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1)

偷香 冉尔 3536 字 28天前

“先生?”方伊池听得心惊肉跳,终于肯搭理贺作舟了,他急急地抬手去摸六爷的额头,“伤风会传染的!”

贺作舟揶揄道:“哟,这会子知道什么病会传染了?”

“先生!”方伊池好不容易退去红潮的脸再次泛起红晕,嘴唇都被咬破了,“您再说这些,我就……我就……”

他能干什么呢?

他什么也不能干,只能在嘴上发一发脾气,实际上还是高兴的。

没得白喉,不用死了,那就能和贺作舟白头偕老。

方伊池纠结来纠结去,嘴角绷不住勾起来了,连日来晦暗的眸子重新燃起了火光,止不住地想要偷看贺作舟,却又难为情,最后干脆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抬起胳膊勾着贺作舟的脖子起身,躲在屏风后迅速换掉了褂子,穿着厚厚的长衫踱回来。

贺作舟坐在沙发上看他。

方伊池居高临下地瞅瞅自家先生,揣着手焐子,硬着头皮道:“您地也买了,聘礼也要送了,我们的婚期也提前了,那我就先住回胡同去,等成婚那日,您再去接我吧。”

“这是旧日的礼数,您应该比我清楚。”他踌躇地搓着手,实际上是担心背后的凤凰被发现。

之前生病时还好说,如今没了病,怎么着啊?

因为想勾引先生,所以在背后画了只凤凰!说出去准被贺作舟笑死。

“反正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既然老爷子有心成全,您……您就让我回去吧。”方伊池主要还是害臊:有死亡的威胁时,他豁得出去,现在真相大白,别说主动脱衣服了,就算是贺六爷亲他一口,他都得臊得六神无主,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贺作舟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单觉得自家小凤凰发现自个儿没病后,忽然腼腆了,就跟刚被从饭店里接出来时的差不多,说哪里能摸,都羞羞怯怯的,仿佛多说一个字儿,就能直接晕过去似的。

要是这情形放在几个月前,贺作舟不会当回事,可如今他们只三日就要成婚了,小凤凰还和阿清学了勾引人的法子,怎么就放不开了呢?

所以贺作舟撩起眼皮,无论方伊池找的借口有多合适,都不松口:“你甭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

“老爷子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我比你清楚。他不过是看见了我们的结婚证,又发觉我知道贺家已是空壳,不得已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想要我以后不提分家罢了。”

“至于旧俗,你也甭瞎扯。今时不同往日,你嫁的是我贺作舟,谁敢编瞎话?”贺作舟说完,起身走到门边,叹了口气,瞧着神情够怜惜,说出口的话却是,“方伊池,多大点事儿?咱俩睡都睡过了,你就算学再多的勾人的法子,也是用在我身上。臊什么?不至于。”

回答贺六爷的是方伊池恼羞成怒丢过来的一个软软的枕头。

贺作舟单手接过,笑着摇头,推门喊来万福,吩咐正事:“去拍电报,就说我的婚期提前了,跟亲朋好友赔个不是。再把前些日子备下的请帖都散出去,务必在今日内送达,不能耽搁。”

事关婚事,万福不敢大意,跟六爷借了几个兵哥和几匹马,带着人风驰电掣地离开了贺家。

于是不到一日,贺作舟和方伊池婚期提前的消息就在四九城里传了一个遍,连第二日的报纸头条都是他俩的合照,外加婚事的具体信息。

合照是贺作舟拽着方伊池当晚就拍了的,他还是害臊,过不去心里那道以为自己生病闹出大笑话的坎儿,抱着六爷的胳膊不肯抬头。

“方伊池,这可是要登报的。”贺作舟只好提醒他,“头抬起来!”

