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想了想问道,她挺喜欢这个男人的。在见惯了虚以委蛇的人之后,皮埃尔这种正直的人简直像宝石一样珍贵。即使他不善言辞,但和他聊天是让人愉悦的。在放松的氛围下,她略微有些大胆的问了这个问题,那是前段时间瓦西里公爵在她耳边偶尔唠叨过的。
“什么?”皮埃尔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海伦觉得有些脸红,她局促地说:“抱歉,我是说您的工作,如果我问了多余的问题让您觉得为难的话,我再一次向您道歉。”
“不,当然不,公爵小姐。”皮埃尔慌乱地摆了摆手,然后意识到这让他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年轻人,倒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够稳重,所以他又镇定了一下,温声说道:“我还没决定好呢。”
“事实上,”皮埃尔搓了搓手心,抬眼看着对方,有些羞涩,“昨晚安德烈已经问过我这事儿了,他问我是想要去做一名近卫重骑兵团的士兵还是一名外交官,后来我们又谈论到战争,然后我想我正在苦恼是否应该和他一样上战场。”说到最后的时候,男人已经微微皱起了眉毛,透过那圆圆的镜片后,可以看到他严肃的神情,那是属于男人的,女人们并不关心这些事儿。
“噢,真是抱歉,我想您可能对这些话题并不感兴趣。”像是想到了什么,皮埃尔干巴巴地说着,而海伦温和地打断了他。
“我并不认为它们是枯燥的,实际上,我挺有兴趣的。”海伦微笑了一下,她并不会像男人一样热衷于这些事情,但听听也不坏。
“那就好。”皮埃尔松了一口气,他十岁起就被父亲送到国外去了,在那儿呆了十年才回来,对于这些社交礼仪他可真是尴尬,但幸好公爵小姐足够体贴,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愚笨而不高兴。
“我总以为女人们就不爱听这些事儿呢,公爵夫人就不喜欢,昨晚的气氛可真尴尬。”他轻松的说着,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又掏出帕子来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
“昨晚?”即使海伦努力劝说自己别太好奇,但骨子里的八卦因子还是无法阻挡她问了出来。
☆、第 4 章
“您知道的,安德烈公爵决定去战场,而这事儿一提起来就会使得公爵夫人伤心,她离不开他呢。”皮埃尔用一种温和的口吻说着,实际上他将这事儿美化了不少,要是由别人说可又是另一个版本了。
“的确,那可不是什么郊游。”海伦点了点头,她尊敬这样的战士,但站在公爵夫人的立场上,又未免觉得薄情了一点。
皮埃尔叹了口气,因为谈论到战争这个话题。他的视线放在那些美丽的花草上,那是柔软的,但一瞬间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战争,人们总是无法避免,可我总是相信,永恒的的和平依旧是存在的,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但安德烈有不同的看法,他说这太理想化了,”男人收回了视线,望着海伦低声问道,“您觉得呢,公爵小姐?”
女子细细地思索了一下,这问题有些沉重,她并不是一个军事家,也不是一个哲学家,但她来自一个相对和平的时代,最终她抬眼望着对方,微笑了一下。
“有这样的想法总是美好的,就像我们祈祷每天有丰富的食物一样,那并没有什么不对。永恒的和平,谁也不能说它是不存在的,毕竟我们的生活总在越来越好不是吗?”
公爵小姐的话并没有真正的解决好皮埃尔的困惑,但他就是觉得放松了一些,很多时候,人们需要的并不是你像真理一样给他们指引出前进的方向,只是需要一种支持的声音,那就足够了。
“和您的交谈真的令我十分愉快。”皮埃尔再一度弯腰执起公爵小姐的手,吻了吻对方的手背。
“我的荣幸,皮埃尔先生。”海伦微笑着说道。即使他们彼此的学历不同,看问题的深浅不同,但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热爱是一样的。
皮埃尔离开后,海伦又在花园里呆了一会儿,直到她那说话做事总是太过温吞的兄长出现了。
“母亲正在找你呢,海伦。”
“好的,我这就过去。”海伦笑了一下,望着兄长并无喜色的脸眨了眨眼睛,她低头轻轻折了一支粉色的蔷薇,放在他的上衣口袋中。
“很漂亮,伊波利特,带着它好吗?”
