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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回事?砚之,不要装神弄鬼了,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

第四百章 灰娘子的裘裤

姜砚之抬了抬下巴,一爪子下去,吃掉了盘子里最后的几颗葡萄。

官家眼角跳了跳,到底没有说话。

“阿爹,西门大相公,你们可听说过这么一个江湖传说?”

不等两人回答,姜砚之自顾自的说道,“从前啊,有一位肤白貌美的贵女,她的父亲续娶了一位狠毒的娘子,成日里虐待她,不想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有一天,宫中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要给几位皇子选妃,那位贵女也很想去,坐在窗边呜呜呜的哭,这时候,被一个过路的老神仙给听到了,老神仙给她变出了最美丽的衣裙,又让她混进了宫。”

“翌日啊,这位贵女起来,却发现自己个衣衫不整。原来她长得面生,又没有正经的帖子,被那些天潢贵胄们,当做了是行首娘子……贵女痛哭,这平白无故的失了清白,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不知道那个恶人是谁,也无处说理去,只剩下被她紧紧握在手中的一条裘裤。贵女想要自裁,这时候老神仙又出来了,他是出自一片好心,可没有想到却办成了一桩坏事。”

“于是这个老神仙就想了一个挽救的法子,他交了贵女一个法术,对着那裘裤施法。只有裘裤的主人,才能够穿上这条裘裤……”

“最后贵女找到了那条裘裤的主人,可是这种胡乱而来的人,又怎么算得上是良人呢?贵女嫁过去之后,不出三年,那裘裤的主人便死了。”

“贵女得到了夫君巨额的遗产,从此专门寻那些富有又渣的郎君嫁,都是不出三年,便死了。江湖之上,给了她们这个门派的女子一个共同的称号,灰娘子!”

官家听得发愣,“难道不应该叫黑寡妇,为何要叫灰娘子?”

姜砚之递给官家一串烤好的肉,“阿爹啊,你想想看啊,这贵女虽然坏,但是她惩治的都是那些渣男的。黑寡妇只能说明她克死夫君,可一个灰字,不光是把她的狠辣体现了出来,连她的可怜之处,也体现得淋漓尽致啊!”

官家恍然大悟,“并非是非黑即白,乃是灰啊!妙啊!真是妙!”

他想着,颤抖着手,指着之前被他扔到地上的裘裤,“这条莫非就是?”

姜砚之慎重的点了点头,“不知道阿爹是否有所耳闻,前元相公没了之后,他的夫人曹氏要带着十万贯嫁妆改嫁张相公。”

官家皱了皱眉头,“张大郎那厮都被朕贬去了长安,竟然还知晓京中之事?他这是要做什么?”

姜砚之有些傻眼,张相公,我不是故意拉你出来扛锅的啊,这是我阿爹自己要迁怒你的。反正觊觎一个寡妇巨额财产的人,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阿爹且听我说,元相公的两个儿子,便把这曹氏告到了开封府来。”

官家又插嘴道,“以子告母?这元家的两个儿郎瞧着好,竟然是这么不懂事的,以下犯上,该杖责……”

姜砚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您这么能耐,咋不直接把开封府同大理寺的案子全都审了呢,真的是别人说一句,你就要插一句嘴!

“可是经儿子查证发现,那曹氏的嫁妆单子还有房产田契有一部分是伪造的,曹氏有图谋元家家产的嫌疑……”

官家这时候正经了起来,“怎么回事?”

姜砚之说着,看向了西门相公,“请问西门相公,昨儿个夜里,你去哪里了?”

西门相公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在书房看书,并未出府。”

姜砚之对他嗤之以鼻孔,你当自己是高达呢,还面无表情的。

“等等,曹氏同这裘裤有什么关系?”官家插嘴问道。

姜砚之望着西门相公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阿爹有所不知,我手头有一本邓康王的笔记您知晓吧?适才那个故事,也是我从里头瞧见的。里头说了辨认此门派女子之法。经儿子辨认,那曹氏便是这一门的传人……”

他说着,嫌恶的捏起地上的裘裤,“阿爹请看,这裘裤上绣着什么……绣着曹金莲同西门晓庆的名字啦!用的是灰色的丝线……儿子还在曹金莲家中,寻到了写着元相公名字的裘裤,难怪她才嫁进元家三年,元相公就没了……”

“那啥,西门大相公,我觉得你肯定是被冤枉的,要不你来试一试这个裘裤,看你穿不穿得上?”

