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1)

他知晓自己这位好兄弟对阿姐的情谊,往常可没少给人带东西给阿姐,只是阿姐却一回都不曾收下……今次若不是萧无琢许诺把那柄外邦进贡过来的弓给他,他才不会给人传话。

秦王,萧无琢。

王珺心中滑过这个名字,又念及自己先前心中所想,略一沉吟后便笑着开了口:“倒是多谢他了。”

王祯起初未曾听全,只当自家阿姐又给拒绝了,正想着怎么去回绝,等回过神来才张口结舌道:“阿姐,你,你先前说什么?”

“瞧你这幅样子,若是被朱先生瞧见又该说你毛毛躁躁没个规矩了……”王珺没好气得伸手点了下他的额头,而后才又重复道:“我说,我挺喜欢的,你替我谢他一回。”

这回,王祯却是听清楚了,他欣喜着站了起来:“我让人去给阿姐取来……”等这话一落,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是又拧头和王珺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得出去一趟,等回来给阿姐带你最喜欢的桂花糕。”

这话说完,他便打了帘子走了出去,没一会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珺看着他这幅模样自是好笑得摇了摇头,小祯这么着急出去自是秦王允诺了他什么好东西,不过想着前世弟弟的结局,她眼中的笑意也是一沉,既然她回来了就没有再重蹈覆辙的道理。

这一世,她一定会好好保护母亲和弟弟。

至于那些人……

如意提着笼子进来的时候瞧见得便是这样一个王珺,神色微沉、笑意尽无,全身上下就跟笼罩着一层黑压压的气势一样,让人瞧着便心生发憷。

王珺听到脚步声倒也敛了心神,她重新靠着引枕坐好,而后是握着书卷朝如意手中的笼子看去,那金丝笼里有一团极小的幼崽,许是刚出身不久连带着那双眼睛也睁不太开,远远瞧去就是白乎乎的一团。

“拿过来吧。”

她放下手中的书卷,说道。

如意耳听着这话倒是也回过神来,她轻轻应了一声,待把笼子放到茶案上,而后才笑着同人说道:“奴先前已经检查过了,世子应该是着人已清洗过了,瞧着挺干净的。”等这话说完,她眼看着自家主子把那白团团的小幼崽捧到手中,口中却是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郡主,您以前从不收秦王送来的东西。”

也不能这样说,应该说郡主以前无论是谁送来的东西都不曾收过。

今次却是怎么回事?

王珺闻言,替人顺毛的动作一顿,只是也未过多久便又恢复如常,她垂着眼头也不抬,淡淡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以前是以前。”

既然她注定要嫁到天家,那么秦王……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等这话一落——

王珺掀了眼帘朝身侧的如意看去,见她还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便又软了声说了一句:“等回去寻个妥当的丫鬟细心照料着。”

如意闻言自是忙应了。

……

夜里。

崔柔那处传来话,却是请她过去一道用膳。

王珺虽然自己有小厨房,可以往向来是同父母和弟弟一道用膳的,何况,今日她们刚从金陵回来,一家人许久不曾见面自是要好生聚一聚。

想着过会便要瞧见父亲了,王珺心下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低垂着一双眼,一路上都一言不发。

跟在王珺身侧的连枝和如意是自幼伺候她的,她们心里总觉得自打从金陵回来后,郡主便有些不对劲,明明行事说话都是以往的样子,可就是隐隐让人觉得奇怪。偏偏这股子奇怪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因此两人也只是对看了一眼,不曾多言。

等她走到东院的时候,院子里的灯笼早已点了起来,明明晃晃的把这院子照得通明,外头候着的丫鬟朝她恭恭敬敬的福了一礼,而后是打了帘子请她进去。

王珺眼看着这座熟悉的院落也未说话,只是举步往里头走去,还未曾走到里间,她便听到一阵说笑声,却是小祯在说着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趣话,正逗得母亲开怀笑着。

因为这一阵笑声,她眼中倒也化开了几分暖意,只是在走到多宝阁的时候,余光瞧见坐在母亲身边那一道身穿青衣的身影,步子却又是一顿。那道身影如今也四十有五了,只是眉目温润、气质谦和,倒像是被岁月模糊了年纪,如今他坐在主位也是眉目含笑。

王珺的目光看着那道身影,眼中却闪过几分挣扎。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一直都是好的,在家里,他和母亲鹣鲽情深,连个通房、妾氏都没有,在外头,他行事清廉、从不应酬,无论是对母亲还是对她和弟弟,都是无可挑剔的。从小到大,她的书法、绘画都是父亲教得,相较起母亲,她以前却是更喜欢父亲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林雅的存在?

