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节(1 / 1)

跌跌撞撞地回到家,邬自安三魂丢了两个半,邬陶氏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没成,她哭着扑到邬自安身上,“老爷,你不能不管琪儿啊,那是我们的长子呀!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

邬自安定定看着她,“你可知道孟月程如何说?”

“如何说?!”

邬自安的脸说不出的难看,“他说,你也跑不了。”

话音一落,邬陶氏差点倒在地上,“我怎么……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他一点都不管了吗?!他凭什么?!他凭什么不管?!”

邬自安皱着眉看着她,“孟月程凭什么要管,就算是姻亲,他也没有这个必要,况且他自己的处境……”

“不对!”邬陶氏一下打断了邬自安的话,“孟月程必须管!这些年,我前前后后给他送了多少钱?!他就给你弄了个四品官,他以为就能糊弄我?!想都别想!他必须管!”

邬自安愣在当场,“你说什么?送钱?”

邬陶氏一下就哭了出来,“老爷,为了你能在京城安稳做官,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给孟月程送钱啊!从最开始的二三百两,到现在每年都给他上千两银子呀!”

“难怪……难怪他一直对我甚是照看……”邬自安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他一直以为自己贯通恒通是因为他做事踏实安稳,孟月程看重他也是因为他稳重肯干,没想到……

“老爷!我给他这么多钱,这种时候他怎么能袖手旁观?!他吃了我的别想吐出来完事?!”

邬自安一挥袖,“什么吃了你的吐出来?你给他钱,他帮我做官安稳,已经算还了!”

可邬陶氏不依,“这算什么还?!他是大理寺卿,让他放我儿子出来!”

邬自安却摇头,“不可能的!你忘了彭家的事了吗?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太子亲自盯着,孟月程不敢也不能!”

邬陶氏后退两步,“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我的琪儿怎么办?!”她说着,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我去找张盼波!”

邬自安讶然,“张盼波?”

第480章 牺牲

张盼波是年初调任京城的,并不是孟月程使力,论起来,张盼波在山东日久,山东又出了科场舞弊之事,主考岑普因为及时提交彭久飞的辱骂卷子免于罪责,而副主考白源因为涉嫌和徐继成通题作弊,已经被贬地方,张盼波可是负责监察工作的官员,说起来,罪责不低,但他此次调任不算是大贬,转调顺天府府丞。

虽然是四品,但在天子脚下,而且顺天府知府年事已高,张盼波重回三品之列近在眼前,这可算得上是最好的贬官了!

那时候孟月程还在青州老家,张阁老自顾不暇,哪里管的上他呢?况且因为他长久在山东的缘故,虽然巴结这孟月程一派,可也没被重视,这下阴差阳错的,反而有些运道要来了的意思。

邬陶氏找上门的时候,张盼波内心可是强烈拒绝的,他要说不行,说他一个小小的府丞,可管不了这个事,让邬陶氏另寻高明。

可邬陶氏在孟月程身上使了多少力,就在张盼波身上使了多少。她给孟月程送钱是想让孟月程提携邬自安,而给一直在山东任职的张盼波送钱,是为了张盼波给她行方便。

邬陶氏可不论那许多,“张大人,我儿邬琪不能就这么被判了呀!您看在这么多年情谊的份儿上,替我儿想想办法吧!我知道张大人有本事,那样的时候还能调到京城来!”

张盼波不得不佩服邬陶氏这个女人,一双眼睛有点厉害,明明是个后宅女人,却能看出来朝堂的门道。

可他才不会蹚这趟浑水,他说没有,“邬大夫人真是多想了!我只是京城一四品小官,哪有这般大的本事?还是寻孟大人吧!到底又是乡邻,又是姻亲,又是他主事的衙门!”

邬陶氏一听这推脱的话,就毛了,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瞪着张盼波说不成,“要不是我儿已经落进了牢里,我怎么会亲自到你府上来!这些年咱们如何,我不想说破!只是张大人别当我忘了!”

张盼波被她这么一威胁,也有点恼火,他说自己能有什么用处呢,“最多不过再替你劝劝孟月程罢了!”

就算如此,邬陶氏也说行,“那张大人便去吧,我可在这等着了!”

张盼波差点气了个仰倒,哪有这样求人办事的?可他是真怕了邬陶氏的泼辣劲儿,连说了三声“行”,让人给孟家递了帖子,“孟月程还不一定见我呢!”

不过他没说对,孟月程竟然答应见他,邬陶氏听了这个消息,立刻叫了张家的人,“快!快给你们家老爷更衣!”

