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1)

收到指使,南言抬眸。

她穿着的是圆立领琵琶襟的上袄,里外三层,袖子长短刚好露出了个层次。最外面的一层是米黄色团花的暗纹。领缘袖缘镶着蓝缎彩绣花云边和一圈蝶翼的织带,衣襟的盘扣处绣着如意云头,又坠了个玉葫芦坠子。下裙配了条双澜粉缎彩绣花夹裙。她一手扶着楼梯扶手,款款袅袅走下来。

随着她的走路,那衣襟前挂着玉葫芦和她鬓角插着的一根朱钗微微轻晃出一个稳稳的节奏,裙摆摇曳之中绣花彩蝶繁花美不胜收。

导演盯着她的走路姿势,一直准备好了喊卡,结果等南言一步步走下来,攥着手帕都给满饶行了个万福,都没有喊出来。

“我在上头绣花,尽听着大太太的声音了,可没吵着我绣不下去了。”

南言行礼标准的就像是行云流水般顺畅,比呼吸都还要自如。她眉眼弯弯地,站在大太太身前那自然的模样,就像是练过无数遍。

满饶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是有些诧异的。

这个女孩定下来的时候,她不在现场。只听其他演员说起过,小蝶兰的那个演员一看就是用心的。

她开始还不知道,现在当南言带着小蝶兰走到她眼前了,满饶才明白其他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的确是个很用心的新人。

满饶飞速看了眼南言。

不知道私下练过多少遍,这种民国戏的身段念词和表演风格才能这么流畅。

“偷听大妇说话,你倒还有理了?”满饶瞥了满脸笑意的南言一眼,不紧不慢。

南言立即接话:“大太太声气儿大,怎么还赖我偷听。”

她一扭头就朝方缘的位置挪步。

方缘的民国扮相,带着两份颓废,又有着让人移不开眼的沉醉,短发长褂,手握着烟斗,细眼眯着,不曾参与自己大太太和小姨太的斗嘴。

“老爷评评理,可是蝶兰儿的不是!”南言眼前只有民国扮相的方缘,把那个高挑御姐的形象抛开了。

方缘一笑。他浑身带着一股懒懒的劲儿。

“兰儿,给你太太道歉。”

南言嘴一嘟,给大太太敷衍地行了个礼,手中帕子一甩,扭头就出了门去。

“卡。”

导演反复看了两遍,瞥了一眼挽起袖子凑上来的南言。

“还行,继续保持。”

南言松了一口气。

“演得不错,练了不少。”

背后搭话的,是方缘。

他手中递过来一听冰可乐:“给,封口费。”

南言眼睛一亮,几乎是以看男神的目光看方缘。

“谢谢前辈。”

她接了过来:“这里怎么有冰可乐?”

“我车上放了冰箱,专门存了些。”

方缘提点了句:“这里距离市区远,大家的保姆车上都备的有货。你也该存点吃喝。”

南言受教了。

这点她还真没弄。蒋素来了之后把她送到剧组,就回去了。甜甜一个助理也没有接触过那些,导致她们两个人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到位。

“前两天看见我,你好像吓了一跳?”

方缘说笑。

南言:“……方老师,换做是您您能不被吓一跳么?”

楼下住着的小姐姐,扭头就变成了行业里的大佬,这也就罢了,性别顺便也改了。

方缘笑得肩头耸动。

“吓到你了还真是抱歉了,不过也算是报复回来了。”

南言懵:“报复?”

“是啊,”方缘回忆着,“一进电梯看见沈珺故,我这颗小心脏也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啊。”

南言腹诽:如果沈珺故知道了,他才是要受惊吓的那个。

方缘打开了冰可乐,朝南言晃了晃:“作为我们重新认识的开端,喝口可乐庆祝一下?”

南言也伸出了可乐罐碰了碰:“方老师,接下来还请多多指点了。”

“我指点你?”