林雅和她年纪相仿,只相差一个月,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而林雅的存在,父亲是不是早就知悉了?还有母亲和弟弟的死,父亲是不是又牵涉其中?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去面对他。

王慎察觉到有道视线望向他便抬眼朝多宝阁那处看去,待瞧见那道朱红色的身影便温声笑道:“娇娇既然来了,怎么也不进来?”

他这话刚落——

屋内其余两人自是也朝她看来。

王祯更是笑着起身朝她走来,他先前从秦王手中得了弓,自是如珠如宝玩弄了许久,这会便拉着王珺的手,耷拉着眉道:“阿姐来得好慢,我都饿了。”

王慎看着他这幅模样便板着脸斥道:“没个规矩,还不坐好?”只是目光在转向王珺的时候却又恢复成一幅慈父模样,连带着声音也温和许多:“娇娇快坐下吧,今日厨房准备的都是你喜欢的菜。”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是亲自给王珺布起膳来。

无论是崔柔、王祯还是其余丫鬟、婆子看着这幅光景都见怪不怪。

王珺先前已被王祯拉着坐下,这会眼看着那空碗上被人堆着的菜,心下却有些百感交集。

作者有话要说:

老萧的属下:今天王七小姐收了秦王送去的白狐。

老萧沉着脸,不高兴,想打人。

第6章

“娇娇,你怎么了?”

王慎眼看着王珺低垂着头,也不知她在想什么索性便搁下筷子温声问道,崔柔和王祯闻声自是也循声看来。

王珺察觉到那三道视线便又凝了凝神,等平复了面上的神色,而后才抬眼朝人看去:“没什么,只是好几日未吃家中的菜,有些怀念。”

几人耳听着这话却轻轻笑了起来。

崔柔更是柔声道:“你这话若被你外祖母听到可该伤心了,你在金陵那几日,你外祖母可是全把心思放你身上了,你那几位表哥、表姐还吃了你不少醋呢。”

屋中几人因为这一番话,自是又笑了起来。

王珺眼中也平添了些笑意,她也未说什么,只是握着筷子吃了起来。

王慎也重新握了筷子吃起了菜,口中是道:“前几日我听陛下的口风,倒是有把长岂调回京中的意思。”

长岂是她的舅舅,也是武安侯。

这些年他一直在外任职,若是她不曾记错的话,应该不用两个月,舅舅一家就能回来了。前世萧无珏在登基后就寻了个名义把舅舅调走了,有时候想想,若是舅舅在的话,一定不会纵容林雅和她母亲那样进府,也不会放任她不管。

王珺想到这,握着筷子的手便是一顿。

“我在金陵的时候也收到哥哥的来信了,静闲年岁也大了,那外头的人总归寻不好,等她回来,我倒是要替她好生相看一回……”崔柔是个温和的性子,连带着说话也是温温婉婉的,只是想到自家娇娇的婚事,她面上的笑却是又消了些。

王慎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如今儿子女儿都在,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轻轻握了一回她的手。

崔柔察觉到手上的热意便侧目朝人看去,待瞧见那六角宫灯照映下,王慎那张温文儒雅的面容,眼中却是又浮现了几分笑意。

只是想着屋中这么多人,脸上却是又起了些羞赧。

屋子里丫鬟、婆子低着头,王珺两姐妹却是瞧了个真切,倘若是以前,王珺看到父母恩爱自是开怀,可如今心中掺着事,到底也只是低着头什么都不曾说。

……

几日后,外院。

王珺携着连枝朝二哥王祈所住的清平院走去。

她昨儿夜里听说二哥回来,因此等给母亲和祖母请完安便径直过来了。如今府中成年的也只有二哥和三哥两人,只是三哥前段日子在外游学还未曾回来,因此如今这外院住着的也就二哥一位主子。

清平院坐落在外院靠北的一块,门前栽着几棵梧桐树,外头也没什么人,瞧起来倒的确很是安静。等穿过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那院中的景象也就显露了出来,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洒扫的人都没有,倒是长廊下有个身影,正是王祈的近侍,名唤笑白。

笑白见她过来却是一怔,等回过神来便迎了过来朝她拱手一礼,唤她:“七小姐。”

王珺等他行完礼便点了点头,道:“我来寻二哥……”她这话说完察觉到笑白脸上的踌躇,略一沉吟,便又问了句:“二哥有客?”

