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瑞棋倒是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爽朗,这些日子陈氏拜殷若飞所托,由浅入深地给她讲了一些后宅的门道。
原本瑞棋大大咧咧的,并不计较这些事,而且她之前受殷海城宠爱,也没有人敢在她身上使猫腻。这次的事情,把她气得不轻,也深感后怕,此时陈氏温言软语地给她掰开揉碎一讲,也渐渐明白了这些事情。
一个女人,尤其是当家主母,可以不漂亮,可以不受宠,但是这地位一定要牢牢把住。母族就是女人最强力的后盾。
有镇江侯府在的一天,就是瑞棋的靠山,有殷若飞这个嫡亲的弟弟在,这靠山就不会倒,这是毋庸置疑的。
然后身为主母也要有一定的手腕,最起码的,要明白事理,将那些妻妾镇压住。
妾就是妾,虽然没必要和夫君为了一个下人撕破脸皮,但是一定的镇压手段必须有。镇江侯府比较特殊,小林氏虽然是妾,却是贵妾,是和嫡姐一起嫁进来的。
加上小林氏比较温柔小意,愿意放下身段,用百般手段技巧去讨好侯爷。而大林氏虽然懂得管家,却天真地信赖庶妹,放纵这一切,才会让侯府后宅局势如此不规矩。
可陈氏不是林氏,她没有放纵对方的闲情逸致,更何况小林氏此刻已经不如之前得宠。眼下怀了孕,又因为之前打发了陈姨娘,陈氏亲手挑了两个身家清白的女子,给殷海城抬了当良妾。
本打算趁着陈氏怀孕重得宠爱的小林氏知道后,犹如被扇了两记耳光一般,狠狠地砸了一屋子的东西泄愤。
不过更让她生气地在后面。这一屋子东西砸烂以后,她重新培养的大丫头彩蝶去管家那里领新的,被管家皮笑肉不笑地驳了回来。
“按照府中妾的分例,今年怕是领不了了。不过若是实在需要,可以让管采买的帮着出去买上一些,这钱,恐怕要如夫人自己掏了。”
此时不同往日,彩蝶没敢反驳,老老实实地回去禀报了小林氏,只把她气的恨不得出去理论一番。彩蝶死死拦住她,才劝住了。
小林氏恨恨地琢磨着,等侯爷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告上一状,让他知道知道他这位新夫人,是如何的口蜜腹剑,如何的两面三刀欺凌她这个贵妾。
只是这殷海城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她亲自派人去请,也只换回一句过几日就来,就再无下文。只让她知道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这一番下来,小林氏终于老实了,终于知道谁管家了。每天乖乖地去给老夫人问安,给陈氏问安,盼着能和侯爷不期而遇。可惜陈氏早就有防备,又怎么会让她轻易得逞。
陈氏轻描淡写地做这些事的时候,瑞棋就在一旁一边学着管家做账,一边听着陈氏淡淡解释。看这个叱咤侯府多年的小林氏落得这般狼狈下场,瑞棋是说不出的佩服,更是将这些精髓记在了心里。
听完了府中的事,殷若飞心满意足的除了府。这陈氏果然不错,他没看错人。这下他是又解恨,又满足好奇心。至于报仇之事,并不急,不好好磋磨他们几年,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骑着泽王赠送的栗色小马,殷若飞缓缓前行。天天都一根弦绷着,今天好不容易放松了,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虽然目前只有不到十岁,可是骨子里早就是个大人了。真和同龄的孩子一起,反倒玩的放不开。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寻西陵皓,他的点子多,花样也多,在京城里算是最会玩的那一类人。
