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1 / 1)

姜幸想起那个老伯,心想就是个普通的老爷爷,怎么也不能狠心下毒害他们,刚要说话,季琅已经抱着她向醉方居的方向走了。

“用银针看看有没有毒再分给下人吃!”

这句话是留给长安的。

姜幸到了没吃到糖葫芦,不过后来看长安他们还活蹦乱跳的,就知道糖葫芦是没毒,只是他们虚惊一场罢了。

可是当晚季琅从外面回来后,脸沉得像挂了一座雪山,呼啸的风吹得整个醉方居都冷冰冰的,姜幸知道他是去找二郎了,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了他几句,他也不说。

季琅看起来并不只是气愤,更多的还是烦躁,可见季衡宇跟他说的那件事很棘手,姜幸见他不说,想给他点时间冷静冷静,谁知道沐浴过后他又急匆匆去找大郎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幸总觉得看似平静的侯府下实际上暗滔汹涌,好像总有什么推着他们前进似得。

这一夜不知道怎么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时身边依旧空荡荡,季琅似乎是一夜没回来,心中藏着事,她也有些心不在焉的,自己独自去到福禄堂在太夫人请安,听到院子里很是嘈杂。到了近前一看,才发现管家正安排人分着一箩筐一箩筐的柑橘。

“府上采买这么多柑橘做什么?”姜幸凑过去问。

管家看到是她,先行一礼,这才恭敬答道:“是金岐给朝廷上供的柑橘,陛下赏给各府一些,咱们侯府得的赏最多!”

金岐是大盛南边的一个附属小国,姜幸知道这个,却没想到柑橘也能上供给朝廷,看管家挺骄傲的样子,姜幸也没打搅,转身进了福禄堂,却没看到不远处的梨树后面,有人手里拿了一个柑橘,笑得鬼魅如蛇蝎。

姜幸进去摆了个大大的笑脸:“娘!”

却发现里面大嫂二嫂都不在,只有楚氏坐在宝座上,旁边站着个季珏。

她进来的那一瞬间,似乎把两个人的对话打断了,而楚氏沉着脸,明显有些不快,见她进来后才收起许多。姜幸的笑在脸上僵着,她走过去弯了弯身,又疏离地喊了声“二哥”。

楚氏叹了口气,扭头看她,尽量语气柔和:“怎么你一个人来了?老三呢?”

姜幸看了一眼季珏,恭谨地低下头回道:“一早就没见着他影子,可能是办事去了。”

没说季琅一夜未归的话。

楚氏点了点头,也没当回事,季琅平时爱玩,又怕她唠叨,时常不来请安也是有的,她又问道:“吃了吗?要不在福禄堂吃点吧,我让陈妈妈把饭再热一热。”

姜幸连忙摇头:“不用了,来的时候再醉方居吃过了。”

“听说你昨日在武敬侯府崴着脚了,还有事吗?”楚氏关心地看了看她的脚。

姜幸急忙摆手,安抚着道:“大夫来看过了,说没事,就是走路时有点疼,大夫说过一阵就好了。”

楚氏埋怨地看着她:“福禄堂的请安不用你按时点卯,让人来传句话就行,你快点回去躺着吧,越走越好不了。”

姜幸懂楚氏的意思了,当是和季珏还没说完话,她也不推辞,笑着点了点头,跟两人告辞之后就转身走了。

出来后,她却没直接回醉方居……

里面的季珏见姜幸走了,脸上神色有些急躁,他走到楚氏跟前,一脸诚挚地看着她:“娘!您考虑考虑,也是为了侯府的今后,把利害关系说给三弟听,他也会理解的……”

楚氏看着前方,眼神坚定不移:“我说过不行,就是不行,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三弟的身份早晚有一天会纸里包不住火,现在不撇清关系,以后整个侯府都会落入深渊啊!”

楚氏抿了抿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季珏,指着他道:“你在泗泠生活了几年,心也变得跟他们一样嗜血坚硬了吗?就算你现在说要撇清关系,也撇清不了了,他在侯府过了十九年,早就跟季家人牵扯上再也摘不出去了,要是季府怕他连累,当初你父亲也不会把他接回来,还立了他世子!”

“就是因为父亲做这个决定是错误的,所以才要及时纠正!”季珏站起身,语气愤然,“府上有大哥的骨血,也有我的亲儿,为什么最后却把侯位交给一个外人?”

“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姑且不必说了,现在大郎挣个功名有多不容易,没有爵位的荫恩他只能自己往上爬!这些父亲都没想过!”

“你!”楚氏气得呼吸一滞,一口气郁结在胸,季珏一看,急忙替她顺气,却被楚氏一把拂开,“你从泗泠回来,最后就是来求个侯位吗?”

季珏一激灵,神色有一瞬的慌张,他回道:“我怎么会?我现在只是觉得三弟的存在会毁了侯府百年基业。”

楚氏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地靠坐在椅子上:“你不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了,大郎二郎对侯位全无贪念,所以这么多年都未曾说过一句不是,要不是因为对这个位子有执念,你又何毕说这么多?”

“娘,你便是这么看我?”季珏的声音充满不甘,他激愤地甩了甩袖子,一双眼睛冒着熊熊烈火。

可惜这样的烈火也不能撼动楚氏分毫,她看着季珏,一字一顿道:“只要这秘密一天没泄露出去,老三一天是季家的人,记着,你那些诛心的话,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了。”

“那要是秘密,不是秘密了呢?”季珏问了一句。

楚氏闭了闭眼,手紧紧抓着九头蛇杖,半晌后她睁开双眼,眼中清明一片,而那几个字,也掷地有声,直接击碎了季珏的所有幻想。

“季家替他扛着!”