西门相公往后退了几步,“怪谈之事,岂能当真?”

姜砚之叹了口气,“西门相公可仔细想想,那曹氏生得也不算是天人之姿,不过是一个小官之女,如何能够引得三位大相公上钩?而且有哪个女子,会要郎君的裘裤当定情信物的,唉,名字绣完,术法便已经完成了。那邓康王的笔记之中,倒是记载了他想出来的破解之法,但是我也不知道是否有效。”

“西门相公,那曹氏身边的嬷嬷,可是信誓旦旦的说着,你要娶曹氏,并以裘裤为定情信物的。”

西门相公脸色一变,姜砚之之前说的故事,他是一个字儿都不信的,天底下哪里有什么灰娘子!

只不过,有一句他说得没有错,那曹金莲有何本事,引得三位相公竞相折腰,这不用玄学解释不通啊!

而且,的确是曹氏嫁过去不到三年,原本好好的元相公,就死了……

西门相公有些慌。他绞尽脑汁的想起当初他同金莲是怎么用裘裤和肚兜当定情信物的了,当时只觉得浪,现在想起来,怎么想怎么怪异。

哪个女人不爱金银珠宝,不爱亭台楼阁,尤其是曹金莲那样的女人,可是她却欢喜的收了裘裤……

西门相公看着裤头上绣着的他的名字,到底按下了自己心头的慌乱。

曹氏已经死了,便是有术法,实术的人也已经死了,不足为惧。

“我同曹氏并无半点干系。曹氏已死,死无对证,三大王拿着一条裘裤,听信了一个婆子的话,就要污蔑朝中重臣么?”

姜砚之噗呲一声笑出了声,“西门相公,请问是谁告诉你,曹氏已经死了的?”

“曹氏死了之后,我们开封府便封锁了消息,西门相公不是在给我阿爹四处搜罗奇珍异宝,美食美人么?倒是耳聪目明到知晓我们开封府的事了……”

“你不是同曹氏没有半点干系么?那你为何关心曹氏的生死。”

西门相公一愣,“不是三大王你说的么?”

姜砚之看向了官家,“我可只是说,昨儿个夜里烤人肉……”

第四百零一章 姜砚之!骗子

官家不忍直视的点了点头,这个西门相公,原本资历尚浅,但是他实在是太会揣摩上意了,最近北伐失利,太子又出事,武国公府又出幺蛾子……

官家自觉一个头两个大,才将他提拔了上来。现在看来,到底是不行的!

西门相公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姜砚之对着他摇了摇头,“我诈你,你定然是不服气的。只不过适才是我在彩衣娱亲,炎炎夏日,让我阿爹高兴高兴。我若是没有证据,今儿个也不来这里,同你对质。”

姜砚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来,递给了官家。

“你以为我昨儿个不连夜审曹金莲,单纯是为了等张中么?不,我是为了有时间,去查明这些东西。曹金莲是同张家有私情,还是同西门家有私情,我并不关心。我关心的是,谁才是滥用职权,动摇我国之根本的人!”

“人会说谎话,但是账册不会说谎话,时间不会说谎话。你没有想到,元家儿郎会抛着脸面不要,把曹氏告上官府,也没有想到,本大王会一眼就瞧出了破绽。”

“本大王立马舍下曹金莲,为的就是打你一个措手不及,去快速的查账。果然让我查到了问题,那些契纸是何时改的,又经过了哪些人的手……”

文人最好脸面,西门相公没有想到会这样,从他还留有明显的时间错误上来看,他这个人,胆大妄为得很,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做事儿。不当回事儿,就不会心细,自然就会留下破绽。

可等他知道开封府在查曹氏的案子了,那他就会赶忙拿纸擦屁股了。到了今日再查,便什么都查不到了。

只是,姜砚之并没有想到,西门相公会这么丧心病狂的,潜入开封府地牢里,杀了曹氏灭口。

自从二皇子接手了开封府,他便多数时候都是在大理寺的,之前那些使唤得顺手的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你昨儿夜里,潜入开封府,将曹氏击晕。在这里,你不应该用银锭的。因为我大陈,多数的人,都是使用铜钱。银很少流通,都是有定数的。虽然烧得有些发黑,但是还依稀能够辨认得出,这银的成色十分的好,乃是今年新送进宫的官银。”

“而你才刚刚因为献宝,被我阿爹赏了银。整个朝堂之上,有本事帮曹氏改契约,又擅长暗器,还会模仿人写字,能够拿到我阿爹的赏银的文武全才并不多,算来算去,只有西门大相公你一个人!”