西陵皓一日大于一日,眼看就十三了,西陵道大人管他倒是管的越发厉害了。这日日的读书不单要查,还要他努力习武。西凌家子嗣单薄,从西陵道大人那里就是单传,到了西陵皓这里,姐姐妹妹不比殷若飞少,但是哥儿却只有他一个。为了西凌家传宗接代,西陵道也要压着他好好习武,增强体魄。
所以这些日子,西陵皓也是有苦难言,神情萎靡,殷若飞十分同情,俨然看到了难兄难弟。此刻他既然逃出生天得了半日闲,自然也要给自己好兄弟松松绑。
央人去渝国公府请人,他身边跟着的人都是出自泽王府,有泽王这块免死金牌,就算西陵道大人再严肃,也得放人。而殷若飞,则是悠闲地骑着马,朝着最热闹的坊市而去,打算寻个酒楼好好吃一顿。
从吉祥坊后街穿过,就是最大的天香楼的后门,虽然狭窄一些,却能省上不少时间。他提前一步,等西陵皓到的时候,菜应该也上齐了。
到天香楼的后门,忽然蹿出几个孩子,各个衣衫褴褛跑得飞快。转瞬后,又从后门里蹿出几个帮工打扮的人,在后面追赶,嘴里呼喊着什么。
这一群人出来不要紧,差点惊着殷若飞的马,幸亏他这些日子马术练得不错,可惜这马差点。他练骑射时候另外又一匹,乃是上过战场的战马,素质极好,可是却不能带到街上来骑,只能退而求其次换了这匹。此时看到这群人冲撞了他的马,马身直立,差点把他甩下来,心里顿时有点恼火。
几个孩子没跑多远就被追上,这几个帮工模样的大汉上去一顿拳打脚踢,殷若飞顿时想到了前世的自己,没遇到师父前,也是这般落魄,被人呼喝踢打。
殷若飞虽然没说什么,旁边跟着的随从,都是王府出来的人,最是有眼力见。外人不知道,他们这些王府的人可是知道的,这殷家小爵爷在泽王府算是半个主人,平素和王爷同吃同行,将来前程了不得。
今天出门来,大管家还亲自帮着这位牵马,更是让他们小心伺候着,不许小爵爷出闪失。此刻看到殷若飞脸上神色不渝,这几个人顿时会意。
“呔,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惊了我们爷的马,吃罪的起么?”其中一个随从大喝一声。“还不快住手!”
不料这些人停都没停,只有一个并没动手的人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冷笑着,“小的我倒是没看出来,各位是哪里来的爷,只不过京城里大人物多了,各位要是后背不够硬,还是别搀和这种事。”
这随从一愣,随即大怒。他们出身泽王府,宰相门人还七品官呢,何况他们。眼下竟然有人当着众人踩了他们的面子,如何肯依。
殷若飞冷眼旁观,心里多少有了些谱。
平素容靖泽出门,那是要多招摇有多招摇,生怕人不知道那气派宽敞的马车里面坐的是天下最受宠爱的泽王殿下的马车,这些随从也都是一个个抬头挺胸,高人一头。
而今天跟着他出来,因为殷若飞的低调行事,他们也都换了便衣。看起来朴素,其实料子样式传出来也是很体面的。只是这些人眼力低,恐怕以为他们穿的是最普通的棉布衣衫,才敢这般讲话。
可是问题出在他们就算穿着乍一看普通,但是也是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左右随从的,在普通百姓眼里也是富家子弟或者官宦之后,岂是他们这些酒楼打杂之人就可以开口讥讽的,这未免太不正常。
换句话说,恐怕这些人背后是有人撑腰的,才会如此嚣张。
殷若飞一个眼色过去,旁边已经有随从上前制住了为首之人,一记耳光扇过去,“大人面前,你竟敢放肆!”