张盼波的夫人不在,邬陶氏在这吆五喝六也没人阻拦,张盼波气得脸都绿了,匆忙换了个衣裳就出了门。

邬陶氏一看,便留了两个人看着张府的动静,自己回了家去,那个不堪用的丈夫,估计只知道以泪洗面,她必须要把关系拉起来,把钱准备好!

——

张盼波到孟月程门前,气已经消了大半。

说起来,他有点替邬家感到悲哀,邬陶氏能给孟月程塞多少钱,张盼波可以想象,可邬自安除了晋了一个四品官,什么好处都没有,现在邬自安的儿子进了大理寺,孟月程不是不能帮忙的。相比彭久飞那会儿,邬琪的罪名不至于这么重,牵涉也不至于这么广。

张盼波被人引到了孟月程的书房,他进了屋,孟月程正半闭着眼睛歇着,问他,“急着过来,有什么事?”

张盼波也不敢直接说,怕触怒了孟月程,便绕了一大圈,才点到了题,“邬家到底是乡邻姻亲,总不能全然不顾吧?”

他都这么婉转了,可孟月程还是怒了,眼中嗖地放出两支冷箭,“乡邻姻亲?要是真有这样的情谊,他们当知道不来寻我!”

可是不寻你寻谁呢?钱是你收的,人在你衙门!

张盼波暗暗嘀咕,劝孟月程别气,“明里自然不能管,但是指点邬家两句也是成的,若是这是真把邬家拉下去了,您不是又失了一员助力吗?”

张盼波说得这话,实际操作性还是比较强的,毕竟审案不能不公允,但是审出来什么,到底要从邬琪的嘴里说出来,他给邬琪一指点,审出来的事,就可以操控了。

谁想,张盼波提了这么好一个建议,孟月程却是冷声一哼,他道,“太子想看见什么?看见这个邬琪实实在在科场作弊!之前徐继成的案子,就没能审出个丁卯来!这一个案子是太子爷亲自点的!我若是审出来不是他想看的东西,和亲自下手帮邬家捞人,有什么区别?!”

张盼波脑中突然一清明。

这已经不是有没有作弊的问题了,而是怎么作的弊,诚如孟月程所说,太子已经通过京城的应考举人,给邬琪定了性,接下来就是要知道邬琪到底是怎么作弊的!

张盼波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他看了一眼孟月程,见孟月程脸上冷漠的犹如一块厚冰,而厚冰露出了一丝的讽刺的笑,孟月程说,“邬自安我罩了这么多年,也该是他给我尽尽力的时候了!”

……

张盼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孟府的,京城小巷子里的风一吹,他清醒了过来。

孟月程是要牺牲邬家成就自己了,不管邬陶氏怎么请求,邬琪都必死无疑!

而且邬陶氏有没有掌握孟月程一击即中的弱点,他也不知道,孟月程虽然收了邬陶氏的钱,可这些钱都没有过明路,而且两家是姻亲,有钱财往来,有什么奇怪?

这些事,估计孟月程早就算计好了,邬家越急,他越不急,正好用邬琪来证明自己的大义灭亲。

张盼波觉得身上冷飕飕的,他搓了搓手臂,不由想,自己和邬自安在孟月程眼里,仿佛没有什么两样,都是罩了许多年,却没怎么派上用场的人,今天邬家出事,孟月程说牺牲就牺牲,他不怕别人寒心,毕竟在一党派之中,获得利益就意味着牺牲点什么。

但是张盼波想到了自己,下一个为党派牺牲的人,会不会是他呢?

第481章 朋友

回到府里,张盼波见邬陶氏已经从家里绕了一圈回来了。

邬陶氏恨不能扑到他身上来问他,“如何?!!孟大人答应帮我家了吗?!”

张盼波不想刺激她,让她在花厅坐下,自己换身衣裳再跟她说。邬陶氏难得耐住了性子,张盼波消停了片刻,想喝口茶再跟邬陶氏扯扯,可想想邬琪要完了事,而这些年他跟邬陶氏不说情深意厚吧,总有些同旁人没有的情谊。

张盼波叹了口气,起身去了花厅。邬陶氏见他来了,蹬蹬地跑上来迎接,张盼波想想从前在邬陶氏的四季院子里,这个女人的风情万种,现在只觉得感叹。

他示意邬陶氏坐下,“孟月程那,我着实是问了,但是只怕……不成。”

“不成?!怎么就不成了?!他孟月程到底想怎么样才能成?!我再给他塞钱成不成?!”

