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霍宁珘对兄长如此,但是,对她呢?

陆莳兰虽然于男女之间迟钝,心中却隐隐有所感觉,首辅很满意她的容貌体态,喜欢与她亲热。甚至现在,还有些认可她的能力,甚至还要与她成亲。可能对她,真的要比对其他女子感兴趣得多。但她总觉得,他恐怕始终还是占有欲和不甘而已……

***

隔日,皇帝,霍家兄弟,几位王爷都乘坐三桅船出海,当然,只是在近海巡游,驶得不远,又登上了附近的嘱安岛看了看岛上的军械作坊。

陆莳兰则在走访附近村落,侧面向百姓询问了解,这东津卫水师平时风气与纪律如何,可有做过扰民甚至欺民之举。

她从一户农家出来时,便见一个少女坐在地上痛苦喘息,不能喊痛,看年纪约莫才十四,五岁。陆莳兰赶紧上前帮了一把,她的目光随即落在这少女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旁边的一名大婶便道:“哎哟,荷妞这是要生了。韩婆子!还不快来把你家荷妞带回去。”

周围倒是来了两个人,将那少女带走了。

那大婶便朝陆莳兰道:“这女娃娃呀,被人坏了身子,肚子里的孩子都快生了,连爹是谁都不知道!她婆婆之前原本要药掉孩子的,谁知这孩子命大,居然留了下来,作孽哦。”

陆莳兰慢慢道:“确是可怜。”

她作为一个“男子”,当然也不好过于关心人家的生产,只好离开了。但那少女大着肚子,痛苦喊叫的画面却是印在了脑中。

到了下午,霍宁珘一行从嘱安岛回到营地,却见有人急急来禀,道:“首辅,陆御史……掉进海中!被海浪卷走了!”

这一个小小御史,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然而霍家兄弟,萧冲邺,谢遇非却都是一怔。

“你说什么……”霍宁珘右手收掌为拳,声音极低。

那人赶紧一鼓作气禀报清楚:“陆御史今日去清查船只的时候,经过一座索桥,上面有三块板子应当是被人事先弄断了,只是简单地卡在一起,做成陷阱,完全无法承受人经过之力。陆御史走过去时,就从那处掉进海中急流。”

谢遇非一愣,随即大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人陷害槿若!”

“槿若昨晚告诉我,东津卫的船队里有些问题!他说,这三桅战船的确是造得坚实精细,然而,别的不那么起眼的一些小船,比如那四十艘苍山船,其中只有二十艘达到建造要求,然而还有二十艘船却是钉板稀薄,船板的材质亦不够牢实。但他说今日还要再细细查对一应文书,才能完全确认。”

“槿若……这是被人设局给害了!都怪我,没有立即引起重视。” 谢遇非痛苦自责道。

萧冲邺闻言,身体颤抖,连说话声音也变了,道:“简直是——无法无天!朕就在东津卫,竟有人敢陷害御史!查,立即彻查!”

霍宁珩担心陆莳兰的同时,担忧看向霍宁珘,来到弟弟身旁。

霍宁珘此刻周身蕴藏的愠怒,令他如张满弦的弓,迫人之势,叫人遍体生寒。

除了彻查,自然还要寻人。东津卫一带能够召集到的谙熟水性的人,除了水师营中的佼佼者,才这一带的采珠人,都在最快的时间被聚集,全都下水搜寻。

蔺深却在此时匆忙走向霍宁珘,低声禀报着……

***

陆莳兰此时却并非掉进海里,而是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一路南下,到了一处客栈,陆槿若掀起马车帘子,抱出中了迷药尚在沉睡的妹妹上了二楼客房。

为了避免麻烦,陆槿若早已让婢女为陆莳兰换上裙子。

她穿着一袭宝蓝织锦裙子,脚上是刚好合适的雪缎软履,头发被梳成小小花冠髻,耳上还佩着明珠珰,垂着眼睫,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而那婢女已退了出去,房里只留下两人。

一个是陆槿若,一个自然是上回与他一道见陆伯爷的年轻男子。

陆槿若已对着镜子揭掉那假面具,露出自己本来的容貌,又怕陆莳兰醒过来见到他被吓到,十分焦躁不安。随即问那男子,道:“二哥,你看看我,这样还好吗?”