她这话刚落——

还不等笑白答,里头却传来了一道清越的男声:“七妹来了?快进来吧。”

笑白闻声倒也恢复如常,只是躬身请她进去。

王珺虽然心中还是有所疑惑却也未再多言,只是举步往里头走去。

笑白替她推开了门,里头的光景也就显露了出来,相较王珺屋中那副奢华的模样,王祈的屋子委实是太过朴素,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得滑过屋中的光景,眼瞧着除了二哥之外再无旁人也就收回了视线朝人福了一礼,而后是笑道:“我没打扰二哥吧。”

“我今日赋闲在家,正是清闲之人,哪来什么打扰?”

王祈年有二十,也是生得一副好模样,目光清润,身形挺直,等说完前话便伸手替人倒了一盏茶,口中是跟着一句:“昨日阿瑛就与我说起你有事寻我,我还想着遣人去问你一回怎么了,倒是先把你盼来了。”

茶已倒好,王祈推到人前,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王珺接过茶自是又谢了一回,而后是从荷包里头取出一张字条递给人:“我知道二哥在姑苏有认识的人,便想请你帮我寻一个人……”她这话说完见人已打开字条,便又继续道:“我只知道此人是在姑苏行商,名唤林儒,想请二哥的朋友帮我查查他和他家中的底细,还有他……是否还在人间。”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有些微沉。

林儒是林雅名义上的父亲。

前世林雅母女来到长安的时候是戴着孝的,那时她也曾向林雅问起过她的身世,只是每每提及,林雅都是一副垂泪伤怀的模样,她未免人伤心自然也不好多问。

如今想想,林雅那个性子又岂会为此伤怀?她来长安本来就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要成为王家的贵女,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对于她而言可是一块拦路石。

他死了,她们母女才更方便行事。

如今林雅既然已经来到长安,周慧自然也快来了,她想让二哥遣人去细查下,一来是想打探下林雅母女近些年的底细,与谁来往过,二来是想看那个叫林儒的商人是不是真的已不在人间。

王祈握着纸张,心下虽有疑惑,到底也未做多问。

他只是朝人点了点头,口中是道:“七妹放心,此事便交给二哥了。”

王珺见他应允,心下便是一松,此事有二哥帮忙,她自然不必担心。她握着茶盏用了一口茶,等到茶香入喉,思及一事便又开口问道:“还有一事,我想问问二哥,当日表哥落马,真得是意外吗?”

王祈耳听着这话,饮茶的动作便是一顿,只是也就这一瞬的功夫,他便回道:“七妹怎么会这么问?”

王珺闻言,却不知该怎么说,太子坠马自是大事,早在出事后,天子便已着人彻查……可她也不知怎得,总觉得此事不简单。她垂眼看着盏中茶水轻晃,却是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问道:“我听说那日围猎,魏王也在?”

“当日魏王的确在,还是他先寻到了太子,为了寻太子,听说魏王也受了伤,这几日还抱恙在家……”王祈这话说完,看着王珺脸上沉吟的模样,心神一凝,连带着声也轻了许多:“七妹以为此事与魏王有关?”

王珺不知道此事是不是真得与萧无珏有关,只是萧无珏的野心太大又伪装的太好,这让她不得不起疑。

因此她也只是轻声回道:“我只是想,若是表哥出事,众皇子中,魏王必定是受益最大的那一个。”萧无珏无论在朝堂还是在外头都贤名在外,也是时下朝堂之中,众人以为最能坐上储君位置的那个人。

王祈闻言,却迟迟不曾说话,待又过了一会,他才搁盏道:“此事我私下会再去查探一番,只是如今陛下已发了话,何况这又涉及到皇家的事,七妹纵然心中有疑也切不可与外人说道,免得再起纷争。”

这个道理,王珺自然是明白的。

倘若在她面前的不是王祈,她也绝不会如此说道,因此耳听着这话,王珺自是点了点头。所差的事已同人说了,她也未再久留,只是临来要走的时候却朝那绘着梅兰竹菊的座屏投去一眼,她总觉得好似有一道视线在看着她。

王祈见她止步便问道:“七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