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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行 假面的盛宴 3496 字 29天前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须知但凡能关到大理寺来,一般都非富即贵,对于这些主儿们,可不能用那些挨饿给馊饭吃的手段。不光不能用,还要尽可能给予些方便,毕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谁有一天不能翻身?就算不能翻身,但凡是人还有三朋四友呢,能尽量不得罪就不在这种小事上得罪。

就在凤笙琢磨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寻死,还是厚着脸皮拼着摔断腿,也要把那饭吃上嘴的时候,牢房门突然打开了。

她看到一个人。

这个人很久没来了。

认真来说,自打她进了这牢房来,也就见过他两次,每次都是旁边有人为了问话。

这时,她已经感觉自己接近快要断气了,突然看见了他,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可为什么这个梦这么真实,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还将她抱了起来?不过很快,一片黑暗笼罩而来,凤笙心想,她果然死了。

只是死了,怎么还有感觉?

她感觉那个人抱着自己,走出了那间牢房,就像当年他也是这么抱着自己,离开了盐帮总舵。

*

等凤笙再次醒来时,是在一间明亮的厢房中。

她看到一张脸,那张脸在发现她醒来后,就突然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她看见来了很多张脸,其中有两张脸很熟悉。

是知春和知秋。

“少爷。”

知秋抱着凤笙哭了起来,知春在旁边也是连连抹着眼里。

哭了一会儿,知春对知秋说,让她别哭了,要先给凤笙吃东西,然后喝药。知秋这才反应过来,将凤笙从床上扶了起来。

靠在知秋怀里,喝了碗粥,又吃了药,凤笙才知道大概情况。

据知秋说,她和知春早就来京城了,一直跟在禹叔他们身边。直到后来也不知魏王和禹叔说了什么,禹叔才将她们两个留在魏王府中,自己则带着刀七他们回了扬州。

凤笙在扬州那边还有生意,这些生意是当初在泰州时,为了逼建平帝改革盐政,做下的私盐生意。后来淮北新政,改为了做官盐,一直没丢,也是给禹叔刀七他们找个养家糊口的营生,顺便补贴凤笙只进不出的花销。

这几年凤笙在两淮做官,俸禄没拿到几两,倒贴进去的银子何止数万,不是这些生意撑着,早就周转不开了,所以这些生意是绝对不能丢的。

至于凤笙本人,从回来到现在,已经昏迷了十多日。她不是因为这次生病一直拖着没治,才会这么严重,而是积劳成疾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这几年她在两淮,为了筹谋给她爹翻案的事,酒当水来喝,每天睡眠只有数个时辰,天天连轴转,早已是强弩之末。

据给她诊治的大夫说,她这身子需要好好调养,不然有短寿之嫌。

短寿?

她以为她死定了,没想到竟被魏王救下了。

他是怎么救下她的?

这个问题在魏王出现后,终于有了解答。

*

魏王是在她醒来后第三天,才出现的。

凤笙本来以为他会在第一天出现,或者第二天,没想到却是第三天,她忍不住在心里想,他是不是后悔了。

毕竟,她心中有数,他能救下她,恐怕没少付出代价。

都是死了几次的人了,凤笙也没遮掩,就当面将这话问了出来。

魏王似乎也没想瞒她,将事情的大概跟她说了一遍。

凤笙听完,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

似乎并不诧异,似乎早有明悟,当然也有感动感慨愧疚之类的情绪,只是她硬着头皮一路走过来,欠了他太多东西,似乎脸皮早就磨厚了。

“我觉得你这买卖做的不太划算,赔了这么多,赚了个病秧子回来,本钱亏大了。”她含笑说。

看着她脸上的笑,魏王心里有点恼。

这没良心的,他费尽心机,机关算尽,赔上了一切,就换了这么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可听她这么说,他又有点高兴,总之心情复杂得很,只能绷着脸装冷酷。

“其实也没什么,这场事波及太广,掺和在其中的都会遭来忌惮。这种形势不明的情况下,与其出头当靶子,不如沉寂下来安静两年再说其他。”

“他们大概想不到把太子拉下马的同时,自己的好日子的也到头了。可能想到了,但没有退路。”顿了顿,她看了他一眼:“这么说来,魏王殿下还要谢谢我,有我这么条退路在,您可安枕无忧了。”

魏王被气得快七窍生烟,想对她甩脸子,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儿,又舍不得。

那日他终于办妥一切去接她,推门进去就见她无声无息地躺在那儿,脸也是这么白,比现在更白,一种近乎透明快要消失掉的感觉。当时他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揪着,顷刻就要裂掉,他才知道自己中这个女人的毒太深,已经无药可救了。

“你好好养病,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就大婚。”

“这么急?我还想回绍兴一趟,我爹进祖坟的事还没办。”

“这事你不用管,定案后没几天,你那手下就回绍兴了。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我可不想大婚那天你还是病恹恹的样子,履行不了当王妃的义务。”

凤笙没料到魏王会突然跟自己开黄腔,又见他站起来脱衣裳,也不知想干什么,心中大骇,脸刚有点血色又没了。

“你干什么?”

魏王掀开被子,只穿了中衣躺进去。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睡觉。”说着,他大掌在她腰上揉了两把:“瞧你这瘦的,就只剩了把骨头,我能干什么。”

说是这么说,却又将她拉进怀里抱着。

魏王很快就睡着了。

凤笙等他呼吸平稳了,撑起身子看他。见他眼眶下泛着青,似乎累了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涩涌上来。

想哭,觉得矫情,也是太久没哭了,根本忘了眼泪是怎么流,只能小心翼翼俯进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渐渐进入梦乡。

就这样了?

