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盒子竟然还带着个绊扣,秦春娇不由咕哝着:“这里面又是什么宝贝疙瘩了?”说着,就把那盒子扣开了。
盒子里面垫着一层绒布,还拿绸缎包裹着一节细长的东西。
秦春娇揭开绸缎,里面赫然是一根发簪。
这发簪是芙蓉玉做的,簪子上雕刻着双生桃花的花样,簪身刻着一溜小字:永结同心。
秦春娇说不出话来了,簪子固然名贵好看,但最让她感动的却是这底下的意思。
易峋在她身侧坐了下来,双臂发力,将她抱在了自己膝上,垂首低声问道:“喜欢么?”
秦春娇点了点头,竟然抽了一下鼻子。
易峋勾唇一笑:“那么,奖赏我。”
秦春娇抬眸,睨了他一眼,心里大概知道他在说什么,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她轻声喃喃道:“你想要什么?”
易峋盯着她的眼眸,嗓音沙哑:“你知道。”
秦春娇有些羞涩忸怩,但还是环住了他的脖颈,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易峋按住了她的后脑,吸吮吻咬着。她的唇瓣,像是上好的玫瑰软糖,让他迷恋上瘾。
抱着怀里娇软的身躯,听着她嘤嘤声软的嗓音,他心里从进村时就燃起来的燥火,一点一滴的熄了下去。
才进村子,他就听那起爱说闲话的碎嘴妇人说起,今儿白日里,有个锦衣华服的俊俏公子,在秦春娇的小摊子前,着实纠缠了她一会儿。听那些人嘴里的嚷嚷,这公子是京城相府里的大少爷。
她在相府里的那三年,他一无所知。
但为奴为婢,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凭着秦春娇的姿色,被什么主子给看上了,也不是稀奇事。
易峋从没有问过,但不代表他不在意。其实恰巧相反,他十分的、极其的在意,两人越是缠绵恩爱,他越是想要弄清楚她在那三年里到底发生过些什么。他想得到这个女人的一切,她的心,她的人,她的经历,她的过往,这所有的一切都要烙上他易峋的印记。
易峋根本不像村里人所认为的那样,大方公道,在秦春娇的事上,他霸道且自私。
然而他也明白,那些不是秦春娇甘愿的,唐突的去问,只是再度揭开了她的旧疤。
她心里只有他一个,不是么?这也已经足够,过去的事情,不该再影响眼下这喜乐平和的日子。
那位公子,如果他没有猜错,该是那个害得春娇被卖出相府的始作俑者。
身为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姑娘都保不住,事后又跑来纠缠些什么?
其实,他或许该感谢他,就是因为他的无谋之勇,自己才得到了机会,重新夺回了秦春娇。
按下这些不为秦春娇所知的秘事,易峋将她推倒在了床铺上,灵活有力的手,揉起了她的身子。
秦春娇双颊潮红,眸色如水,微微喘息着:“峋哥,要吃晚饭了,别再闹了。”
易峋听着,这才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她。
秦春娇起来理了一下头发,嗔怪一般的凝了他一眼,便起来往厨房去了。
易峋还给她带了童记糕饼铺子里的桃花酥和芸豆卷,秦春娇已经完全没有脾气了。大钱都花了,这点小钱也就算了。
刨除掉为秦春娇买的东西,还有替家里置办的物件儿,这兄弟两个将余下的钱都存了起来。春耕告一段落,油坊的事就在眼前,往后大有用钱的地方。
这般过了七八日,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易家三口人趁着早清明,去给已经过世的易父易母上了坟。
这次,秦春娇是以易家长媳的身份去的,置办了三牲,在坟前恭敬踏实的磕了头。
易峋也在坟前祝祷了,讲明了秦春娇就要嫁进他们家来,祈求老两口在天有灵,保佑秦春娇早日替他们家延续血脉。
易嶟看在眼中,什么也没有说,安安静静的看着那坟前的青烟直上天空。
清明之后,万物生长的更加飞快,易家院子里的菜地已经是绿油油的一片,每日都能吃上新鲜的菜蔬。野菜、咸菜早已吃的腻烦,易家的饭桌总算可以调换更多的花样了。
易峋和易嶟兄弟两个还带着赵三旺,为着油坊的事,每日东奔西走,物色原料。
秦春娇那豆腐脑小摊子的事情,给了易峋启发。他不用等着自家地里的油菜籽下来,完全可以先进货干着。然而他们以往谁也没干过这行当,所谓万事开头难,才着手难免要绕些弯子。
秦春娇还是每日照旧,做好了家里的事情,便是磨豆浆、做豆腐脑,搭着卖些糕饼点心。
那头小驴,因为是买来磨黄豆的,所以秦春娇给它起名叫豆子。
豆子很是驯服听话,干活也卖力,有了它帮忙,着实省了秦春娇不少力气。
因是这样,秦春娇索性每日多磨了一锅出来,两锅豆腐脑,余下的一锅便入模子做了豆腐,一道放在摊子上卖。
这左近有几个村子,但集子却有些路途。
乡下人吃菜容易,自家地里拔两颗就是了,但要吃肉吃豆腐,就只能去集子上,又或等初一十五的集会。因而,那豆腐一上摊子,就颇受人青睐,不止下河村的人,连附近村子的人也常来买,每日无论做多少,都是卖干净了的。甚至于,还有人为没能买到,而愤愤不平。
秦春娇的小摊子摆了这些日子,已经颇有些名气,周遭乡里人都知道,这下河村口有一对姊妹花摆摊子卖吃食。摊主手艺了得,除了豆腐和豆腐脑外,时不时还换着花样的上糕饼点心。又听说,这摊主是从相府里出来的,她做的点心,连相府里那些夫人小姐都爱吃。如此一来,秦春娇的摊子,在这些乡里人眼里便格外不一样了。毕竟,花上几个铜钱,你就能吃上那些达官贵人才能吃的着的东西,谁不心动?
