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村长老婆和何四美过来找她的时候……
其实武向南已经死了。
戚善珍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她甚至已经没有力气走动了。
但戚善珍早有准备——她用手机录下过武向南骂人的声音,并且在村长老婆和何四美来敲门的时候,她用手机放出了录音,并且还奋力如此摔坏了家里的开水瓶和装酒的大瓶子……
果然,村长老婆与何四美不疑有它,在听到了她的声音和“武向南的声音”以后,便走了。
天,渐渐地黑了。
戚善珍坐在西厢房门边的地上,努力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并且用双手环住了自己。
她此生从未见过大海。
黑暗中,她喃喃地背诵着高尔基的《鹰之歌》……
那是她最喜欢、也是最向往的一段:
“……鹰颤抖了一下,
高傲地叫了一声,
顺着石头上的黏液滑到悬崖边上。
到了边上,
他伸开翅膀,
胸中吸足了气,
眼睛里闪着光辉,
向下面滚去。
他像石头似的顺着山崖滑下去,
迅速地下坠。
啊,
翅膀折断,
羽毛也掉下了。
山泉的波浪把他卷入,
泡沫里映着血,
冲到海里去。
海浪发出悲伤的吼声撞击着石头,
那鸟儿连尸体都看不见了。”
戚善珍微微抬起头,从窗户缝里看出去……
一片漆黑的夜。
她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
她的眼神凝固了。
第224章 番4东娇之恋
武向东最近有点儿心神不宁。
按说, 他仗着有个能干的女儿领着家里人领先一步发家致富、从而把自家的产业做到了全国一百强的上游企业;又仗着有个能干的妻子, 从而把家里家外给支撑了起来……因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谁要敢说他不幸福……
武向东都能直接撕了这人的嘴!
但最近以来, 他确实有些……寝食难安。
可他也说不上来、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阿娇是他的枕边人,当然很快就感觉到了他的焦灼不安。
这天阿娇管完了儿子, 又照看着孩子睡下了, 这才凑到了他身边, 深呼吸——
“东哥, 这几天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又偷偷抽烟啦?让娘知道了又该念叨了。”阿娇嗔怪道。
武向东低下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儿。
他嘿嘿笑了两声,啥也没说。
阿娇打量着他……
半晌, 她又问了句, “是因为……善珍的事儿吗?”
武向东一惊。
“你、你……你怎么知道?”他吃惊地问道。
阿娇沉默了一会儿, 轻声说道:“这几天, 你夜里睡觉的时候……每晚都要叫上好几句‘善珍’, 还说什么‘我不负你’之类的。”
武向东愣住了。
——确实这几天他有梦到年轻时候的戚善珍,但他并没有跟她说过话呀!
阿娇突然叹了口气, 走到了卧室的窗户边, 抱臂看向了窗外。
窗外,一轮弯月挂在天际, 柔和的清辉洒在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上,这是一派多么宁静美丽的夜景啊!
其实……
东哥他并没有说什么梦话。
可能是他隐藏得很深、又太会掩饰……
以至于她和他结婚这么多么年以来, 他从来也没有在她面前主动提过“戚善珍”这三个字。
但阿娇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妥。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还诈胡成功了?!
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就这样……
阿娇站在窗边、武向东坐在床边……
两人同时沉默了许久。
他们心中……其实都有点儿懵。
阿娇就想起了当年在小镇上, 她和女儿栖身的破棚子被那个神经病胡麻子给掀了以后,实在无处可去、无奈流落桥洞时, 是武向东骑着自行车找了她们娘儿俩十多里地……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找到她们的。
说实话,直到现在,每当阿娇想起当年那个场景时……她还是忍不住会哭。
他丑、他没有文化、他言辞粗鄙……
除了这些,他一点儿优点也没有!
但是,在她最困苦、最需要援助的时候……他出现了。
阿娇不傻。
她很清楚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接受了他的帮助、意昧着什么。
可以说,她也是出于带着女儿……实在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违心地接受他的。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
他居然是正儿八经地想要跟她做夫妻的?
阿娇惊诧万分。
她自然喜出望外。
从那时起,她开始一点一点地了解他、也了解他的女儿武媛。
越了解,她就越为自己感到庆幸。
上天总算是眷顾了她一次,让她遇到了一个好男人!
至于他长得丑、他没有文化……
阿娇觉得——这都算什么啊!她已经经历过最最苦难的时候,至少这个男人他不嫖不赌还顾家,已经让她感到很值得了!
大约老天爷也觉得她前半生命太苦,所以后半生……从她遇到东哥起,就不要命似的、拼命地让她吃糖。
她有了丈夫、有了俩女儿、后来还有了个婆母!
以及,女儿还挺争气,给挣下了那么大的一副家当……然后家里人的日子就越过越好了。
阿娇叹了口气。
她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都在问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啊!她不是个乞丐婆吗?她到底是怎么才当上华欣集团的董事长的?又到底是怎么……坐拥亿万身家的???
这到底是不是黄粱一梦?是否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直到今夜……
一盆冷水浇得她透心凉!!!
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双臂。
北京的初冬,夜里的温度能降到零度以下。
这寒冷、让她有些发懵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
阿娇转过头,看向了武向东。
——他像个做错事闯了大祸、却又不知自己错在哪儿的孩子似的,低着头、一脸的惊慌失措,还有些懊恼、甚至……想哭。
阿娇定定地看了他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