☆、75·打抱不平
打抱不平
殷若飞暗暗冷笑,这京城里敢如此嚣张的,原来除了泽王还有旁人。只是泽王从不欺凌弱小和平民百姓,他踩的那些官员,本身就立身不正,真要说起来,每次泽王欺负完人,都有不少老百姓放鞭炮庆祝,更有些人背地里去给泽王求平安香,希望他长命百岁多多惩罚那些坏人。
为首的男人被制住,其他人果然住了手,不过却不是害怕,而是带着看笑话的表情看着随从。
“小子,我若是你就赶紧松手,然后自己剁下手来赔罪,否则小心家破人亡。”其中一个帮工开口。
“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口出狂言,哈哈。”这个随从也不是好惹的,算起来武功也是不错,否则也不可能进了泽王府当随从,并跟着殷若飞出来。
听到这番话非但没有怯懦,反而膝盖一用力,顶的手中制住的小子疼的哇哇怪叫。
“快松手,快松手。”被制住的男人赶紧求饶,嘴里骂着其他人,“你们这些混蛋看着老子受苦,还敢多嘴。这位大爷您快放了小的吧,这不管小的事啊。”
“哼。”随从重重哼了一声,将他狠狠推向那群人面前,自己转身回到了殷若飞身后。
“给我上,打伤打残我兜着,就算打死了也不过是上面爷一句话的事。”被放开的小子脸上狰狞立现,伸手朝着殷若飞等人一指。
“不知死活。”变装的宫九在旁边嘿嘿冷笑,不过这种事根本不必他这种高手出面。不过是群乌合之众该,会两招三脚猫的功夫,就是王府出来的随从,武功底子也比他们强太多。
这一群乌合之众轰然围上,不过他们自己都没搞清楚,为什么高高举起的拳头会砸到自己人脸上,更不明白自己只抬起一只脚,为什么会被六只脚踹飞。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这群人已经鼻青脸肿地全部躺倒,在地上哀哀地低叫着。
周围早就围满了人,几个年轻气盛的高声叫好,旁边也有人赶紧拉拉他们,让他们小声一点,免得惹祸上身。
殷若飞和宫九都是修习内功的人,就算他们说话声音小了一点,却也不妨碍听见。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些人背后恐怕真的是有大人物撑腰,暗暗决定把事情闹大。
不管是谁,都大不过皇上,自然也就大不过一人之下的泽王去。何况看周围百姓的反应,可见这群人常年盘踞于此,已经是人人愤恨却无可奈何了。
天香楼虽然是最大的酒楼,但是后面的街却是连接几条穷人居住的街道。但凡天香楼仁义一些,恐怕也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殷若飞跳下马,走到之前被打的几个孩子面前。这几个孩子和他年纪相差不多,小的七八岁,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倒是和他之前被赶出侯府的年纪相仿佛。
此时几个孩子已经相互扶着站起身,“谢谢公子救命之恩。”几个孩子都是孤儿出身,并不懂得太多礼仪,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真诚的致谢。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们?”殷若飞缓缓开口。
殷若飞衣着虽然看似朴素,其实也是十分华贵的,他本身又容貌俊俏,唇红齿白的,再加上他整日习武,肩平腿直的,更是显得极有风范。这些孩子哪里见过他这种人物,被他一问话,倒有点不敢开口的样子。
“别怕。”殷若飞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里面是他随身带着的零花。从里面掏出几块鸽子蛋大小的银块,“这些你们拿着,先去买些外伤药擦擦。”
几个孩子低头快速交流了几句,似乎有些争论,随后一个少年排除众议,不容争辩地说了什么。一个大点的孩子带着一丝犹豫,拉着两个小的朝着殷若飞一鞠躬转身走了。殷若飞略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你怎么不走?”
“公子,他们虽然只是酒楼打杂,但是背后的人来头很大,我我……您救我们一命,我们不能看着您为我们吃苦。”少年看了殷若飞一眼,又低下头,“他们还要照顾其他生病的同伴,就让我给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好。不过不在这里说,我们去酒楼里。”殷若飞转身上面,让别人带着这个少年。而地上躺着的那些人,众人看都没看一眼。
从这条街转过去,就是最大的天香楼的正面,门口的小二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上来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