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你懂种地吗?”陆璟放下了茶盏。

徐惠然自然不懂,放下了茶盏,目光垂了下来,纤细的手指在茶盏边转着。

陆璟看着茶盏上的手指,如瓷一般白,只是柔软了许多,还甜香了许多。粗劣的茶色都给衬得碧绿,带着清香味。

前世这个时候陆璟也不懂农桑,徐惠然抬起了头,看着陆璟微微一笑:“五郞懂吗?”

“原先不懂,这几日倒是看了些书。”

徐惠然的眼睛往书案上一瞅,果然有《齐民要术》、《王祯农书》:“所以五郞也只是纸上谈兵了。”

陆璟定定看着她,显然对徐惠然的这句讥讽没有理会。

“我打算种桑树。”徐惠然把打算提前说了出来。

明年的米价会贱,而丝价会高,这是徐惠然重活一世才得来的先机。

“为什么?”陆璟的眼神动了动,“全种桑,万一丝价贱了,不是全赔了?”

“六亩山田,也种不了什么吧。种些桑就算了。”徐惠然站了起来。

陆璟的目光垂了下来。陆家原来给徐惠然的聘礼是二十亩地,为了陆璜娶陈冬梅,不光把二十亩减为六亩,还把适合种稻的水田换成了山田。

徐惠然离开了书房,想起这个就觉得气。

陆璟看着已经关上的书房门,眼光垂了下来。他不是个贸然行动的人,家里的事看得清楚,只是在他没有强大前,他是不会做太多动作的。

拿起了书,这就是能让他强大的武器。陆璟看了会儿书,拿起面前的茶盏,喝了口,居然喝干了。

随手放下,陆璟也不曾多想,拿起另一只茶盏喝了,进口就觉得不同,口齿余香。

陆璟盯着手里的茶盏,这是徐惠然刚才喝过的那盏茶。

他怎么能喝人家的残茶?可他已经喝了。

茶盏沿那还有极淡的徐惠然极淡的唇印。他的唇印盖在一边。陆璟的心跳了跳,像做了件不该做的事,把茶盏放了下来。

陆璟站了起来,拿着他的茶盏走到圆桌那,倒满了,喝了一大口。觉得不够,又喝了一大口。

茶壶里的茶都喝光了。陆璟仍旧觉得唇齿里的那股淡香还在。想在泡一壶,热水壶里的水也凉了。

喝就喝了吧。

陆璟走回书案这里,眼光一瞥,看到了徐惠然的茶盏,盏里还有点茶底。他拿了起来,把那点茶底喝了。

安安心心看起了书。

天才亮,徐惠然还跟着刘玉秀、杨如春在厨房里准备一家的早饭,杜阿福就来找她了。

杜阿福昨天就想找陆璟问种地的事了。可陆璟没找到,只能今天了。

蚕姐却告诉杜阿福,这地是五奶奶的,得问五奶奶。这让杜阿福真觉得别扭。这种事当然应该跟男人谈,跟一个女人能谈什么。

站在厨房外的杜阿福真觉得别扭,咳嗽了半天都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杨如春瞧着杜阿福:“五弟妹,五弟不会给你找了个痨病鬼来吧?”

徐惠然看了眼杜阿福,这么壮的身体可不像痨病鬼,细声细气地问:“阿福,什么事?”

杜阿福身体扭了个角度,望着厨房外的香椿树:“五奶奶,还是让五少爷来跟我说种什么吧,还有要准备农具、肥料和种子。”

这几句一说完,杜阿福就几乎是跑得走了。

徐惠然的眼睛有些直,昨晚陆璟就问过她懂怎么种地吗?

她不懂,前世活着的时候,没关心过。死了做鬼,又不用吃,哪里会关心这些。让陆璟来跟杜阿福说,那怎么行。地是她的,当然得她来说了。

吃过了早饭,徐惠然去后院找杜阿福了。

陆璟居然在:“阿福,你说要什么吧?五奶奶会准备的。”

徐惠然站到了陆璟边上。她只能这么站。

不远处郑妈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往这瞅呢。郑妈可是老陆蔡氏的眼睛,这边有什么,郑妈回头全会跟老陆蔡氏说的。

杜阿福没看徐惠然,盯着陆璟的那双圆头鞋上:“五少爷,我得看过地才好知道要什么。不过一般的农具得要,还有五少爷,你打算种什么。”

“桑树吧。”徐惠然回答了。

女人就是不懂,杜阿福跟陆璟说:“没人会全种桑树的,总是田边种些,田里这个季节可以种麦子的。”

“那是别人,你全种桑树就好。”陆璟在徐惠然先开口前说了。

第27章 惦记着

郑妈扔掉了纳着的鞋底,跑了过来:“五少爷,不能全种桑树呀,那你们吃什么?”