故而,秦春娇的生意越发的红火,每天都有二三两银子的进账。
易峋投下的本钱早已挣出来了,还盈利了许多。秦春娇倒是想再多赚些,可惜她每天也只能做那么多,她还不想误了照料易峋的衣食。
村里那些长嘴妇人,面上都嘲笑秦春娇放着好日子不过,自找罪受,背地里却羡慕的眼睛发红。毕竟,她们可是要买个针头线脑,都要问男人拿钱,看男人的脸色。
想不出来新鲜花样,就只好嚼裹秦春娇这样操劳,风吹日晒的,要不了多久必定变得皮糙肉粗,惹她家男人厌烦。
秦春娇也听见了些风言风语,没有生气,只觉得可笑。到底,这日子是自己过的,好坏自己心里明白,那些人再说又能怎么样呢?
她如今开心极了,每天都过得充足踏实,也有闲心思打扮自己了。易峋给她的发簪,是每日不落的戴在头上的。那茉莉花胰子,果然比寻常的胰子好用的多,洗完脸既干净又绝不干燥。
每天早上出门前,她必定要仔细的匀脸上妆,才去做生意。
毕竟是从相府里出来的,秦春娇很懂得怎么爱惜自己的容貌,她如今也赚钱了,有底气买那些保养皮肤的面脂花油。每天在外头跑来跑去,却没有丝毫憔悴的迹象,小脸依旧白嫩,笑容也依旧甜美。这让那些咒她变成黄脸婆娘的妇人们,只剩下咬牙跺脚的份儿了。
这天清晨,秦春娇和董香儿照例推着小车来到村口,对过却已先站了一个人。
两人微微一怔,那人却怯生生的向她们两个招呼道:“春娇姐,香儿姐,我、我也想来卖些东西,你们不会不让吧?”
这人正是林香莲,她臂弯上挎着个竹篮子,里面是些面馒头和煮好的五香鸡蛋。
第56章
林香莲这女子,最让人膈应的地方就是,分明没人欺负她,她却偏偏把自己打扮成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还没等秦春娇和董香儿说话,她赶忙又说道:“二位姐姐也知道,我爹过世的早,家里穷。两位姐姐生意这么好,我也想试试,赚了钱好贴补给我娘。”
她说着话,鼻尖微微有些红,倒好像受了无穷委屈一般。
董香儿一看她这幅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刚想张嘴,秦春娇却拉了她一下,她便不做声了。
秦春娇笑了笑,向着林香莲说道:“香莲妹子这话倒是有趣儿了,这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的,谁也碍不着谁。真真是可笑的,这路又不是我家修的,我也没设个栅栏拦着不让谁来,你这话倒是从哪儿来的?”
这时候,村里人已渐渐出来了,看见林香莲也要卖小吃,都好奇的站着看。秦春娇她们是卖吃食的,林香莲竟然也要卖吃食,这不是当面撞上了?
林香莲之前和秦春娇的矛盾,大伙都少都隐约着听到了些,这会儿瞧着她们两个针尖麦芒的对上了,都围着看热闹。
秦春娇也是看见了这情形,才按住了董香儿,且蓄意大声斥责了林香莲一顿,将这道理讲给众人听了个明白。
林香莲这套把戏,无过是要演给人看,要人可怜她,站到她那边去。
若是董香儿适才一个没忍住,真的和她吵了起来,村里人瞧着,难免就会以为她们两个仗势欺人,欺凌孤女。原本村里就有人眼热她们的生意,如此一来就更有话说了。
秦春娇虽然不怕她们,却也不肯让人落了话柄。
再说了,这儿不比村里,路口人来人往,这话传扬开去,坏了她们的名声,势必要影响生意。
林香莲的脸色微微一白,还想再说什么,秦春娇却抢先说道:“这路宽绰,容得下咱们两家的买卖。我没拦着你,你也不用来说这些惹人发笑的话。”撂下这句话,便拉着董香儿,推车到了自己平常摆摊子的大榆树底下,收拾预备开张。
村人瞧了半日热闹,逐渐咂摸出滋味儿来,看着林香莲,颇有深意的笑笑,渐渐散去了。
林香莲的脸色微微有些惨白,她立在晨风之中,鬓边的乱发被吹得纷纷扬起,配着单薄的身子,颇有些萧瑟的意味。
她眯细了眼眸,咬着嘴,盯着秦春娇的小车,停了片刻,才走到路的另一侧,站住了。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从秦春娇回来,自己仿佛就诸事不顺。一向管用的做派,到了她跟前就不灵验了。
她看了眼篮子里的吃食,她娘昨儿不知怎的,突然买了白面和鸡蛋回来,做了这些东西,硬逼着她来村口卖。
林香莲脸皮薄,起初不愿意,耐不住林婶儿软磨硬泡,又说秦春娇都能干成的事,她干不成么?
