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1 / 1)

东珠在水中不断地挣扎着,椅子上,乌兰看着挣扎着的东珠冷冷一笑,起身走到东珠身边。

乌兰:“怎么样,这滋味如何啊?”

“快点给贵妃娘娘回话!”毛伊罕一把将东珠从水缸中拉了出来,押着东珠看向乌兰。

东珠浑身湿淋淋的,被寒风吹着不断发抖,脸色煞白,嘴唇青紫,却对着乌兰露出了轻蔑的笑容:“我只明白一件事,即便我要老死在这冷宫里,我也不要像你一样,变成一个可笑、可怜的疯子!”

乌兰大怒,狠狠甩了东珠一掌,随即吼道:“给本宫好好教训!”

毛伊罕和精奇嬷嬷再度将东珠摁入水缸中,东珠死死握着水缸边缘,努力想将头抬起来,乌兰阴恻恻地一笑,走近东珠,一根一根将东珠手指掰开,将东珠推入水缸中。

东珠试图在水中憋气,却在精奇嬷嬷用力捶打之下乱了气息,一口口冰水呛入喉咙,令人几乎窒息。

紧接着,眼睛、耳朵、鼻孔,甚至是皮肤的缝隙都被冷水浸入。东珠知道,这一次,怕是再难幸免了。

慧贵妃能来此行凶,怕是孝庄的默许。

所谓的老太妃失窃,只是一个面上的理由,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自己。

想到此,东珠悔恨交织,更生趣全完。

就在她即将放弃的瞬间。

隐约听到乌兰吃痛地一声大叫。紧接着,钳在自己身上的四双手突然抽走了。

东珠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整个人湿漉漉靠在缸边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大口喘气。

同样狼狈的,除了东珠,竟然还有乌兰。

乌兰跌坐在地上,使劲揉着腿,毛伊罕与精奇嬷嬷正聚在其身旁,一脸关切。

“贵妃娘娘,好好的怎会突然摔倒?”

“可摔伤了筋骨?还能动弹吗?要不要先将您扶起来!”

乌兰又惊又疼,一边揉着腿,一边疑惑地看着周围:“先别动,我这腿突然像挨了一针,疼得钻心,你们出去看看,外面可是有什么人在用暗器偷袭我!”

毛伊罕与精奇嬷嬷一面将乌兰扶起坐到椅子上,一面出了房间。

东珠却笑了,笑得酣畅淋漓。

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有人在暗中帮她。

是孙之鼎,一定是他,利用太医院判使的身份来冷宫给太妃们看诊,从而密切关注着自己。当他看到那一幕时,必会果断出手。东珠已经猜到,他用的是什么暗器,于是,她笑了。

乌兰一脸恨恨:“你还敢笑?有什么好笑的!!”

东珠:“我在笑,有人死到临头却还不自知,这还不好笑吗?”

乌兰一脸迷惘:“你说什么?”

“你们草原上也有蒙医,你也深知用毒害人那一套,你可听说毫针?”东珠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这毫针可以当作暗器来发,再远的距离也可射入体内,此后随血脉流转,若待转至心室时刺穿心脉,这个便会暴毙而亡。”

乌兰大惊失色,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几步逼近东珠:“你胡说!”

东珠神色笃定:“我有没有胡说,你撩开裤腿看看就知道了。”

乌兰立即扯开旗袍,将内侧衬裤的裤腿挽起,果然白皙的玉腿上,有一处极小却又十分清晰的针眼。

乌兰面色大惊。

这时,毛伊罕与精奇嬷嬷重返室内。

毛伊罕:“贵妃娘娘,四下里都看过了,并无旁人。”

“自然不会是旁人,因为那针是我下的。”东珠笑了,笑容灿烂而夺目。

毛伊罕等人听了自是一头雾水。

而乌兰却咧着嘴哭了:“你你好歹毒我要杀了你”

东珠笑容不减:“好啊,反正杀了我,你也活不了,有贵妃娘娘陪着,我东珠死得不冤。”

乌兰越发惊恐,毛伊罕上前递帕子,却被乌兰甩开手。乌兰冲到东珠跟前,用手掐着东珠脖子:“快说,这这毫针可有破解之法?”