方伊池不情不愿地抬头,眼波流转,里头全是相机拍不出来的风情。

咔嚓一声响,摄影师还未说什么,贺六爷先叫了声好:“小凤凰,咱多洗一张挂在屋里。”

方伊池小声应允,见照片拍完,便跑到窗户边上往外瞧。

今儿个晚上不仅要拍照,贺六爷还吩咐人偷偷把嫁妆搬进了他那个藏在胡同深处的家。

说来可笑,无外乎是做给外人看,他方伊池也是有嫁妆的,可贺作舟就是做得这么理所当然。

“甭看了。”贺作舟和摄影师聊了会儿天,扭头喊小凤凰回屋,“现在偷偷送的是以后还要送回来的嫁妆,明儿早上才是正儿八经的聘礼。到时候再看。”

原来六爷知道他在看什么。

方伊池幽幽叹息,走回贺作舟身旁,把手塞进自家先生的掌心。

却听头顶又传来一句:“倒也不会走得太早,我吩咐他们绕城郊的疗养院多走两圈,让睡醒的没睡醒的都睁眼瞧瞧,我贺作舟娶的是你方伊池,不是旁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贴上来的人!”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小凤凰: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贺老六:都是屁话,想上家法。

第五十八章 入土

贺作舟轻描淡写一句话,让方伊池生生噎了半口气在胸腔里,恍如隔世。

疗养院里住着谁,他不用猜也知道。上回贺作舟发了话,说方伊静得了精神病,直接给送到疗养院里去了。

方伊池说是和方伊静断了关系,当真再也没去看过一眼。又因为这几日误会自己得了绝症,外加被画凤凰等一系列事情搞得心力交瘁,差点真忘了自己在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妹妹。

“你若真想看聘礼,我就带你去看,”贺作舟反握住方伊池的手,眼底荡漾起浅浅的笑意,“左右没事。”

他摇头:“先生让人把聘礼和嫁妆搬来搬去,是为了给我长脸,我怎么会着急呢?”

“你倒是门儿清。”贺作舟把方伊池拽出屋,帮他拢了拢衣领。

他身上披着熊瞎子的皮做的小袄,衣领毛茸茸的一圈,被冷风一吹,半张脸都快被遮住了。

贺作舟伸手摸了一把:“这皮不错,等会儿我去和万禄说,再有熊皮,都留给你。”

“不用。”方伊池哈出一口气,凑到贺六爷身旁,细声细气道,“一件就够了,再过些天,雪化了,就没这么冷了。”

贺作舟沉默着听了半晌,听到这句话时,终于憋不住呛了句:“身子骨好利索了再掰扯吧。”

方伊池有心反驳,但张嘴就是一连串轻咳。

“得得得,甭说了。”贺作舟被他病歪歪的模样搞得心疼不已,“你要是再烧一回,我就是打死我自个儿,也过意不去。”

“不会了。”方伊池自觉病情反复是先前忧思烦扰的缘故,并不是吹风,“我挺好的,明儿个起床吃点软乎的养养胃,成婚那日就能跟着先生敬酒了。”

敢情想得还挺周到。

贺作舟稀罕得不得了,觉得自个儿娶了个宝,乐得直弯腰捏他的腮帮子:“小凤凰,就你这酒量,哪能跟着我敬酒?”

方伊池不满地拨开贺六爷的手:“先生,我以前在平安饭店当服务生的时候,最会的就是喝酒。”

“就你?”贺作舟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喝多少吐多少。你现在病成这样,就是那时候喝酒留下的病根!”

话糙理不糙,方伊池还真就没法反驳。

他也不想反驳。

纷纷扬扬的雪下了一整天,夜里更是肆无忌惮地随风飘落。北厢房的院子里堆满了积雪,万禄早前扫过一遍,如今已看不出打扫过的迹象,不过好在方伊池和贺作舟并不在院子里多逗留,他们踩出一连串脚印,并肩回到卧房内烤火。

关于婚讯的电报都发了出去,酒席摆在贺家宅院里,按惯例请了唱戏的戏班子,估摸着又是那个妖娆的苏老板。

琐碎的事情方伊池了解得不大清楚,只记得贺作舟说过,贺家远嫁上海的小姐会回来,当天治好了腿的贺四爷也会出院。

他有些紧张,却不过分胆怯。

他与贺作舟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任谁也阻拦不了。

第二日晌午,方伊池的聘礼如期启程。有贺六爷提前发话,队伍走得声势浩大,吹拉弹唱一应俱全,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

