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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灾民已经又饥又寒了一段日子,骤然放松紧绷的神经,在这雪天里很容易得病。

即使有大夫给他们治手脚冻伤,这心力交瘁耗空全身精气神所造成的内亏就算是御医也不一定能完全治好,更何况这儿有几千灾民。

现在白茂文把他们家的孩子全带进围墙里照顾,他们即便是温饱无忧,也都会悬着那颗心惦记着围墙里的孩子。

这冬天不彻底过去,他们都不敢放松。

为此,白茂文在派发地瓜的时候还另外玩了个心眼。

他的确是把一筐又一筐的丰产地瓜给灾民看了,表示这些都是救济他们的,管够。

可实际派发的时候,每家每户只发五天的量。

五天吃完了,再发第二次。

白茂文心知他们肯定会担忧地瓜短缺恐熬不过整个冬天,把领到的地瓜偷偷藏起来一部分,宁可半饱半饿地熬着。

他看穿了也不吱声,由得灾民们发挥自己的小智慧。

其实佃农们再穷,他们也有办法艰苦活着。

怪只怪安王做得太绝了,把灾民剥得光光的赶出来,灾民身上藏着的几斤杂粮能顶什么事。

艰难熬到小月山农庄地头上,若不是白军师这般煞费苦心地算计着,他们一放松不出三天能死好几十人。

几千灾民,被送去围墙里的孩子就有两百多个。

不过宿舍那儿完全住得开。

一排的水泥青砖房,大炕也是一字开开,一个大炕可以睡十几个小孩了。

宗人府派过来的女侍们都是专业的,照顾起这些小孩来完全不是问题。

彼此认识的都分在一个屋子里,这些小孩一进来就有米汤喝了。

一个个捧着热乎乎的肉糜米汤喝得肚皮滚圆。

也是知道小孩们被大人护着没饿太过,要不然也不敢让他们吃这么凶。

孩子们吃饱了就扒拉着水晶瓷窗户往外看,一个个对这暖和又明亮的地方好奇得不得了。

随孩子们进来的几个哺乳期妇人一看孩子们全都吃得这么好,哪里还有不放心的。

“你们不可以闹腾郡主家知道吗?”她们还叮嘱孩子们好好听话,不要到处乱跑。

“嗯!婶婶!”

孩子们齐齐点头,都快把下巴戳胸口里了。

“快别光顾着说,你们也吃。”侍女从妇人手中接过孩子给孩子喂奶米汤,嘴里催她们快吃。

“这?”合适?

几个妇人还以为郡主是格外照顾孩子给他们喝猪肉糜米汤。

大周对孩子特别照顾,生了孩子衙里还有奖励发下来。

没想到自己还能和孩子们一样同吃同喝。

“这猪是郡主今年养的,就用猪草叶儿喂的大肥猪,一头足足两百斤呢。猪圈那儿还有四头太瘦了没宰,打算再养养留到过年吃。就这样,这四头瘦猪都有一百八十斤。”

锦衣卫假冒的侍女不愧是白小桃肚里的蛔虫,无时无刻都在帮她直接间接宣传猪草。

“两百斤?!”

她们主家里养的猪,最肥也才一百五十斤而已。

郡主家靠猪草养猪就能把猪养到两百斤去了。

“哎呦可别吃惊了,我们郡主厉害着呢,快吃快吃,米汤得凉了。”

侍女一边给怀里的孩子喂奶米汤一边催她们快吃。

“诶!诶!”

低头看到碗里能立筷子的肉糜米汤,她们眼圈又忍不住热了。

……

“爹,娘。这猪草根儿真好吃啊。”

分了地瓜的人家在帐篷里围着篝火啃地瓜,一个个狼吞虎咽的,差点儿像白小桃那样噎着了。

赶忙倒了点烧化了的雪水猛喝几口,把卡嗓子眼里的地瓜冲进肚子里去。

“听郡主说这个一根藤能长二十几斤?”

