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白玉瞧了他一眼,就看到厉长生嘴边的弧度,一瞧就知道他又在算计旁的。
荆白玉是最知道厉长生秉性的人,当下便顺着说道:“你说的也是,本太子定然是要给母后一个面子的,是也不是?”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
桃夭连连磕头,就要站起来将皮开肉绽的韩忠德架走。
“且慢。”厉长生果然还有后话,伸手阻拦说道:“皇后娘娘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只是……这韩大人可不只是私自离开禁足之地的罪过这么简单。”
“什么?”桃夭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厉长生的狡诈,被他说的直愣神。
厉长生道:“你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宽仁,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不愿意计较这事儿。可韩大人他方才辱骂了太子殿下,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这难道亦是皇后娘娘授意的不成?”
“辱骂……”
桃夭傻了眼,目瞪口呆的,全说不出多一个字来。
韩忠德迷迷糊糊,听到厉长生的胡说八道,他心中愤恨不止,却一丝一毫力气也无,根本说不出完整话来。
“我……”
“没……”
虚弱的声音掩盖在夜风之下,韩忠德是连辩解的机会也无。
厉长生便是如此,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道:“若是不信,这在场上众多侍卫都曾听到,一问便知。或者直接询问韩大人,看他是否反驳。”
在场侍卫们一个个恭敬的垂着头,心中皆是惊涛骇浪的颇为狐疑,他们刚才是真的未有听到韩忠德辱骂太子,可那流安世子与太子向来关系匪浅,他如此开口,谁敢驳了他,皆是本分的不言语。
而韩忠德是想要言语也不成,他想要摇头,可还是未有力气,一动也不能动,烂泥一般瘫着。
荆白玉眉头也不皱一下,道:“就是这么回事,厉长生说的无错。方才大家都听到了,若是不信本太子的话,就问问罢。”
桃夭这下子便慌了,她本就知道这次的差事困难,却也未有料到这般困难,怔愣在原地张口结舌,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告饶的话好。
厉长生一副好心眼模样,善解人意的说道:“皇后娘娘怕是还不知道实情,不如请桃夭姑娘回去禀报,皇后娘娘知道了情况,定然也会理解太子殿下的苦衷的。”
“是,”桃夭赶忙又跪,道:“婢子这就回去与皇后娘娘禀报一番。”
“嗯。”荆白玉淡淡的说:“本太子也不愿为难你,你且去罢。”
“谢太子殿下恩典!”桃夭如蒙大赦,站起身来便想要赶紧离开。
韩忠德眼看着救兵要走,那自己绝对毫无生还可能,当下生出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桃夭的脚腕子。
“啊——”
桃夭吓得惊叫一声,大半夜被抓了脚脖子,再加上她方才心惊胆颤的,止不住就惊恐叫出。
侍卫们立刻将韩忠德重新押起来,桃夭顿时跑出好几步,叫韩忠德再碰不到自己。
厉长生这时候复又开始进言,道:“太子殿下仁慈,这韩大人却不得不罚。毕竟若是不整治了这些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的,怕是日后朝臣们,都会将殿下您的仁慈,当成是软弱。”
“你说的正是。”荆白玉附和。
厉长生与荆白玉又打起了配合来,与当年一般无二,极为密切合拍。
厉长生道:“不如这般,小惩大诫。长生瞧这鞭刑若是再继续下去,韩大人怕是要咽气,这绝非太子殿下您的本意。”
“那你说,”荆白玉笑着侧头瞧过去,问厉长生道:“有何好办法呢。”
厉长生道:“长生之见的确有个办法,不伤及韩大人的性命,又能叫韩大人吃一堑长一智。不如……”
厉长生稍作停顿,嘴边的笑容冷酷非常,道:“不如就将韩大人十指甲盖通通拔除。如此也就只是疼痛几日,小惩大诫一番,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拔掉十指手指的指甲盖?!
腿肚子转筋还未走远的桃夭吓得差点又跪下,脊背一阵阵的发寒,根本不敢再回头,急匆匆返回皇后娘娘的寝宫,报信去了。
“娘娘!娘娘不好了!”
桃夭急匆匆而来,皇后与华夫人见她未能带回韩忠德,皆是满面的不高兴。
桃夭顾不得太多规矩,道:“娘娘,那韩大人辱骂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此时正一片一片的,在韩大人的指甲盖拔下来呢!”
“什么?!”华夫人坐不住了,登时站了起来,道:“他!太子……荆白玉他竟敢……竟然如此残忍对待韩忠德!”
皇后也是听得头晕目眩,再怎么说,韩忠德也是她家人,还是关系比较亲近的。这被拔掉了十指的指甲盖,可是要多疼啊!也不知何时才能复原。
“不行!”华夫人再也咽不下这口气,当下一甩袖子,便大步而走,要去阻拦荆白玉的残忍行径。
“华夫人!”皇后站起身来,根本拦她不住,反而差点被推了个趔趄。
皇后心中后悔不迭,又左右为难,站在原地是满脸的崩溃,最后急匆匆追了出去,与华夫人一道,去寻太子殿下荆白玉。
“啊!啊啊啊啊!”