“这毫针的妙处就是,一旦埋入人体,便不能取出。”看到乌兰发疯的样子,东珠真的从内心深处赞赏师兄孙之鼎,真是鬼才,世上只有他才会想出用这么方法来治乌兰这样的恶人,而更绝妙的是,二人的心意相通。

于是东珠又说:“不过,只要你不动怒,不动心,这针便不会乱走,可若是你贸然动怒,心思用过了头,就会加速流向心脉,那时”

东珠笑意吟吟地看着乌兰,把话结束在此。

乌兰的神情可笑极了,想要发怒,又立即克制,强忍着将情绪憋回,因而觉得委屈,想哭又不敢哭,抽抽搭搭,万般为难。

最终,只能招手,由毛伊罕与精奇嬷嬷扶着,轻而又轻、缓而又缓地离开了。

东珠长长舒了口气,随即便镇定自若地换了干净衣服,打扫了屋子,又想办法给自己讨了一块老姜,煮了糖水,抱着汤碗热乎乎地喝了,整个过程淡定而从容。

这一切,都没有避开一个人的视线,那就是贵太妃。

“差得太远了,布木布泰,你调教出来的人真是一茬不如一茬了。”贵太妃痴人痴言,却是心如明镜。

当初她在后宫诸人中选定了慧妃,利用其想要当皇后的野心设为自己的棋子,原本想借孝庄之死让宫中大乱,逼康熙在仓促中与鳌拜决战,然后自己以及身后的察哈尔蒙古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如此一来,不仅是报了当年博果尔之死的血仇,更是为察哈尔蒙古赢得更大的政治资本,改变整个蒙古的力量对比,甚至是让朝堂易主,让自己成为代替孝庄的大清女主。

可惜,功亏一篑。

原本消息坐实之后,贵太妃已然生趣全无。

这个局,她等了好多年,为此付出的人力、物力数不胜数。

最重要的,这里寄托着她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念。

这一次失手,她几乎败光了自己手上所有的筹码。

原本在今天,她是想亲手了结自己性命的。

可是偏偏让她原原本本地看到了东珠智斗乌兰的一幕,能在那样的困境中一举反击并全胜而归,这实在是个人才。

而最重要的是,她与自己还有着同一个敌人。

贵太妃笑了,她又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那便是东珠。

深夜,乾清宫书房。

康熙正在批改奏折,顾问行走了过来,端着一个盘子,里面装着各宫嫔妃的名牌。

顾问行低眉顺目:“皇上,今儿撂哪位主子的牌子?”

康熙头也不抬,仿佛极为随意地问道:“后宫今日,可还安好?”

顾问行微怔,揣摩着康熙的意思,小心回道:“皇后闭宫将养身子,其余各宫皆小心自处,并未有什么逾越之处,只是冷宫中……”

康熙笔下一滞:“冷宫怎么了?”

顾问行仔细斟酌着措辞:“听说淑惠太妃掉了一件要紧的物件,慧贵妃主事,便去冷宫料理,呃……便查了钮祜禄氏”

任顾问行说再隐晦,康熙还是能够想象得到当时的场面。

腊月的冰水有多凉,他知道。东珠的身子,他自然知道,近两日正该是她月信来时,这样的节骨眼,被按在冰水里头

康熙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心立时刺刺啦啦地疼了起来。

玄烨啊玄烨,你当真无用得很,那个女人,伤你多深,你怎么还会这样惦记她。不知是心疼东珠,还是心疼自己,康熙只觉得鼻头发酸。

幸而顾问行一直紧低着头,看不到自己的神色。

康熙强打精神定了定神。说好了此生不复相见,便真的不复相见。不能再为她动心,更不能再为她牵绊,于是,他做了两个决定。

其一,命裕亲王福全驻防漠河,那是大清北疆极寒之处。这个决定,多少有些孩子气。你们让我冷彻心腹,我便也让你们尝尝寒意。

其二,命原承乾宫宫女领乾清宫女官俸禄的宁香以官女子身份侍寝。

这个决定,所有人都看不懂,想想就觉得荒唐。一个膳房庖丁的女儿,原本成为女官就已经是天大的抬举了,如今居然能同伴龙榻,简直是天大的恩宠。

就连宁香自己,都惶恐极了。

寝宫内,瑟瑟不安的宁香才刚进门便扑通跪下,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奴……奴婢给皇上请安……”

康熙此时正靠在床头看书,头也没抬:“平身吧!”