在平时,为了方便行走,这些人自然都有假身份,陆槿若便是与这位殿下兄弟相称。因而,此时不叫殿下,而是称呼对方为兄。

小的时候,陆槿若和妹妹都是两张包子脸,长得十分相似,但随着年纪增长,两人渐渐长开。此时的陆槿若与陆莳兰容貌早有了明显的区别,陆槿若的线条要轩朗料峭得多,显出男子的线条来,与妹妹面容线条的过于柔丽全然不同。

那男子看一眼陆槿若,又看向床上安睡的陆莳兰,似在做着比较。

第64章

他作评道:“不错。她应该会认得出你这个哥哥。”

陆槿若闻言还是担心,万一妹妹醒来, 不理解他, 不原谅他, 他该怎么办。

当然,他们真正在谋的事,还是要瞒着陆莳兰。他希望, 她就做个普通的姑娘。不需要操心任何事,在兄长的保护下, 无忧无虑地生活。

陆槿若此次决心要带走陆莳兰,正是因陆伯爷的一句话。

他的祖父那天说,陆莳兰如今的作用可大了。他也是男子, 难道还能听不懂那句隐含的另一种意思, 祖父不就是想让妹妹学那祸国妖姬之流,利用美色离间那两舅甥么?

陆槿若怎么可能同意。他只要一想到,外面那些男人不知抱着多少欲念心思, 正在肖想着自己的妹妹, 就暴躁得难以忍受。

殿下近日已查清, 看起来,她的妹妹是颇受皇帝和首辅赏识,简直是官路亨通, 高升指日可待。但实际,先是被那萧冲邺用恐吓信滋扰, 想将她变成自己的笼中雀,随后, 又被霍宁珘视为私有。

他不能忍,殿下当然也不能忍。

陆槿若之前一直在东夷国,殿下这一年则在云南统筹指挥,如今云南的局势已达到他们筹谋的效果,便要进行下一步了。

恰好天也助他们,陆莳兰跟着皇帝一行去了东津卫。

若是想要在京城要带走陆莳兰,容易留下蛛丝马迹,让那两舅甥找到线索。但是在东海之滨,却是他们掌控的地方,毕竟短短一年,霍宁珘的手,还不至于将这天下覆尽。

乘着这个节点,金蝉脱壳,将妹妹带走是最好的。

这还要多亏萧冲邺一直防着霍宁珘,惟恐霍宁珘掌权过大,一直在拖他的后腿,才让他们有了绝佳机会。

陆槿若便看向一旁的殿下,突然道:“二哥,你……不打算让莳兰知道,你就是她的裴师兄,在国子监时就对她颇多照顾么?”

所谓的裴师兄,当然也是化名。

裴夙隐沉默片刻,微妙神情隐在那张平凡无奇的面具下。对她颇多照顾又如何?上回去陆家,虽说是与在国子监时变了副容貌,但陆莳兰半分没有认出他的身形,真当他是个陌生人。

想了想,罢了,她看男子向来是只看脸,目光几乎不会掠到脖子以下。

陆槿若又道:“我怕靠我一个人说服不了妹妹跟我们走,要不,二哥你也让她知道,你是她裴师兄?”

两个人的分量加起来,总要重些?

裴夙隐似乎真的在考虑起陆槿若的建议,一时沉默。

***

东津卫沿海,为寻找陆莳兰,除了派人潜入到海下寻找,战船也开出去在近海一带严密搜寻。

谁也没有想到,就为一个御史,上边竟出动这样大的阵仗,且有找不到尸首不起驾回京之势。

用上边那两位的话来说,御史是代天子巡狩,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杀御史,那便是藐视天威,绝不能等闲视之。有人竟敢为一己私利加害御史,此事不查个真相大白,此股邪恶风气不除,以后整个朝廷,谁还敢秉公执法、恪守正道,国家岂非污乱成一团?

众人便发现,首辅与皇帝身上都有种山雨欲来前的沉翳。一个不慎,怕是要遭迁怒,引火烧身。因此,大小官员都是战战兢兢,令这股压抑的凝肃气氛弥漫了整个东津卫。

女眷这边也是诧异,知道那陆槿若受到霍家兄弟和皇帝重视,却都没有想到竟重视到这样的地步,为了个小御史,竟连行程都改了。偏偏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萧檀君只能在暗里讥讽:“还好,这陆御史是个男人,若是个女子,岂不是个祸水?”

另有女眷叹道:“既然找不到那陆御史,那多半……是已入鱼腹。再找下去,怕也很难找到的。”

霍灵钧皱皱眉,道:“实则,那陆槿若操守尚可,是个比较正直的。”

萧檀君道:“可灵钧怎知道,陆槿若不是特地做给首辅他们看的。他不表现出首辅他们喜欢的品行,怎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博取他们的垂爱呢。”