方伊池起先还以为是谁家有了喜事,等瞥见贺六爷似笑非笑的目光时,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聘礼,连忙起身往院外走。

贺家门前早已聚满了人,护送聘礼的是贺作舟身边的警卫队,个个扛着枪,凶神恶煞地往贺宅前一杵,乍一看不像是护送聘礼的,倒像是来抢劫的。

方伊池憋着笑,找到正指挥着下人把聘礼往院子里搬的万禄:“忙着呢?”

“方老板。”万禄循声回头,叫他的新称呼,“您一会儿得跟着我们看着点。这可是您的聘礼,一箱也不能少。”

方伊池好脾气地点头:“好呢,我等会儿叫六爷一起来数。”

反正都是贺作舟准备的,谁能比他更清楚呢?

方伊池看完,扭头打算回北厢房,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窃窃私语。

“他不是平安饭店的服务生吗?”

“嗬,好家伙,还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

“听说陪嫁也不少呢,他在别的男人身上赚够了钱,这是又来贺家捞了一笔?”

…………

难听的话一茬接着一茬,方伊池扶着门框静静地听了片刻,等万禄寻来,才抬腿继续往屋里走。

“小爷。”万禄私底下还是习惯这么称呼方伊池,“您甭理外头那些人。”

“嗯,我心里有数。”他藏在袖筒间的手攥紧了,“我在平安饭店当服务生时,听过比这还过分的话呢。”

许是话题太敏感,万禄没有接话。

方伊池本就不是说给万禄听的,他浑不在意,反而揣着手去找警卫员的身影:“爱钱和喜财呢?”

“在后头搬箱子呢。”万禄答,“实在是人手不够,要不然也用不到您身边的人。”

“不碍事,你让他们忙完来找我便是。”方伊池注视着护送聘礼的队伍忙碌,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去找六爷。

贺作舟还坐在卧房的沙发上看公文,坐得毫无形象,双腿跷在沙发的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晃,外人面前的斯文劲儿荡然无存。

方伊池察觉到先生心情很好,嘴角不由也挂了笑,开口说的却是无关紧要的事:“外头挺冷的。”

“知道冷还不快点过来?”贺作舟猛地直起身,拍了拍自个儿的大腿,“让你爷们儿给你焐焐手。”

方伊池没过去。

他倚着门,笑吟吟地望着贺六爷:“先生,到时候嫁妆来了,放哪儿啊?”

“你想放哪儿就放哪儿。”

“我寻思着北厢房是您住的地方,”方伊池一本正经道,“而嫁妆一堆就是一院子,实在是有些不妥。”

倒也不是不妥,而是怕被贺老爷子或是旁的什么人说闲话。

再说了,也没人把嫁妆一股脑堆在院子里啊!

贺作舟不以为意:“你还是先去看看嫁妆里都有什么吧。”

“先生直接告诉我不就成了?”

“那可不成。”贺作舟放下手中的公文,起身走到门前,先把方伊池身后的门关严实,再把他拉到壁炉边,“你听我跟你说,那里面有好几个箱子是可以直接埋在土里藏着的宝贝,剩下乱七八糟的,你挑喜欢的让人搬到屋里来。”

可真不得了,还有能入土的。

方伊池听得头皮发麻,隐约觉得自个儿不该问下去,刚巧万福跑过来敲门,说是阿清来了,他连忙撇下六爷往外跑。

“小祖宗。”被留在屋里的贺作舟笑着摇头,全然不觉得提前备下的嫁妆有任何的不妥。

而方伊池一口气跑到前院,见着了阿清。

阿清没穿旗袍,而是套着先前那件破旧的长衫,搓着手,焦急地在院前踱步。

“阿清!”他唤了一声,“来这儿。”

北厢房前面的院子里有凉亭,夏日遮阳,冬日挡雪。方伊池把阿清叫到亭下,警卫员早已在石凳子上放了两个软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