远远的,还未有瞧见什么踪影,华夫人与皇后便听到韩忠德凄惨的叫声。
韩忠德左手已然血粼粼的,他的喊声根本不大,却仿佛半夜鬼哭一样,低低的极有穿透力,叫人听得浑身寒颤不止,头皮发麻。
侍卫们押着韩忠德,已将他左手五片指甲尽数拔除,疼得韩忠德中途昏死了两次,却又硬生生给疼醒过来。
荆白玉冷笑着说道:“莫要停下,他还有右手,给本太子全拔了!”
“敬诺!”侍卫们立时答应。
厉长生凑在荆白玉耳边,低声道:“太子,勿要心急,慢慢拔才有趣儿。皇后与华夫人可还未到场,若是叫她们错过了这场好戏,便太也可惜了不是?”
“你果然一点也未变。”荆白玉感慨似的说。
厉长生笑着道:“那太子希望,长生变好,还是不变好?”
荆白玉道:“你什么样子都好,只要能留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荆白玉一时口快,说罢便十足后悔,总觉的自己这话莫名的黏糊肉麻。
腾的一下子,荆白玉满脸通红,道:“我的意思是……是……”
厉长生笑着说:“长生明白,长生不会离开的。”
“哼——”荆白玉一脸傲娇别扭,道:“这还差不多。”
他说说罢了,对着侍卫们一摆手,道:“先别拔了,给韩忠德剩下两片指甲。”
侍卫们不知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不过并不敢违逆,当下齐声答应。
那面皇后与华夫人听到惊心动魄的喊声,皆是小跑着就来了,未有多长时间,急匆匆赶到荆白玉与厉长生面前。
“太子这是在做什么?!”
华夫人疾言厉色,上前便大声呵斥。
然而她才开口,下一刻便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脸色蜡白的一阵干呕起来。
怀孕之时本就容易孕吐,又见了血肉模糊一团的韩忠德,吓得华夫人是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皇后也倒抽一口冷气,顿时空气混着鲜血便涌进了她的肺里,恶心的她也是一阵干呕。
荆白玉冷眼看着华夫人,说道:“本太子要做什么事情,难不成要向华夫人事先请示?这可是父皇允你的特权?”
“我……呕——”
华夫人一开口,连连干呕着,一句完整话也是说不出的。
皇后连忙在旁打圆场,道:“玉儿,你莫要责难华夫人。今儿个我留了华夫人在宫中……”
“母后。”荆白玉不等皇后说罢了,他早已知道皇后要说些个什么,道:“玉儿这里还有正事,母后若是恰巧路过,便快些回寝宫休息罢,毕竟时辰已经晚了。”
荆白玉是万万也无料到,皇后会与华夫人一拨,做出这样不着边际的事情来。
皇后此时此刻怎么想的,荆白玉是再清楚不过,厉长生也是再清楚不过。
厉长生见荆白玉隐忍冷漠的面容,反而生出些许心疼之感。
厉长生是陪伴过荆白玉的人,从八岁开始,他当然知道荆白玉对于皇后的感情,从小荆白玉就渴望得到皇后的母爱,然而这世上有太多求而不得的事情。
皇后出于各种各样的担心忧虑,或者出于各种各样的大局为重,还是渐渐的疏远了荆白玉,两个人本就不近的距离,越走越远,背道而驰。
如今皇后与华夫人一同出现,便是无声的告诉了荆白玉,他们已然决裂成两拨人,相互对立,你死我活。
厉长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这人或许生来就比较薄情寡义,从未有期待过什么不切合实际的亲情,所以也从未有过什么心痛和心酸。
而荆白玉不同,他期待了许多年,维持了许多年,最终还是不如人愿。
厉长生伸出手来,轻轻的握住了荆白玉的手。
荆白玉浑身轻微的颤抖,无需多言,他也知道厉长生是在安慰他,顿时心酸之感更胜,还有些不好意思。
荆白玉扒拉了两下厉长生的手,想要叫他松开。
不过厉长生只是对他无声一笑,反而握的更紧,再无需多说什么旁的话。
荆白玉寻思着,若是叫旁人看到他们大庭广众手拉手,也着实太难为情了罢?
不过就算如此,荆白玉也只是甩了一次,未能甩开厉长生,也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厉长生语气平和的说道:“韩大人这面还有三个甲片,既然太子殿下已下了命令,便全拔完罢。”
“是!”侍卫应声。
他们给韩忠德剩下几个甲片,便是要在皇后和华夫人面前拔的,如今看戏的人也到全了,自然可以开始精彩表演。
“住手!”
华夫人吓得一身身冷汗,冲过去使劲儿推搡压着韩忠德那些个侍卫,道:“我叫你们住手呢!”
“谁敢碰他?”
“谁敢碰他我就砍了谁的脑袋!”
荆白玉冷笑:“华夫人好大的口气!”
华夫人已顾不得太多,瞪着眼睛嘶声喊着:“太子这般残忍暴行,怕是传出去面上也无光罢?若是太子再敢……”
“再敢如何?”荆白玉眯眼瞧他。
厉长生在旁说道:“华夫人误会了,太子并非残忍暴行,而是过于仁慈善意。否则这韩忠德辱骂太子殿下,辱骂皇上,早应当直接拖下去人头落地,如何还能苟活到现在?”
“怎么又多一个辱骂父皇?”荆白玉低声耳语说。
厉长生笑了笑,大言不惭的道:“这种的细节,就不必追究了。”
“不可能!”华夫人喊道:“韩大人怎么会……”
厉长生打断她的话,道:“可不可能,大家都听着呢,华夫人要是想强行把黑的说成是白的,那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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