林香莲对秦春娇原本就颇为不服,被林婶儿这样一挤兑,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然而这抛头露面、风吹日晒的事情,真不大适合她呢。
董香儿搬着桌凳,嘴里便嘟哝道:“瞧她那副样子,好似谁欺负了她一样!看着咱们做生意眼热了,也跑来干买卖。”
秦春娇脸色淡淡,说道:“三姐,不用理她。我说了,这路宽了,谁都能来做生意。可是能不能赚到钱,就要看个人的本事了。”
林香莲生意好不好,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其实她也从没把林香莲当回事,若不是她总来纠缠易峋,她也不想给她难看。
至于这对面做生意,那是世间常见的事,如她所说,饭碗在这里,能不能端的起来,就看个人的了。
董香儿听了秦春娇的话,原本烦躁的心情倒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对妹子的手艺有信心,也不信那林香莲能抢去她们的生意。
随着时辰推移,往日里那些老食客们,渐渐来了。
这些人是吃惯了秦春娇摊子上的东西,本就是奔着她来的,连瞧都没瞧林香莲一眼。须臾的功夫,秦春娇那小摊子上,又坐满了人。
秦春娇和董香儿忙着招呼客人,也就再没心思和功夫去想林香莲的事了。
除了这些来吃饭的,还有些妇人来寻她买豆腐。
秦春娇做的豆腐,不管是老豆腐还是嫩豆腐,都格外的好吃,豆香浓郁,老豆腐筋道,嫩豆腐鲜嫩,要价也不高。左近没有市集,最近的宋家集子也要些路途,有了这个小豆腐摊子,真是方便了许多。
那些来买豆腐的妇人,看董香儿已经是媳妇打扮了,不想那么多,见着秦春娇生的模样俊俏,又这般能干,还是个姑娘装束,便打听着她是哪家的姑娘,许了人家没有。
秦春娇小嘴微抿,含着笑,忙活着,顾不上回那些话。倒是她的老食客,有几个知道底细的,大声说道:“你们就别做梦了,秦家妹子早就有婆家了,只是碍着男人没出孝,还没成亲。你们可仔细着,她男人可不好惹,闹急了小心人家打上门去!”
这乡间人玩笑起来没太大的忌讳,那些妇人听说秦春娇已经有了夫家,同那些食客们一来一往的笑骂,又夸秦春娇好福气,必定早早的就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林香莲站在路边,看着对过那小摊子上的热闹,喧哗笑闹声如浪一般一波一波的过来,自己这里却冷冷清清,那场景真是一天一地。偏生她又极好面子,喜欢意气之争,眼里瞧着这情形,心里的滋味儿真如被油煎一般。
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倒也有赶路的过客,向林香莲买吃的东西。
倒也不为别的,毕竟这路上来往的行人多,赶路的人要买干粮果腹,秦春娇的小摊子生意实在是好,随时都排着长队,人等不及,就到林香莲这儿来了。
一老汉带着个娃儿,走过来问道:“丫头,你卖的啥?”
林香莲脸上一红,含蓄着笑道:“老伯,我卖的是煮好的五香鸡蛋和糖心馒头。”她这面馒头倒不是寻常的白面馍馍,里面用白糖和猪油丁做馅儿裹了,才上锅蒸的,叫做糖心馒头,倒也是一种点心。
那小娃儿不过五六岁大,什么也不懂,听见有糖馒头和煮鸡蛋,便闹着要吃。
那老汉看了秦春娇的小摊子一眼,有点迟疑。看着那些食客吃的香甜,他也很想试试,再说走了一路有些渴了,喝些豆腐脑解解渴。
林香莲瞧出来,笑了笑说道:“老伯,那边生意是好,但您过去不是还要等?再说了,一碗豆腐脑要五文钱,饼子两文钱,糕要四文钱,这也忒贵了。我跟那位姐姐相识,她是相府里出来的不错,但是不是相府里的老爷太太都爱吃她做的东西,那谁知道呀?您老能去问吗?您花这份冤枉钱干嘛?您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