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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这望远镜……是你家祖传的东西?”
佟彤难以置信地问高茗。
高茗点点头,拉开镜筒,指着里面用小刀刻出的两个字母。
“是我太爷爷的物品。我见过他手持这副望远镜的照片。这两个字母,是他姓名的缩写。”
她在手机中翻了一会儿,竟然真的找出一张扫描过的黑白褪色照。
照片上,一个五官十分欧化的帅气军官笔挺站立,冲着镜头微笑。背景是有些残破的紫禁城神武门。
他肩上挎着的,正是一副小巧精致的黄铜望远镜,镜筒上的两个字母依稀可见。
佟彤当即把大堂里的“义工”都叫来。
“故宫,”希孟迅速认了出来,“根据城楼的修补情况,应该是在19281933年之间。你看后面那个牌匾,是故宫博物院首任院长易培基的题字。”
高茗万分惊讶地看着这个疑似明星的小帅哥,“你怎么知道?我家里人谁都不知道这照片的拍摄时间。”
佟彤赶紧转移话题:“望远镜是我们在旧货市场淘到的。中间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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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茗的家族史,就是个几百万字的民国豪门小说。
她家是名门望族,祖先有些欧洲血统。民国时期种花大地命运多舛,那个拥有葡萄酒庄的表爷爷留在法国酿葡萄酒,而她的太爷爷选择回到祖国,和华夏命运共呼吸。
“可他在日军侵华期间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当时他与我太奶奶新婚燕尔,我爷爷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高茗叹口气,神情伤感:“我们对他所知的一切,就是他曾是个优秀的军人。他给我们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就是这个。”
她轻声说:“我太奶奶一百岁了,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她的新婚丈夫。”
高茗把手机递给佟彤,相册中一个皱纹满脸的老奶奶,面前的大蛋糕上燃满蜡烛,身边围着一圈欢笑的家族成员。
她轻声说:“佟小姐,你和你的朋友们是在哪儿买到这个望远镜的?若是能打听出我太爷爷的下落,我……我可以把民宿剩余的股份全都出让。”
佟彤看着那老奶奶照片,有点鼻酸。
“先别谈报酬,”她说,“举手之劳,我们抽空去旧货市场看一眼,问问那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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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下班之前请武英殿里的文物传话,当天就把在地库里睡大觉的《清明上河图》叫起来。
张择端揉揉眼,迷迷糊糊问:“有人要算命?”
“找白老板。”
白老板旋即出现,满口抱怨。
“哎,怎么跟以前做生意一样,天天连轴转,没得休息时间……”
“望远镜?记得记得,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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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心焦地等到了周末。刚收拾好东西出门,回头一看:“希孟,你也来啊。”
希孟理所当然地回答:“上次没逛够。”
他原本是无家可归,被迫跻身书房,说好了半年,眼下已经熬过了一半时光。
附近能吃到的美食已经吃差不多了,现代生活的方方面面也已经体验了个遍。他最近颇有些百无聊赖,一听佟彤要去再次造访大柳树市场,也不放过这个找乐的机会。
还知道给她省钱,“不打车,就坐地铁。”
佟彤见他穿着汉服准备出门,赶紧拦住。
“麻烦换身低调点的衣服。您这副模样下地铁,还是晚高峰,我怕围观人群引起地铁瘫痪。”
他眼角不易察觉的一笑,依言换了普通风衣。
依旧是傍晚时分来到市场,顺着白老板的指点,马上就看到了当初那个黄铜望远镜的摊位——
佟彤:“!?”
上次没注意,今天才发现:摆摊卖东西那位,怎么有点眼熟啊?
希孟也有点错愕,朝她使个眼色,手机里翻翻,翻出一张年代久远的动图。
手持灭火器的马尾少女,朝着一张吞云吐雾的大脸疯狂扫射。
佟彤哀嚎:“你还存这图?”
当初那个在午门上吸烟屡教不改、被她喷了一头干粉的游客,是个油腻中年男,穿个金龙马甲,戴个玉貔貅,还留了一头滋滋冒油的长发,全身上下恨不得写满“文化”俩字儿。
希孟抬头,端详一下远处那卖家,轻声问:“我怎么觉得是一个人啊?”
佟彤点头:“对,你看那包浆手串。”
当初那个自称是专业鉴定古董、非要拿强光手电照射古画的拽哥,原来是个摆地摊卖破烂的……
当初他拿着个聚光手电筒,非要“鉴定”千里江山图。虽然没对画作造成什么永久性损伤,但希孟想起来依旧浑身不舒坦。
“这儿允许抽烟吗?”他指着那人手里的烟,非常有教唆性地问。
“露天场所,可以。”佟彤悲哀地回答。
他叹口气,“他或许还认得你。我去问吧。”
走上两步,又回头,面带得意,“你瞧,带我来对了吧。”
手串男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屁股两边的肉挂在马扎边缘,稳如泰山地坐镇地摊中央,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仰着脸,打量过往的顾客。
“古字画古陶瓷……名人题押……纯看眼缘……捡漏价甩卖……”
他小声嘟囔,好像真的怀揣稀世珍宝,不得不低调行事一样。
旁边几个摊主不时跟他交头接耳,管他叫“马老师”。
这年头谁还不是个老师呢……
希孟走过去,把那个黄铜望远镜给他看。
“卖家,这东西……”
“是我这儿出去的,”马老师一看就认了出来,吐一口烟圈,“怎么了,东西售出,一概不退不换。”
“可否请问,此物您从何处收来?”