陆璟没理,只是看着杜阿福。

给无视冷落的郑妈,转向徐惠然,板着脸:“五奶奶,这种事还是问下二爷的好,不然地白糟蹋了不说,还让员外老奶奶生气。”

徐惠然也没理郑妈,对杜阿福说:“要不让蚕姐带你去看看那块田吧,就那么大,也种不了什么。”

“六亩呢。”郑妈嘀咕了声,“五奶奶真是不知道柴米油盐,六亩地种不了什么?六亩地能种很多呢,二爷从不嫌六亩地少。”

陆构当然不会嫌六亩地少,恨不得再从徐惠然这里拿走呢。

“阿福,六亩地能种什么?”陆璟问杜阿福。

杜阿福有些为难地说:“六亩地也可以。可要看地,地和地是不同的。不过,五少爷,六亩地,是有些少了,人家都不用帮工,村东头的刘老根和他老婆两个人就种了三十亩。我还以为你们让我来种多少田呢,原来就这点。”

郑妈脸给呛红了,想要骂,瞥到陆璟的脸色闭了嘴。

徐惠然掩住了嘴,她没想到笨嘴的杜阿福也有嘴厉害的时候。

“去看看地吧。”陆璟前面走。

“你今天不去乡学?”徐惠然也跟了上去。

“我昨天跟先生说了,今天不去。”陆璟宽大的袖子荡了起来,卷住了徐惠然裙摆,一时纠缠在一起。

徐惠然站住,让陆璟的袖子落了下去,再散了开去。

陆璟的余光扫了眼袖子的下摆处,目光又往前看了去。步子迈大了几步,又怕徐惠然跟不上,压住步子,慢慢踱着走。

蚕姐跟到了徐惠然边上,眼睛往郑妈那瞅了眼,又看了眼杜阿福。

杜阿福极快地走到了陆璟后面,只落下半步。他再粗,也知道不能跟陆璟并排走。

杜阿福跟在陆璟后面压着步走,一大步就成了小半步。这样走挺辛苦的。走了一会儿,杜阿福喉咙那动了动,想问陆璟能不能快点走,又忍住。

徐惠然在后面,这么慢慢走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又猜不透陆璟的心思,昨晚前面似乎那地是归她,不算在陆璟和她共有。可后来,再加上今天,徐惠然有些吃不准。

徐惠然的步子就加快,不一会儿就超了过去。蚕姐一路小跑才跟上。

她身上的白袄绿裙,因着步子的加快,倒像一朵给荷叶托着的白莲在那随风轻轻摆动。

陆璟倒不急着走,慢慢跟在后面。

走在最后面的杜阿福,眼睛往前张望,不知道陆家五少爷怎么会习惯走在女人后面。乡下素来是男人走前面,妇人走后面的。

再走了会儿,徐惠然有些喘气,慢慢又落了下来,让陆璟和杜阿福超了过去。

“五少爷天天走的,就是那个阿福吃得也多。五奶奶,你何苦跟他们比走路。”蚕姐拿出手帕擦了下额头上的汗。

徐惠然看了眼蚕姐:“所以咱们有机会就得多走走,不然真要成废物了。”

趁着几年后的混乱离开陆家,她得能走得动路才成。可这样出门来走路的机会对她太弥足珍贵。

“就是这了,阿福你看看。”陆璟指着山坡上的地,往上爬。

杜阿福几步蹦了上去,四下里瞧了瞧,挠了挠头:“种麦子还成。不过真的全种桑树?”

“全种。”徐惠然没有蚕姐扶,也爬了上来。这是她一回站在自己的地上,虽说知道不好,可也是她的地。

杜阿福不敢看徐惠然,脸部肌肉扭来扭去,显然在挣扎,要不要听一个女人的话。

“五奶奶说全种,你还犹豫什么。”蚕姐摆出了贴身大丫环的款。

杜阿福看了眼陆璟。陆璟没说话,在地里走着,时不时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扔了出去。

“那就种桑树吧。反正到时,没有粮食,我不管。”杜阿福嘀咕了声。

回去的路上,蚕姐悄悄跟徐惠然说:“五奶奶,要是闹了蚕灾可怎么办?你不要忘了,我为什么叫蚕姐呀,不就是因为我们家闹蚕灾,我差点给溺死了。”

“知道呀。可是咱们不是在陆家。他们总不能把咱们给饿死吧。”徐惠然望着前面陆璟的虽说廋俏却坚定的后背。

“这当然了,陆家别的人肯,五少爷一定不肯。”蚕姐放心了。

徐惠然冷笑了声,她可不相信陆璟会觉得她的生死有多重。

郑妈把徐惠然要把六亩地全种桑树的事告诉了小陆蔡氏。小陆蔡氏一听就急了,晚上就跟在给陆构洗脚时说了:“这摆明了不就是到时吃家里的,好处他们拿。”

陆构擦着脚:“由着他们,等明年丝贱时,看他们怎么哭。到时我自有法子拿住他们的。你放心好了。”

陆构把擦脚布扔到了小陆蔡氏怀里:“到那时,不光那六亩地他们得吐出来,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呢。”

“什么好处?”小陆蔡氏的眼睛盯着陆构。

陆构笑了:“让五郞把功名让给咱们四郞,怎么样?是不是大好处?”

小陆蔡氏笑得口水流了出来,拿起手里布子去擦嘴,擦了下发现了:“哎哟,真是作死了,怎么拿你的洗脚步擦起嘴来了。”

“这有什么,又不是别人的。”

“那你来擦擦。”小老陆蔡氏要用擦脚布擦陆构的嘴。

陆构让了开去:“你这妇人,这干什么,去,去,赶紧把洗脚水倒了,上床睡觉。”

小陆蔡氏瞪了眼陆构,端起木盆去倒水了。

徐惠然给陆璟倒好了茶要出去。

陆璟眼角看了眼徐惠然:“昨夜茶水后来是冷的。”

“明天我让蚕姐这摆个茶炉。”徐惠然脚又想往门口那动。

“上回娘让你做得衣服做了吗?过几天要去拜访人。”

徐惠然把陆璟身上的直身看了看,七成新,似乎是去年做的,有些短,可也能穿。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就因为陆李氏说陆璟又长高了,没合身衣服穿,她赶着做了好几件,把自己的嫁妆都搭进去不少。

今生,她借着给陆李氏做衣服,就没给陆璟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