就这样似乎也不错。

第77章

魏王要大婚了。

这个消息传出的很突兀, 丝毫没有征兆,娶的也不是什么名门贵女, 不过是个南方五品小官的妹子。

可这婚却是建平帝赐下的,而且很急。从赐婚的圣旨下来, 到婚期的正日子,也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这点时间对普通人家用来成亲是够了,可别说是公侯之家, 连一般的官宦之家都不够,哪个不是提前一两年就定下婚期, 剩下的时间都是用来做准备, 如今堂堂的亲王成亲,却只有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不过这事既然是魏王和建平帝定下的, 自然无人敢置喙。

因为这个消息, 京中许多人都将目光投在未来的魏王妃身上。

无他,都想知道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嫁给有克妻之名的魏王。须知晓魏王前头娶过了两个, 都是进门不过半载, 人便没了。自打那以后, 明里没人敢说, 背地里谁不说魏王命太硬克妻。

后来知晓女方的身份后, 大家倒也算明白了。这种出身寒门小户的人,一旦有了往上爬的机会, 都会不要命的往上爬,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还在乎克妻不克妻?

可不管外面怎么议论,这一切并没有影响魏王的婚期到来。

……

禹叔从扬州赶到京城后,凤笙便从魏王府搬了出来。

他这趟来是专门帮凤笙办婚事的。

指望方家那边出面是不用想了,谁也没想到方凤笙会闯出如此滔天大祸,可她头上顶着方姓,不管出了什么事,方家那边就得替她兜着。

例如凤笙其实是个女子的事,这是杀了方家人,也没人敢说的。而对于凤笙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替方彦翻案,方家人的情绪其实很复杂。

一方面可以替方家洗脱污名,方家人还是挺高兴的。虽然方家不是什么官宦之家,但也是书香门第,还从没出过有罪之人,尤其有罪的还是前任族长。

可另一方面,凤笙和太子扛上,中宫一脉势力滔天,就算最终以太子被拉下台作为告终,谁也不敢说日后不会被报复,所以如今方家人还是低调做人,继续休养生息,自然也不可能出面替凤笙办婚事。

所以这事只能交给禹叔。

而对于禹叔而言,老爷大仇得报,算是了了他最重的心思,如今姑娘出嫁,算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嫁人,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反正不缺银子,禹叔从扬州赶到京城之前,就按照嫁妆单子置办了一批。整整装了两大船,从一应家具到器物摆件,再到衣裳首饰,应有尽有。比当年凤笙嫁入孙家,丰厚不知几许,凤笙这次到底嫁的是皇家,如果嫁妆薄了,会被人耻笑的。

这是禹叔的意思,凤笙反对无效,魏王倒是挺赞同禹叔的做法,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娶了一个不能见光妻子的认知,反正据凤笙所知,魏王府那边的场面应该也不小。

对此,她报以忧虑,魏王让她别多想。

她的身份在建平帝那边过了明路,这边也已经安排妥当,是以方凤甫之妹的身份嫁给她。

至于方凤甫本人,建平帝不说话,没人敢问,这就是个谜,以后也会是个谜。

就这样,转眼间就到了婚期。

*

五月十八,宜嫁娶。

这是钦天监选的日子,也确实是个好日子,因为一大早就能看出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位于帽儿胡同的某处三进宅子里,一大早下人们就忙上了。

这宅子是当初禹叔来京时买的,彼时凤笙身陷牢狱,一时半会肯定没办法出来,而禹叔一行十多个人,这么多人总不能一直住客栈,就置办了这处宅子。

本是作为暂时落脚之地,这次则作为凤笙出嫁之处。

别人都忙着,凤笙这个新娘子却很闲。

一大早起来,她就像没事人似的在园子里散了会儿步,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大夫说她身子太弱,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回去后,吃早饭,吃完饭,她又困了,就睡了个回笼觉。这一觉就睡到中午,起来先用午饭,用完午饭休息会儿沐浴。

知道凤笙身边就知春知秋两个丫头,魏王就派了两个嬷嬷过来,专门负责指导大婚一切事宜。

看得出这两个嬷嬷也是有经验的,光替凤笙沐浴,就整整折腾了一个时辰。期间换了两次水,等凤笙被她们折腾完,摸了下自己,又细滑白嫩了不少,摸起来像水豆腐。

其实凤笙本就白,但因缺乏保养,皮肤远远不及那些大家出身的贵女们。自打这两个嬷嬷来,就没少折腾她,不过折腾也是有效果的,如今凤笙一身皮子又细又嫩又滑,今儿临快要上花轿了,又这么折腾了一回,已经达到最佳状态。

“王妃精细自己,这样才能侍候好殿下。”

一想到自己天天这么折腾,就是为了便宜魏王,凤笙就觉得窘。可这两个老嬷嬷虽人老又固执,但对她还算挺恭敬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听着。

等头发半干时,嬷嬷指挥知春给凤笙头上抹花露,是一种特制的花露,具体内容凤笙不知,是嬷嬷自己调配的。反正抹了后是淡香宜人,却又不刺鼻。

然后是开脸梳头,反正凤笙只管闭着眼,任凭人折腾就好。等弄完这些,就是穿嫁衣。

正红色大衫,深青色底绣金云霞凤的霞帔,头戴九翟冠。若说民间嫁衣是删减版的凤冠霞帔,这身亲王妃冠服就是终极版了,再往上是皇后的冠服,却并不是红色,而是青色。

凤笙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