伊波利特有些讶异地看着那粉色的蔷薇花,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做。他的妹妹海伦是一颗璀璨的明珠,她端庄美丽却也生性高傲,以前她更愿意和阿纳托利玩耍和聊天,但是现在,她的妹妹却冲着他微笑并且折了一支蔷薇给他。
伊波利特低垂了眼眸,他安静内敛的样子其实和海伦是非常相像的,有一种沉静的美丽,但以前公爵小姐太过耀眼,而人们也没有时间和闲心却欣赏他,所以无人发现。
“我会的。”伊波利特抬眼轻笑,唇色有些过于浅淡了,但他嘴角的弧度确实十分美丽的。
“它很漂亮,谢谢你,海伦。”
他想了想又这样加了一句,从他那微红的面颊上可以看出他的羞涩,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
“它很适合你,伊波利特。”海伦温和地说着,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在她床头留下花朵的年轻人,她的兄长,内敛的伊波利特。
海伦来到了公爵夫人的卧室,母女俩就坐在软椅上,阿琳娜泡了一杯红茶,在氤氲的茶香中问道:“你觉得皮埃尔怎么样?”
海伦庆幸自己还没开始喝这杯红茶,不然她不保证自己不会做出失礼的事情。
“妈妈,我和皮埃尔先生只是有过几次交谈,我们甚至都不熟悉呢。”她有些干巴巴的说着。
“我的小乖乖,几次交谈完全可以决定他是否是个合适的人了。”公爵夫人微笑着说道,她爱自己的子女,特别是她的小女儿。
“不行,妈妈,我认为我们暂时不要谈这件事情了。”海伦拒绝道,就算她并不反感从身边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人,然后把自己嫁了,但也不代表是和一个只说过几次话的人啊,而且皮埃尔先生,那可是个好人,随随便便的提这些事儿不止是不尊重她,也是不尊重那位先生呢。
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海伦完全没把自己带入现在的身份,但谁又能苛责她呢,毕竟她也不是做好了准备才空降到这个时代的,她太年轻了呢。
“怎么能不着急呢?”公爵夫人皱起了眉头,她的大儿子生性胆小害羞,她的二儿子风流成性,而她的小女儿,长得如此美丽,作为母亲,如果不慎重的对待,要是年轻的女儿因为一些轻率的行为毁了她自己这辈子,那她可真是没有指望了。幸好自从上次生病以后,她骄傲的女儿变得温顺了起来,公爵夫人暂时可以放心一点了。美丽的女人身边总是诱惑多多,这是她的母亲告诉她的。
“妈妈,我们可以谈论点别的,又不是只有这回事儿可以交谈。”海伦眨了眨眼睛,想要转移一个话题。
公爵夫人叹了口气,就算她想有着女儿选择一位喜欢的,可她的丈夫一定不会同意的。看起来瓦西里公爵对皮埃尔还是很喜欢的,因为皮埃尔本身可代表了很多别的东西,例如财富和身份,她本来听女仆说小姐和皮埃尔在花园里交谈,还为此高兴呢,若海伦一定要嫁给皮埃尔,那两厢情愿定是更好的结果,却没想到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妈妈?”