塞再多钱也不成了!张盼波跟邬陶氏摇了摇头,“孟月程要自证清白,邬琪恐怕逃不脱了。”

邬陶氏一下就听了个明白,尖声叫到,“他要拿我儿自证清白!”

张盼波没说话,端起茶来喝了两口,眼角瞥见邬陶氏两眼散了神,不停地跺着脚,像一头倔驴。

此时的张盼波可没空感叹好生生的女人变成了驴,他只是在想,要是这事落到自己身上,又该怎么办?

眼看指望孟月程不成了,说起来连整个张阁老一派都别想指望,要不是他和邬陶氏有点关系,邬陶氏又亲自跑上门来,他作为和孟月程利益相关的人,自然盼着孟月程好才是,邬家如何同他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张阁老、孟月程一派的人是全都指不上了,那指着谁?邬自安好似也没什么体面的朋友,就邬陶氏这样的出身,娘家是一点都指望不上了,还能指着谁呢?难道还指望秦阁老一派吗?

他就这么一想,还真就定住了。

现在邬家和孟月程站在了对立面,同样和孟月程站在对立面的秦阁老的人,说不定就是邬家的盟友!

张盼波想通了这么个关系,腰背突然直了起来。与其在一个派系里被牺牲,还不如主动在派系之间游走!

他想到这次不幸中的万幸的调任,如果他没弄错的话,好像有秦阁老的人的意思,换句话说,也许是秦阁老在向他招手。

张盼波一直想巴结孟月程,却被张阁老一派放到了边缘位置,而在乡试之后,张盼波和主考官岑普有了一番接触。

从岑普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他对自己并不排斥,是不是说,秦阁老一派对他这个张系的边缘人不排斥呢?

如果他想就此和秦阁老一派也扯上关系,方便以后左右逢源,是不是要用什么做投名状?

张盼波看了一眼几乎快要疯掉的邬陶氏,叫了她,“大夫人,孟月程不答应帮忙,不代表不能再寻旁人帮忙了!你别急,可要听我一言?”

邬陶氏一下就扑到了他身边,“你说,我都听!”

——

近日,五景酿的酒水卖得不错,邬琪的事情从山东举子里发酵,而崔稚的五景酿也从山东举子的嘴里走了出去。

崔稚一早就跟段万全传信加急补货,不出意外的话,五景酿能就此在京城打开一小部分市场,这样一来,京杭上半段的路,就打通得更有价值了。

她见魏铭准备出门,跑上前去问他,“你最近不都没应酬吗?谁又叫你?”

魏铭回过头来笑着瞧她,“怎么?还舍不得我出门了?”

崔稚翻了个白眼,“当然舍不得啊,你一出门,谁还带着我出去吃东西啊!”

“就知道吃!”魏铭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连着三天在外面吃,过油过腻,不是好事!今天在家清一清胃吧!”

崔稚指了他,“那你还不是要到外面下馆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魏大人!”

魏铭挑眉问她,“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去外面下馆子了?”

“那你是?”崔稚不明所以。

魏铭瞥了她一眼,“满脑子都是吃吃喝喝,自然想不明白!眼下能急急忙忙把我叫过去的,也只有我那位座师岑普了!”

“咦?他叫你做什么呢?现在又没张榜,他难道已经得了消息?未免太神通广大了吧!贡院还封着呢!”

魏铭也有点疑惑,上次从岑普处离开之时,岑普明摆说待张榜再议,现在距离张榜还有两日,岑普倒是急急把他叫了过去。

他让崔稚帮他把出门的衣裳拿过来,“我想,会不会是邬家的事?”

崔稚提了他一件栗色长袍过来,“邬家的事怎么会找到岑普的头上?”崔稚这样说了,又想起岑普也是大理寺的人,她猜道,“不会是孟月程不肯帮忙,邬陶氏找上了岑普,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最后这句实在精辟,魏铭不禁笑了一声,将身上的长袍褪下,“不无可能,所以眼下寻我过去,是想同我问一问关于孟家邬家之间的事。”

这样一来,岑普急寻魏铭的事就清楚了,崔稚啧啧嘴,不想在此事上做评论,邬家走到如今,虽然是她一把推出去的,但是邬琪太笨,作弊也是真事,现在窦教谕已经解甲归田,为了避祸带着一家老小隐居山林,倒是也不怕邬琪牵扯。

崔稚心下想着这些事,把衣衫递给魏铭,他却不接。

“不是穿这件吗?”崔稚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跟她抬了抬下巴。

“什么意思?难道让我穿哦?”崔稚狐疑地瞥他,听见他轻声道,“你帮我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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