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1)

萧知闻言倒也压下了心底的思绪,冲人福身答道:“儿媳明白。”

窥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天已经黑了,遂又说道:“夜深了,儿媳便不打扰您用膳,先告退了。”

陆老夫人对此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又让平儿送她出去。

等到平儿再进来的时候,陆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握着那串念珠,低着头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才出声,“你说,老五家的怎么样?”

平儿闻言脚步一顿,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了。

她走到人身边,低头替她重新倒了一盏茶,然后轻声答道:“您若说性子,五夫人为人温和纯善,底下的奴仆虽然因为之前二少爷的事畏惧她,但如今也越发尊敬她了。”她一边说,一边把之前在库房里发生的事同她说了一遭。

这事。

陆老夫人原本是不知道的,听完之后倒是点了点头,“赏罚分明,不错。”

又过了一会——

她突然出声,问道:“那你说,我把中馈交给她,如何?”

“这”

平儿有些犹豫的开口,“奴只是一个下人,这样大的事,不敢置喙。不过”她抿了抿唇,又停顿了一瞬,这才轻声答道:“侯夫人因为这事,心里肯定是嫉恨您了,至于四夫人,她”

她字之后,没再往下说。

陆老夫人一听这话,倒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哎,我这几个儿媳里,如今也就知丫头还算不错也罢,且等她明日办完那桩差事看看,若是办得好,我也就放心把中馈交给她了。”

五房。

萧知回去后,便让如意把东西都收拾好,等着明日一道拿出府去。

她也没让如意跟着她回主屋,独自一个人往主屋走去,过去的时候,廊下的烛火十分通明,好像是怕有人看不清路似的,就连院子里也点着不少灯。她还记得刚来到五房的时候,这里每一处地方都黑漆漆的,就连灯笼也没几盏。

她差点因为太黑的缘故摔跤。

可能是因为烛火通明的缘故,萧知的心情也敞亮了很多,她脚步轻快的走在长廊上,等到主屋门口就轻轻推开了门。

屋子里还烧着地龙。

她甫一推开门,那股子暖气就迎面扑来,把她身上残留的寒气都给吹散了。

菜已经摆在桌上,却还没有人动过。

萧知看了一眼,上面几道菜竟有大半都是她喜欢吃的,想到午间陆重渊特地让赵嬷嬷给她送午膳过来,她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

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陆重渊背着身,即便听到声音也没有回头,像是在翻书的模样,可若是细看的话就会发觉他的脊背僵直了许多。

而他身边的庆俞在听到声响后,倒是转过身朝萧知拱手行了一礼,“夫人。”

“嗯。”

萧知收回思绪,笑着应了一声。

她关上身后的门,看到背着身坐在轮椅上的陆重渊,眼眸又弯了些,带着笑,声音又温柔又清越,“五爷,我回来了。”

陆重渊低着头没回身,继续翻着书,可有可无的应道:“嗯。”

萧知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了,她笑了下,脱下身上的斗篷,解下脖子上的白狐围脖,然后走到陆重渊的面前,蹲在他身前,笑着和他说:“五爷,都这么晚了,你可以先用膳,不用等我的。”

“不饿。”

陆重渊继续翻着手里的书,眼也不抬,淡淡道。

“夫人,五爷是特地等您回来呢,刚才您还没来的时候,五爷不知已经朝门外看了多少眼了。”庆俞如今和萧知相处久了,性子倒是也变得明快了许多,没有以前那么沉默寡言,这会甚至不顾陆重渊会生气,冲萧知说道。

陆重渊捏着书的手一顿。

刚才还十分沉稳的脸色此时就跟龟裂了似的。

紧抿着薄唇,刚想斥责庆俞,只是还不等他说话,一双纤弱又柔软的手就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原本僵直的身形又紧绷了一些,他低头朝眼前的萧知看去,看着她弯着眉眼,满面笑意,冲他道:“五爷为何不同我说实话?”

说完。

萧知也不等陆重渊开口,握着他的手,一节一节掰开,把他手里那本已经捏得都快皱了的书解救出来,然后和庆俞说道:“你先出去吧。”

“是。”

庆俞笑着朝两人拱手一礼,往外退去。

等他走后。

萧知把手里的书放在一侧,然后继续仰着头和陆重渊缓缓说道:“五爷可以尝试着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这样的话又不丢人”她一边说,一边冲陆重渊笑道,“我是你的亲人,你可以什么都同我说的。”

亲人?

陆重渊放在膝上的手一顿,他低头看着眼前这一张灿若桃李般的笑颜,眼眸微闪,心下却砰砰乱跳着有激动,还有一抹慌张和不安,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就连一丝一毫的温暖都会让他倍感不安。

怕这一份温暖是流沙,握在手里也留不住。

却还是忍不住想去握紧,握得紧些,再紧些,就算只剩下一点,他也要握住。

喉咙有些干涩。

他迎着这样一幅笑颜,有些艰难的,轻轻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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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翌日清晨。

萧知陪着陆重渊吃完早饭, 又去正院和陆老夫人说了一声, 就带着如意出门了。

马车是早就备下了的,不管是赶车的车夫,还是影壁处伺候的丫鬟、婆子见她过去都恭恭敬敬的福身问安, 一应做派和以前完全不同, 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婆子, 估摸着应该是管事一类的品级,还十分恭敬的说道:“马车里的座褥都是昨儿晚上老奴遣人换的, 特地让人熏了香, 里头香炉里点着的香也是城东最好那家香料铺里的香料, 闻着清爽的很。”

“瓜果、茶点也都是今早才备下的, 五夫人,您瞧瞧,可还有什么缺的?”