霍灵钧有心反驳两句,终究没有开口。自从她知道两个哥哥对这陆槿若的另眼相待,尤其是七哥的上心程度,令她始终不大喜欢陆槿若。

江善善在一旁没有作声,心中却是越发明白,萧冲邺这是有多看重那陆槿若。这么一个以色侍人的男子,而且侍的是同性,半分男子气概没有,偏偏那阿眸还当个宝。

除了几个男人,还有一个伤心透顶的,自然是阿眸。

茫茫大海,潮汐万变,想要寻人,何其渺茫,靠的都是机缘。

她这一天哭得眼睛都肿了。夫君前晚给她摘的枣子她还未吃完,竟出了这样的事,阿眸连剩下的枣子也舍不得吃,白日里只守在海边,别的什么事也不做。

平日里活泼机灵的一个姑娘,现下双眼里空洞木然,跟没了魂似的。急得江家放在阿眸身边的嬷嬷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萧慕微看阿眸哭得可怜,开解了几句,当然也起不到任何效果。

萧慕微也知道,未婚夫出了这样的事,阿眸肯定是无法轻易放下的,也只得先离开了。

***

霍宁珘的人很快查清楚,陆莳兰触动的是何人的利益。

曾给陆莳兰送过银票被拒的参将李闵,还有他背后的副总兵蒲穆学,都被捆了,双双扔在霍宁珘面前。

蒲穆学仰头看着霍宁珘冷淡的神色,他不怕别人,却唯独怕霍宁珘,便匍匐在地,凄声道:“首辅饶命,首辅饶命!下官真的全都说了,下官没有动过陆御史!”

霍宁珘负手立在蒲穆学面前,听他说完,猛地抬脚,一下踹上对方胸口。

只一脚,蒲穆学一个武艺高强的彪形大汉,身体顿时如虾米般缩到一起,眼前黑暗多时,口中也溢出血来,命也去了半条。

蔺深知道,七爷越是默然沉静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心里越冷戾嗜血。以往,就算是七爷自己与四爷受人行刺,也绝不会亲自动私刑审人。霍宁珘这回是动了真怒。

那参将李闵知道首辅这一脚是踢给自己看的,几乎抖成筛糠,先前被人用刑拷问,他也没有吐露真言,在霍宁珘的威势下,却是说了真话:

“首辅,下…下官如实禀报,我们原本是想设计害陆御史,因为担心陆御史会查出我们的贪墨情况,那索桥也的确是我们命人做的,但陆御史并未去那索桥上,他临时有事,去了营外。真的,是真的!”

霍宁珘审视这李闵惊恐的眼神,加上蔺深他们另外查到的情况,相信了他说的是实情,便冷笑:“朝廷拨给东津卫这样多军费,还把督造船只的权力从工部下放,可不是为了养肥蠹虫。”

那些偷工减料的船,若是真上了战场,一旦遇到大的风浪,自己就先船毁人亡了,连战士的性命都不能保障,何谈驱逐外寇,保卫家国。

又下令道:“严办与此事有关官员,蒲穆学李闵处以极刑。还有,总兵余长生,以及之前来巡视过东津卫,现在已离开的御史及给事中,全部追责查办。”

陆莳兰能发现的问题,之前来的御史却一无所察?总兵余长生却一无所察?怠于职守,同流合污罢了。

“是!”一旁自有人领命去作交代。

四下无人,蔺深才道:“七爷,还会有谁能悄无声息劫走陆御史……?难道是皇上?故意让七爷以为陆御史已坠海而亡?”

霍宁珘慢慢道:“不,皇上是真的以为她坠海。继续查。”又问:“我四哥呢?我有事与他商议。”

这个时候的霍宁珩,却是被人拦住了,正是萧慕微身边的墨鹊,她道:“四爷,长公主生病了。您能不能去看看?”

“病了?”霍宁珩蹙眉。他一整天都忙着调查陆莳兰的下落,也没来得及太关注萧慕微。不过,萧慕微前日打马球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精神得很。便问:“怎么回事?”

其实萧慕微是让墨鹊去请太医,但墨鹊始终想着,四爷也懂得岐黄之术,让四爷来,不是比叫太医来更好么?她的心里,实则比萧慕微还要放不下这位公主的前驸马。她当然不敢奢望嫁给四爷,只希望四爷能心仪公主,顺带让她也能多看看对方就好。

墨鹊吞吞吐吐,只道:“奴婢也不知公主到底怎么了,就是叫难受,还是得请四爷去看看才知道。”这是惟恐霍宁珩不去。

霍宁珩看她一眼,沉默片刻,倒是亲自走了这一趟。

“公主。”霍宁珩一进屋里,便见萧慕微纤细的身躯在榻上朝里缩成一团,而一旁的婢女手足无措。他立即上前。

萧慕微听到霍宁珩的声音,才将身体缓缓转过来,呼吸低弱,她没有想到墨鹊将霍宁珩找来了。

霍宁珩便见萧慕微原本欺霜赛雪的脖颈,满是红色小斑点,那些红色小点还往被女子略微挣开一些的襟口延伸下去。而萧慕微的手指,依旧难忍地轻轻抓着她的锁骨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