功夫,后罩房的那位便跟着三太太一道去三房了。”

王珺耳听着这话,倒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倒是连枝握着玉篦的手一顿,压低了嗓音说了一句:“三夫人这回倒是没怎么闹,奴原想着她应是要同以前那样,回娘家去了。”

以往冯氏遇到些鸡毛蒜皮的事,同三爷吵完架都会跑回娘家。

这回,这么大的事,她却是忍了。

倒也稀奇。

“以前是小事,闹不闹得也碍不到什么事,如今人都进门了,又是那样的身份,三婶这般跑回去,反倒是如了别人的意……”王珺说这话的时候,也没什么情绪,只是从那簪盒里挑着簪子,眼瞧着最下一层的那支杏花簪子时,目光却是一滞。

可也就这瞬息的功夫,她便移开了目光,另择了一支珍珠步摇递给连枝。嘴里是又跟着一句:“把我前几日替祖母绣得抹额戴着,过会我去瞧瞧祖母。”

闹出这样的事,最头疼的还是祖母。

“是。”

……

等到连枝替她梳妆完。

王珺便让如意带着那抹额,朝正院走去。

刚走到正院,这还没走进院子,便瞧见打里头出来的林雅主仆。

林雅好似也有些惊诧会在这个时候瞧见王珺,微怔之后便忙敛了神色上前请了安,唤她:“长乐郡主。”

语气恭谨,态度谦逊,倒真是扮得一副好模样。

王珺在瞧见林雅的时候便已止了步子,这会听人请安也没有说话,她就把手搭在如意的胳膊上,垂着一双眼,居高临下得看着她……自打林雅进门后,不管王珍姐妹是因为什么缘故,可无论去哪也都是带着林雅的。

平日瞧起来也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可今日她的身边却只陪着个丫鬟,在这五月的清晨里,瞧着倒还真是有些形单影只。

她也没叫人起,只是问道:“今日林姑娘没去寻五姐和八妹吗?”

林雅耳听着这话,撑在膝上的手却忍不住收紧了些,微微垂下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先前她是如往常那样先去了一趟三房,原本是打算同王珍姐妹一道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哪里想到不仅没瞧见王珍姐妹俩。

反而还听到几个奴仆在私下说着“都是这些不要脸的贱蹄子,放着外头的正经太太不做,偏要跑到别人家里闹腾着。”

“这做娘的不要脸,做小的耳濡目染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得跟夫人说说,没得带坏了咱们的姑娘。”

那些人的眼神,还有那些话就像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刺进她的胸口,她想去反驳、想去斥责,可她却没有这个底气,这个资格。她只能拼死咬着唇,在那些人的注视下,一步步往外头走去。

生怕走得慢了,就再也忍不住宣泄出自己的情绪。

如今……

她好不容易才平复完自己的情绪,没想到眼前人却又旧事重提。

她不相信王七娘会不知道三房发生的那些事,这个女人这么厉害,又岂会猜不到?三房那些人以前与她来往,不过是因为想借她让崔柔母女不高兴……如今他们屋子迎进来这么个人,自是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林雅想到这,原先收拢的手便又止不住攥紧了些,察觉到头顶那道仍旧没有移开的视线,她是合了合眼才同人说道:“五小姐和八小姐今日身子欠佳,我也不敢太过叨扰……”等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郡主若是无事的话,我便先行退下了。”

“叔祖母吩咐我去抄写经书,过几日便要。”

王珺耳听着这话,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既如此,你便去。”说完,她也没再搭理人,只是继续提步往里头走去。

耳听着脚步声越渐越远,林雅这颗原先高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她想起身,可先前蹲得实在太久,小腿都有些麻了,好在身后的冬盏忙搀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冬盏看着林雅惨白的脸色,有些担忧得问道:“小姐,您没事?”

“我没事……”

林雅的声音有些哑,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朝身后看去,正好看到一众丫鬟、婆子恭恭敬敬迎了王珺进屋。看着王七娘的待遇,又想起先前自己的待遇,她站在廊下两刻钟,却连老太太的脸都没瞧见。

想到这,她那略有些苍白的面容便又忍不住闪过几道暗恨。

只是唯恐院子里的人瞧见,她便收回了目光,等由冬盏扶着她走出院子,才问道:“母亲还没遣人递信过来吗?”

当初母亲明明说过只要安定下来,就会着人送信过来。

可都过去这么久了,却还不见人传消息过来,她这心中难免是担忧的。

如今她在王家举步维艰、处处忍让,为得就是有朝一日母亲能够取代崔柔的位置,而她也能借此青云直上,可若是母亲出事了……那么她们这么多年的计划,还有她如今的忍让,不就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冬盏听着这话,却是摇了摇头。

眼瞧着人脸色越发暗沉,便又忙压低了嗓音说道:“奴瞧着咱们院子里的两个丫鬟整日盯着,只怕是那位长乐郡主也没寻到人,小姐,有时候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何况夫人这个时候递了信来,难保不会被人截下。”

话倒是这个理。

因此林雅纵然心下再不高兴,倒也没再说什么。

……

王珺打帘进去的时候,便瞧见祖母倚着引枕靠坐着。

她的手中照旧握着佛珠慢慢捻着,双目紧闭,能够瞧见眼下有些青黑,应是昨儿夜里又没睡好。

自打家里闹出这些事,祖母看起来却是要比以前都苍老了不少,以前祖母一头乌发,不知有多少世家的老太太想来同祖母要那保养的法子。可如今,她就这样远远看着,都能瞧见那乌发里的几缕银丝。

想来是听到了声响,庾老夫人便睁开了眼,瞧见是王珺的时候,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同人笑道:“怎么杵在那儿?”

王珺闻言,倒也回过了神。

她重新拾起了笑颜,朝人走了过去,而后便坐在庾老夫人的身边,与人娇声说道:“前几日给祖母绣了个抹额,用得是您喜欢的山茶花的样式,知您喜清香,孙女还着人用迦南香熏过一回。”

她这话说完,看了看庾老夫人如今戴着的那个,还是去年年节里,她送的。便又笑着说道:“祖母头上戴着的这个旧了,孙女给您换了。”

“好……”庾老夫人乐得和孙女享这天伦之乐,便背过身去,让人打理起来。

王珺便也脱了鞋,跪坐到了罗汉床上。

她一面是替人解了那抹额,一面是让容归取来玉篦,等接过后,先是替人细细梳了一回发,把那些外露的银丝都给掩到了那青丝底下,而后便听人说道:“昨儿个你姑姑递信来了……”

骤然听到这一句,王珺手上的动作却是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