郑老爹吃饱了肚之后从箩筐里拿了个一斤多重的地瓜出来仔细瞅。

“是真的。这儿的老农今年也种了,就在地头上随便栽的。”郑家的儿媳妇从围墙里看完两个孩子回来了,掀开帐篷就钻了进来。

“来来来,赶紧吃个热乎的。”

郑黄谷赶紧拿了个刚煨熟的地瓜塞自己媳妇儿手里。

“我在里头吃过了。和孩子们喝的一样,肉糜米汤还有蒸猪草根儿。”

墩儿娘把地瓜推回给丈夫,她是真吃饱了,一点儿都没饿着。

“你就别省这一口了,孩子在围墙里饿不着就好。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吃少一口没事。你和黄谷得撑着。”墩儿娘的婆婆也劝她。

“我是真吃过了。”墩儿娘干脆就把烤地瓜塞婆婆怀里。

“我还去看了郡主养的猪,就喂的这猪草叶子,最瘦的一头都有一百八十斤!”

墩儿娘说起围墙里的事,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这么厉害?”

郑老爹恨不得把手里的生地瓜藏严实了。

他看过了,地瓜身上有不少芽眼,应该能种。

郑老爹不愧是种田的老把式,光看着个地瓜就把地瓜的另外一种繁育方式给瞧出来了。

只是他似乎忘记了,盈丰郡主说过,开春会给他们地瓜藤,让他们种地瓜去。

根本就不用省吃俭用偷偷藏!

第53章 养灾民

郑老爹激动过后遂平复下来。分外珍惜地将地瓜放回箩筐里去。

“郡主待咱们这般好。咱们得替郡主多看着点。”

郑老爹正是最早给人种药田的那十几户佃农之一。

他们家一路从安王封地逃难至此经历了实在太多了。

安王封地里, 多的是像郑老爹这样没有田地的农民。

在安王封地里, 所有土地都是安王的。

郑老爹想不明白,在自己爷爷的时候, 他们老郑家还是能养得起孩子的。

到了他怎么就全家差点儿冻死在荒野了呢。

最开始被主家夺了房屋家产赶出村庄,他们被迫投奔邻村的亲戚,结果亲戚房屋也被雪压塌了。

即便周高祖已经把水泥弄出来了,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用得起水泥建造房子的。

农村里多的是自己用黄泥砖石头墙垒起来的泥瓦房,因为黄泥砖它不需要花钱买。

可泥瓦房它不够结实, 连夜大雪,厚重积雪一压这房子就在夜里直接塌了。

大冬天里邻村里哭声一片,郑老爹也没脸求邻村亲戚收留, 带着一家人重新踏上官道。

沿路一个个投奔过去都无果,最后郑老爹的脸都冻麻木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人收留他们一家,只要郑老爹豁出去这张老脸, 总能在表舅家的柴房牲口房什么的也好挤上个一整冬, 待天气暖和了再另寻活路。

只是后来已经容不得郑老爹撇开大批逃难的灾民单独投奔表舅了。

郑老爹虽然不聪明,可是他也不蠢。

他年轻的时候服过兵役, 他也是上过阵杀过敌的,左胳膊受了伤才退了下来。

别看他被生活蹉跎得满脸愁苦, 当兵时磨炼出来的机警还没完全消失。

这越聚越多的灾民里头总有点儿不对劲。

直至如今他们得救了之后, 郑老爹才后知后觉他们这是成了阵前卒。

那都是该杀头的玩意儿能够活命的最后机会。

“老大家的。”郑老爹看了眼儿媳妇又看了眼垂下来的门帘。

“你在围墙里见到什么看到什么, 不要往外头说。别人跟你说话,你也别说。特别是那些孤身一人的,更不要理睬他。”

“爹, 你说什么呢,红萍不是这样的人。”郑黄谷赶紧维护自个儿媳妇。

他还以为他爹是在警告自己媳妇别偷人,别看着小月山农庄生活好就勾搭这里的守卫。

“你个混小子瞎说什么。”

郑老爹被大儿子郑黄谷气得脸上的皱纹直抽抽,抄起旁边刚烤干的棉鞋冲大儿子郑黄谷脑袋就是一鞋底。

抽完一鞋底还不算,反手又是两鞋底。

他咋就生了个如此不着调的浑儿子,大儿媳要是委屈多想,那岂不是逼她上吊吗!

郑老爹当着儿媳面狠抽了大儿子一顿之后才压低嗓音继续往下说。

“这些灾民里头不单纯。咱们认识的还好说,那些不认识的,你当他们是人是鬼?在半路上咱们本来能去投奔你表舅爷家,可现在呢?”

他们老郑家再穷,也还有一两个过命的穷亲戚。

其他人就没有?

可灾民越来越多,多到都失控了!

一个个齐齐往南涌,净想着皇帝能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