女儿的呼唤让公爵夫人回过神来,她慈爱的望着女儿,听她说话。她的宝贝啊,公爵夫人在心里祈祷者,愿上帝保佑她,让她一辈子幸福快乐。
晚饭的时候,瓦西里公爵说起了昨天晚上那件事儿,就是德鲁别茨卡娅公爵夫人她儿子鲍里斯的那件事儿,差不多已经办妥了。
“为此我可没少奔波。”瓦西里公爵慢吞吞地说着,带着一丝骄傲,他原本也不是一个谦虚的人。
“说到鲍里斯,他不是一直住在罗斯特公爵家里吗?听说最近公爵家里的小女儿娜塔莎要举行命名日了。”阿琳娜温声说道。
“是啊,好像是这样,到时候我们也得去莫斯科一趟了,那小姑娘听说有一副好嗓子呢。”瓦西里公爵喝了一口酒笑着说道。他的视线落到海伦的身上,带着骄傲的神情说:“可我的女儿才是真正的明珠。”
“是啊,海伦,我们的明珠。”阿纳托利轻佻的眨了眨眼睛,右手端着玻璃酒杯微微晃动着里面的液体。
伊波利特看到他的妹妹有些尴尬的脸红了,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海伦低头吃着自己的饭菜,鲜少被人赞美过的她在得到了这样的夸奖后还能记得用哪只手拿刀叉就不错了,更何况,这些赞美从她现在的父亲嘴里说出来,总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被惦记上的猪崽,吃好喝好后盘算个好价钱就能卖掉了。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的过着,海伦本来以为她会平静的迎接到夏末,但一件大事儿又搅乱了她的生活。
☆、第 5 章
“我的上帝啊,皮埃尔和阿纳托利被抓到警局里去了!”公爵夫人惊慌地说道。
海伦猛地站了起来,有些焦急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妈妈。”她搀扶着阿琳娜坐在凳子上,替她擦了擦那些惊慌失措的泪水。
“还能有什么事儿啊,这些混小子。”公爵夫人哆哆嗦嗦地说着,指尖都在颤抖,这些日子里,她已经把皮埃尔当成了一个亲切的存在,这会儿就免不了在他做了一些愚蠢事儿的时候像是个心痛的母亲一样了。
“那群小子们弄了一头狗熊出来,戏耍了别人,还把前来赶到的警察局局长跟狗熊绑在一起丢进河里去了,上帝啊,这该怎么办呢,你的父亲兄长已经过去了,可怜的伯爵,他前段时间来信刚说身体有些不适呢,皮埃尔要是有什么事儿他该怎么办啊!”
公爵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开始抽泣了,这些善良的夫人们总是特别容易为别人的事情而落泪,毕竟他们的生活总是处于一种一成不变的状态,而对于她自己的小儿子,多少有点习惯性的自暴自弃了。
海伦听完后安慰了阿琳娜几句,她的眉毛拧了起来,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意识到,尽管皮埃尔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但他也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年轻人。
傍晚的时候,瓦里西公爵把皮埃尔和阿纳托利带回来了,随同而来的还有一位熟悉又陌生的人。说熟悉是因为他经常出现在皮埃尔和海伦的谈话中,说陌生是因为除了上次宴会意外,海伦的确没有再见过他。
大家都坐在起居室的沙发内,只有瓦西里公爵站着,安德烈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神情严肃,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着她的兄长阿纳托利,眼尾有着不耐烦,这种例行公事一样的阵仗他见过太多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房补个眠。
阿琳娜走过去给了小儿子还有皮埃尔一个拥抱,她的泪水让皮埃尔一直在道歉。皮埃尔抬眼看到向他走来的海伦,羞愧的垂下了眼睛,他已经意识到这件荒唐事儿的严重性了。
“没办法了,皮埃尔,明天你就回莫斯科吧,正好回去瞧瞧你的父亲。”瓦西里公爵冷淡的说着,这种冷淡多少有点装的成分在,因为安德烈公爵还在这里,但他这种行为似乎瞒不过那位年轻的公爵,海伦观察到对方嘴角微微浮现的一种叽笑的弧度,她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
“我明白了,我很抱歉。”皮埃尔舒了口气说道,心里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处罚。
瓦西里公爵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因为他决定离开这儿去处理一些更危急的事情,毕竟这种荒唐事儿他也不是第一次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