萧知闻言倒是往里头看了一眼,看来这婆子的确是用了心了,里头的物件摆设虽然比不得她以前用的那些, 但也算是很不错了。朝人点了点头, 语气也颇为温和, “你费心了,这样,就很好了。”

“哎呦——”

那婆子听着这话,忙笑道:“五夫人, 瞧您说得, 这些都是老奴的分内事, 哪里担的您一句费心啊。”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替人打了帘子,嘴里跟着一句殷勤的话,“外头风大,您快上马车吧,可别冻着您。”

萧知见此也就没再说话,由如意扶着她上了马车。

那婆子等两人上了马车后便贴心的落下了帘子,恭恭敬敬的侯在一旁,等马车渐行渐远了才站直了身子,身边有年幼的丫鬟不太懂事,看她这般阵仗,免不得轻声说道:“李嬷嬷,您也太客气了吧。”

“她又不是老夫人,也不是侯夫人。”

李婆子一听就“啐”了一声,然后看了看四周,拿手戳着丫鬟的脑门,低声道:“你个没眼力见的玩意,咱们府里已经变天了,你不知道?”

“什么变天呀,不就是拿了一桩差事吗?”小丫鬟被戳了脑门,有些不高兴的嘀咕道,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她捂着脑门轻轻咦了一声,眼睛也睁得很圆,“难不成老夫人打算把中馈交给五夫人?”

看着李婆子高深莫测的脸,她忙扯着人的袖子,央道,“哎,李嬷嬷,你可别藏着了,是不是真的呀?老夫人不会真的打算让五夫人管家吧?”

她原本以为老夫人惩治侯夫人也不过闹个几日,等过段日子就好了呢。

李婆子也没明确的表示,只是语焉不详的说了一句,“估计八九不离十了。”又看着眼前的小丫鬟,拧着眉叮嘱道,“以后对这位五夫人客气些,可别惹她不高兴,要不然,连我都护不住你!”

先是林婆子,然后是白家那位表姑娘,后来又是二公子,听说昨儿个还责打了一个丫鬟这一件连着一件的,如果只是没脑子的胡乱打骂,也不会让人害怕,可偏偏这位五夫人每回都能把自己摘个通透,这心机这手段,可让人不敢再小瞧这位五夫人了。她不知道府里的中馈是不是真的会交给五夫人。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

他们这侯府啊,是真的要变天了,这位以前任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孤女,如今啊,可不得了了马车内。

萧知闭着眼睛假寐着,等到马车停下,身侧如意悄声说了一句“到了”,她才睁开眼。

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掀开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

京城的善行斋是在十多年前由母妃一手举办的,起初只是由永安王府和天家的名义为穷苦百姓布衣施粥,后来越来越多人参与,这善行斋也就越做越大了,如今这善行斋便建在城东最好的一处位置。

两层楼。

雕梁壁画的,十分富贵。

她还记得以前跟着母亲布衣施粥的样子。

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做善事也从来不是摆摆样子,给点银子和衣服就了事了,她会亲自给穷人分发衣服和粥,有时候看到小孩子,还会弯腰摸他们的头,递给他们一把糖果。

只是不知道这样好的母亲,曾经受过她恩惠的那些人,是不是还记得?

又或是早就人云亦云的,说他们是谋反的逆贼。

垂了垂眼,握着车帘的手又收紧了些,不过也只是一瞬的功夫,她就恢复如常了,收回视线,落下车帘,她同如意说道:“你下去吧。”

“是。”

如意应了一声,就提着东西下去了,至于车夫便把马车停在一处清净的地方。

***

而此时的善行斋。

正有一群贵妇人端坐在椅子上,虽然说是例会,但其实更像是茶话会,这会由如今的主事人——崔相的夫人徐氏说完这一个月的用度和筹到的银两之外,大家便说起闲话来了,这闲话说来说去,免不得要转到如今城中最热闹的事。

也就是长兴侯府的侯夫人王氏挪用宝安郡主嫁妆的事。

“你们说,这事是不是真的?”一个衣着华贵的贵妇人,一边吃着茶,一边朝身边的人问道。

“无风不起浪,我看这事不会有假,再说了,那位宝安郡主的嫁妆可不少,就这样放着,谁能不动心呢?”

有人忍不住提出质疑,“可这挪用嫁妆可是得吃官司的,那位侯夫人当真一点都不怕?”

“现在人都死了,嫁妆单子又握在那位王氏的手里,这有没有挪用,谁知道呢?何况”有人接了话,“现在长兴侯府正得天家的青睐,谁会为了一个死人,还是那样身份的人,去同那侯府作对?”

关于永安王府的事,旁人可不敢多说。

唏嘘一番后,便有人朝坐在主位上的贵妇人看去,那个贵妇人年约四十有余,穿着一身素朴的衣裳,手腕上缠着一串佛珠,看起来十分温和。

“要我说,崔夫人家的千金也是有福气的,原本是定在去年十二月成的亲,好在这事发现的早,要不然令嫒”说话的这位贵妇人姓袁,她出身好,丈夫又是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心里一直不服徐氏做这个主事人,说起话来难免有些不中听。

但她身份高,旁人也不敢置喙,只好喝茶的喝茶,吃瓜子的吃瓜子。

崔夫人闻言,脸上的表情倒是也没有什么异样,仍是很好的模样,嗓音也很温柔,“人各有命,这些都是上天定下的。”

话音刚落。

那原先说话的妇人还想再说,便有人上楼了,来人是善行斋的管事,姓孙,他是先拱手行了礼,然后和崔夫人说道:“崔夫人,楼下来了一个人,说是长兴侯府的奴仆,她是来捐赠银子的。”

有人拧着眉,不高兴道:“捐赠便捐赠,按着以前的规矩记下不就是了?何必上来说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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