“你若还是想要狡辩,可以拿你写的字,同曹氏的那封假遗书,让崇文馆的老学究们对比一下,看看那字,是不是你写的!”

西门大官人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没有了侥幸心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过了许久,才哭着说道,“我当真不想杀掉金莲的。”

“我自知无论是才学还是家事背景,都不足以坐在这个位置上,便每日里忐忑不安,生怕官家一个不悦,我就要被撤职。身后一大群人追赶着不说,还有那张相公,虽然被贬去了长安,但是他到底是官家身边的老人了……”

“若是让张相公娶了金莲,那他财力大涨,自然是能讨官家欢心。于是我便想要娶金莲,但是有一次,让我无意中发现了,她那十万贯嫁妆,乃是虚的,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于是我便……我们约定好了,这一部分,我得七成,金莲得三成。”

“索要女子嫁妆,乃是为人所不齿的,我以为这事儿就能够糊弄过去了,万万没有想到……金莲那种唯利是图的女人,就算一开始不供出我来,她迟早是要全招了的。”

“所以我便……官家,我当真不是故意的啊!天知道我这一辈子,再也不能吃烤肉了啊!”

姜砚之有些无语……坏人咋都有这么多借口呢!

官家像是感受到了姜砚之鄙视的小眼神,顿时大怒,叫人将那西门相公给拖下去。

“爹啊,滥竽充数不行啊!你看你选的都是啥人啊!”

官家有些唏嘘,“他只是暂时的……那啥,你讲的故事是真的么?那个灰娘子?”

官家像是想到什么事情似的,忍不住拽了拽自己的裘裤。

姜砚之嘿嘿一笑,“爹啊,我瞧你是有故事的人啊。是不是哪个后妃,给你的裘裤绣名字了?”

官家不言语。

姜砚之哈哈大笑起来,“阿爹啊,肯定是假的啦。你说现在一个贵女,拿着一条裘裤,让你的三个儿子一个个的试,你会怎么样?”

官家顿时黑了脸,那还用说伤风败俗,打出去!

“退一万步,老神仙施了法术,让人试了裘裤。贵女同渣男成亲之后,把那条裘裤绣下了诅咒的名字,然后那人就死了……若是天底下有这样的门派,这样的法术。那咱们还愁收复不了燕云十六州?”

“儿子立马同惟秀一道儿,去把大辽将领们的裘裤全偷来,让懂这法术的人来绣名字,然后咱们就天天坐着嗑嗑瓜子,吃吃葡萄,等到三年之后,嘿嘿,别说燕云十六州了,大辽都是咱们的啊!”

官家一巴掌拍在姜砚之的脑袋上,“你这个死小子!”

姜砚之抱着脑袋,跑出了大门。

官家抓起一旁厚厚的册子,哼了一声,翻了翻,一阵惊天的咆哮声响起,“姜砚之!骗子!”

这就是你说的证据!

西门啊,这才是真诈你的啊!一个晚上能够查出啥破绽啊!就那么一点不痛不痒的啊!你咋那么老实,全都交代了啊!

官家气得要吐血,这时候宫女端着盘子走了上来,“官家,可还接着吃葡萄?”

“不吃,哪里有空吃!给我留了一通烂摊子,叫高达来!”

宫女吓得瑟瑟发抖,赶忙朝门口退了过去。

官家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葡萄,顺了口气,“库里还有多少葡萄,一颗不留的,让人全送到三大王府去。”

宫女拼命的点了点头,自从太子殿下出事之后,官家这性子是越发的阴晴不定了。

官家看了看逍遥椅,这下子又躺不成了。

……

宫道之上,姜砚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哼着小曲儿,乐呵呵的往家走,“路丙路丙,快快,快回家,不然烤肉凉了,惟秀就不爱吃了。咱小青天儿,今儿真高兴,又骗了一个蛀虫,拨乱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