宁香站起身,缩手缩脚地站着床边,半晌之后才鼓起勇气抬头看康熙,发现康熙在看书,根本没看她,宁香不知道做什么好,只好继续呆呆地站着。

又过了半晌,康熙叹了口气,看向宁香:“过来,到朕的身边来。”

宁香慢吞吞地走过去,心中忐忑不已,走到床边仍不知道该怎么办。

康熙翻过一页书,抬头看见宁香局促的样子:“别紧张,躺到朕身边来。”

宁香看着康熙身边给自己留的空位置,一脸难色。

与此同时,深处冷宫陋室中的东珠,缩在冰冷僵硬的破被里,看着透风的窗子,心中五味翻涌,难以入眠。

乾清宫寝殿中,宁香和衣躺在康熙身边,却浑身僵硬得不敢动弹。康熙撂下手里的书,看向宁香:“你识字吗?”

宁香心情复杂,一双灵巧的眼眸微微闪动,声音柔和而轻缓:“回皇上,奴婢粗识得几个字,也就自己名字而已。”

康熙有些遗憾:“光认得自己名字可不行,白白辜负了你这个好名字。你原来的主子学问极好,你若有心,还是要跟她学着多认点字。”

宁香微愣:“其实以前,昭妃娘娘第一次入冷宫的时候,奴婢曾跟娘娘学过字。只是后来”

宁香吃不准康熙此时对昭妃的心意,跟在昭妃身边起起伏伏,经历这么多的事,宁香再天性单纯,也终究学会了小心谨慎。毕竟这次昭妃犯事以后,整个承乾宫的奴婢全都遣散了,除了自己因为皇上当日一句戏言,将身份记在乾清宫外才得以幸免。其余的所有人,包括云姑姑,都被外放守陵去了。

这个情势,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妙,以往昭妃犯事,承乾宫中的格局、玩器以及太监宫人皆保持不变,仿佛在等着她回来一样。可这次的安排,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宫中再无昭妃。

所以此时,皇上提起昭妃,是试探还是何意,宁香实在有些拿不准。

宁香的心思,康熙洞察于心:“宫中是一个规矩森严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规矩之上,犯过的错误要受罚,而没有犯错,便不会被攀污牵连,你明白吗?”

宁香似懂非懂,她隐约明白了康熙的意思。

“昭妃是罪大恶极,但这与她的学问无关,你仍然可以向她请教学问。”

康熙说完这句话,心头竟然放松了许多。

任宁香再愚钝,此时也明白了康熙话里的意思,原来,这世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啊。凭空而来的侍寝,原来是这个意思。宁香明白了,此时心中万分感动,皇上终究深情。他这是不放心昭妃娘娘一人独处冷宫,又不好破了规矩插手相帮,于是加恩给自己,成了皇上的女人,有了身份,应该可以为昭妃尽一点心意了吧。

宁香想着想着,只觉得眼前的少年天子完美如神,于是便脱口而出:“奴婢知道皇上为何招奴婢侍寝了!奴婢定当不负所托!!”

看宁香郑重其事地表着决心,康熙不禁哑然失笑:“那你准备怎么侍寝?”

宁香立时傻眼,突然紧张起来:“奴婢……不……不知道……”

康熙放下书,微笑地看着宁香:“那好,朕来告诉你!”

宁香紧张得两手攥拳头,康熙一招手,自有小太监入内放下帐子,吹了蜡烛,而后关上门,上了窗板,静悄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