希孟问得很有礼貌。马老师虽然跟他有仇,但佟彤早已帮他大仇得报,他后来在网上找了当时的视频看,全程翘着嘴角,觉得马老师顶着一头干粉的模样特别风花雪月,有种赛博朋克的美感。
不过他这次的礼貌没有得到对等回应。马老师压根不搭理他。
希孟也多少知道点江湖潜规则,蹲下来挑挑拣拣,拿了几样小物,又问:“卖家,这望远镜是哪儿来的?还有类似的货吗?”
弦外之音就是,您只要告诉我,我就照顾您生意,再在这儿买几样东西。
马老师却依旧不买账,警惕地看他一眼,冷冷道:“知不知道行规?旧货从来不问出处。”
过了一会儿,又冷笑:“想知道也行,先交三千块手续费。”
摆明了不告诉你。
那望远镜倒不一定是非法所得,否则马老师早就戴着他的貔貅手串,到铁窗后面去摆摊了;但来源也不太会是堂堂正正,因此作为卖家,马老师也不能开这个口。若是他交代了望远镜的来历,那他摊子上那一堆“名人字画”,个个都得编个传奇的来历,也挺烧脑的。
佟彤怕马老师认出她来,躲在希孟身后,听了几句,也知道人家难以攻略,悄悄说:“不如咱再想办法……”
马老师看出希孟不是来淘东西的,毫不客气下逐客令:“要是不买东西就走开点儿,我这儿的都是拍卖行级古董,碰碎一个够你赔得倾家荡产!挪开挪开!”
希孟冷笑着走开两步,站在他旁边两米开外,静静观察他摊子上的“宝贝”。
马老师自然浑身不舒坦,把那包浆手串焦躁地盘得啪啪响,左摇摇右晃晃,想用后背挡住自己那些“展品”。
但他刚一挪动,希孟随便一转身,抱着胳膊,又出现在他身后。
这下好了,路过的游客本来都被他那些琳琅满目的古董零碎所吸引,现在全都目光冲上,不错眼珠子地看着这个遗世独立的美少年。
不少人轻声嘟囔:“他卖什么的啊?咱过去瞧瞧。”
马老师气坏了,站起来赶人:“走走走!这儿不许站人!踩坏了东西你赔得起吗!”
希孟挑挑眉,走了。
马老师坐回马扎,还没喘完两口气,他又回来了,而且手上拎着一个同款小马扎。
他在旁边找了个空地,打开马扎,坐下了。
马老师一脸警惕:“你干什么?”
希孟不理他,转头轻声对佟彤说:“去帮我买杯奶茶。”
第62章
同样是坐着小马扎, 一个长腿小帅哥,一个油腻手串男;一个风光霁月, 一个地气污浊;一个像是信守承诺,静待佳人赴约, 一个像是等小弟聚齐, 去收保护费的。
对比十分明显, 简直是公开处刑。
马老师终于有点坐立不安,又感觉莫名其妙,不时转头瞪他两眼。
不过那小帅哥不再纠缠, 马老师也就重新开始摆摊叫卖。
来大柳树淘换旧货的顾客, 往往都没什么特定的目标, 一双双眼睛像探照灯,刷刷的全场扫来扫去, 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有个清清冷冷,一言不发的俊美青年。
在周围一片片暗淡旧货的衬托下, 更显得神采奕奕。
有不少人好奇地朝这边走过来。但他又明显不卖货,于是反而给周边卖家起到了良好的引流作用。
马老师转怒为喜, 赶紧借这阵东风可劲儿嘟囔。
“……瞧一瞧嘞……本家世代收藏,有些是拆迁拆出来的玩意儿,有些是我的旧藏,本来舍不得拿出来卖的, 但最近看上了一幅珍品古画,手头现钱不够,只能忍痛割爱, 就等识货的咯……”
还真有人在他的地摊前好奇驻足。马老师一身装扮毕竟惹眼,手串盘得哗哗响,一脸的沧桑世俗,很符合有些人心中的“大师”面貌。
“师傅,”有人在他的摊位上翻翻捡捡,“这些古玩是真的吗?”
虽然门口的保安说得很清楚,这市场里不可能有国家禁止交易的文物;但人都有侥幸心理。万一那卖家也不识货呢?万一把宝贝当废品摆出来卖呢?
这事儿还真时有发生。比如元青花瓷小昭,就被卖家当成现代仿品,三十块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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