方缘趁着周围没人,低声揶揄:“沈珺故那么厉害,又是你老公,你还要别人指点什么,抱着你老公你这辈子都够吃了。”

南言嘴角一抽。

上次警察局的时候,沈珺故说他是南言丈夫身份的时候,方缘也听到了。

前后还一个月,她总不可能现在就说,已经离婚了?

这对沈珺故的形象算是一个极大的破坏了。

南言只好微笑。

“说起来,你老公没送你来?”方缘继续调侃,“我看他粘你的劲儿,还真担心他全程陪你跟组,闹得我的戏变成绯闻的天堂。”

粘……

方缘怎么用了这么一个……黏黏糊糊的字啊。

沈珺故粘她?

南言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方缘是不是在开玩笑了。

“方老师说笑了,”南言义正言辞,“沈先生身上可没有这种属性。”

方缘挑眉,倒是没有更多说什么。

《鸳鸯绣》这个戏按理说拍的难度不小,只是演员选的都是很契合,又有着一定实力的。大家一起演,相辅相成,前期拖了点进度,马上就全部进入状态,全程特别顺利。

南言在和方缘第一场两个人的戏的时候,她就很美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

方缘看起来那么和蔼,演戏时,浑身的那种气场能把人压死。

南言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的节奏调整出来,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当天晚上回了酒店也不睡觉,把方缘过去主演的戏全部跳出来,买了不少视频app的会员,一个个看。

沈珺故的微信发过来的时候,南言还在看方缘的旧作。

方缘的很多地方处理模式和沈珺故不一样,但是有着共同的一点,那就是他们的思想。

南言和方缘不熟,刚好收到了沈珺故的微信,索性舍近救远,远程求教沈珺故。

沈珺故的重点跑偏了。

“大晚上的你就一直在看方缘的作品?”

“是啊,”南言目不转睛看着平板上的剧,“我和他演了一场双人戏,他给我的感觉,和你有些像。但是比你还要……有威胁?”

南言思索了下,用了威胁这么一个词。

在方缘的表演中,有着凌厉的攻击性。

南言太生疏了,对面抛过来的是利刃,她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竹竿。

高手过招酣畅淋漓,但是一个高手和一个新手过招,高手不痛快,新手被完虐。

南言现在的感觉就是,她被方缘完虐了。

沈珺故听到南言的这个说法后,迟疑了。

他之前为了不让南言有压力,努力收着锋芒陪她演戏,的确锻炼了她,可是与此同时,她也失去了适应压力的机会。

沈珺故索性打开了电脑,陪着南言一起看方缘的作品,两个人一起快进筛选出桥段来,沈珺故分析方缘的每一个处理动机,告诉南言在什么时候该怎么去做,会更容易接招些。

南言听得认认真真。

沈珺故有些……不是滋味。

南言还没有看过他过去的作品,就在补别人的作品了。

沈珺故把时间卡得很严,十二点一过,就不允许南言继续了。

他开着微信语音,要求南言现在就睡,不可以再看。

南言也困了。这个时候早就超过她正常休息时间了,她含含糊糊给沈珺故道了晚安,卷进被子里就睡了。

手机还开着语音,沈珺故伴随着南言的均匀呼吸声入睡。

第二天,南言上午没戏,她又补了补方缘的旧作,下午三点最炎热的时候,贴了一身冰宝宝前往剧组。

剧组里多了一辆餐车。

“小南。”

何止手里握着一听可乐走过来,眼神略微妙。

“何前辈,”南言打了个招呼,抬眸看去,“片场好热闹啊。”

“有人来探班了。”

何止漫不经心说。

“哦。”

南言点了点头,事不关己:“我去换衣服了。”

“等等,”何止叫住南言,“你就不好奇谁来探班了么?”

南言疑惑:“谁来也和我无关啊。”

反正又不是有人来给她探班。

何止嘴角一勾,朝南言使了眼色。

南言到底被何止勾起了好奇心,她走进片场看了眼。

坐在方缘旁边的,头戴鸭舌帽的青年有几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