来了……

第82章 变故

姜幸从福禄堂回来后,就一直在醉方居的正房里坐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上,好像能看出花来似得。

四个丫头鲜少看到姜幸这么心不在焉的模样,知道她去福禄堂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碍于身份又不便上前去问,只心里埋怨小侯爷怎么还不回来。

结果过了晌午头,和暖微风没把小侯爷吹回来,反倒吹过来个“不速之客”。

“清河郡主?”姜幸急忙从凳子上站起来,震惊地叫出声,突然想起昨日在魏国公府时她说过的话,一下子又明白过来。

只是想不到清河郡主说来府上做客竟是真的,以往她和清河没有半点交情,即便是嫁到侯府,也没有一点要踏入她们贵女圈的念头,当初在魏国公府第一次见,清河听着秦三娘和姜嫣说过她许多闲话,也未曾出言打断,想来对她应该是没什么好感才是。

难不成就因为听到了她的隐秘,就被缠上甩不开了吗?

可是,也未见得是来找她麻烦的……

姜幸在屋里转了几圈,心里还在纠结是见还是不见。

“郡主好像带了些吃食,看盒子应该是云福记的糕饼,夫人不若见见?兴许郡主只是来和您交好的呢。”紫绢看姜幸拿不定主意,走前一步跟她道。

姜幸抬起头看了看紫绢,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她又没做错什么,肯定不是来问罪的,而且她也的确不能总是窝在这醉方居里,外面的人接触也不敢接触。

尤其今日又在福禄堂听到了那些话……

“我收拾收拾,紫绢去把郡主引进来吧。”此时清河当是还在前厅候着。

等过了一会,清河郡主果然提着个食盒过来了,她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就孤零零一个,身上披了个月白色银绣云纹披风,里面却是一身红艳艳的骑装,看姜幸歪头满含疑问地看过来,先是笑了笑:“我骑马过来哒!”

看她这么明艳娇丽的模样,姜幸霎时间才想起来,这个郡主其实比自己还要小两岁,正值二七年华,今年才刚及笄而已。

清河将食盒放到桌子上,手掩到袖子里,眼睛在醉方居里转了一圈:“你这里挺好,清雅幽静。”

姜幸留意到她的动作似乎有些局促,而且眼睛转来转去也不敢看自己,心里就泛起嘀咕,难道她其实也在紧张吗?

紫绢很有眼力,她悄悄跟红绸招手,四个人退了出去,轻轻把门关上,门关上的那一刻,清河以手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下一刻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抓住姜幸的双手急道:“昨日的事,你没有告诉任何人吧!”

清河比她还要矮小一些,此时两只大眼睛直直逼视着她,叫她一点也挪不开身去,她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还没太能接受清河突然之间的转变。

这丫头实在也是太多面了!

清河双手合十,看着姜幸像看着活菩萨:“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你会把昨日的事告诉季琅,要是被他知道,整个安阳城都该知道了!”

说着她看了看屋子里面:“咦,今天季琅不在吗?”

姜幸讪笑着:“他也没有那么大嘴巴吧……”

说完赶紧给清河让位:“郡主坐。”

外来是客,她坐到下首上,抬头看到清河将披着的披风脱了下来放到椅背上,边解着带子的时候嘴上也在说话。

“就算安阳城不知道,你们侯府也会传开了的!在季清平没答应我之前,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她坐下去,两手放在膝头上,双眼炯炯地看着姜幸。

两人见面后连基本的寒暄都没有,直接奔入主题了,被清河郡主带的,姜幸也毫无芥蒂地问起来:“为什么呀,起码要是被娘知道,娘还会帮着你。”

谁叫大郎二十多岁了还未成家立业,太夫人嘴上心里都跟着着急,要是知道有姑娘想嫁给大郎,怕是要高兴到天上去,直接就把婚事定下来了。

对面的清河却一下子红了脸,眼睛往下看,吞吞吐吐地道:“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姜幸忽然就明白了,那天在魏国公府,大郎说话毫不留情面,之前还不一定拒绝过清河多少次,一般人也许早就打退堂鼓了,清河不肯放弃,不代表她不在意大郎对她的冷漠。

说到这里,姜幸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清河在她眼里就犹如宝藏一般,可于大殿之上侃侃而谈毫不露怯,可于街市骏马奔驰飞扬快意,可跳脱顽皮,又可镇得住场,这样一个女子,是怎么看上那个犹如木头一样的大郎的?

姜幸万分不解,她也这么问出来了,清河一听,神色有些局促,却是认真地看着姜幸:“你替我保密,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姜幸看她如此紧张,笑了笑:“就算我答应了,郡主就会相信我吗?”

清河摆了摆手,拖拽着椅子坐到姜幸跟前:“我虽然跟你接触不多,但你能嫁进季家,得季家人的庇护,可见心眼不坏的,我姑且相信你。”

她说完垂下眼睛,手指摆弄着袖口:“其实我也想找个人说话,这么多年,憋在心里太难受了。”

“这么多年?”姜幸声音里满是诧异,想起季清平口中的“八岁”,眼底又染上一抹震惊,“郡主不会真的是八岁就……”

“当然不是!”清河震声反驳了她,见她松了一口后又萎靡下去,小声嘀咕着,“只是确实那时候就记住了他……”

嘶……

姜幸缩了缩脖子。

那可才有八岁啊……

“你不要想得太夸张,当时我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很温柔很暖心的大哥哥。”清河读懂了姜幸的表情,急忙解释。

姜幸瞥着她摇了摇头,她想不出大郎温柔暖心的样子,清河以为姜幸觉得她在狡辩,便将当初的心情拆开了揉碎了一股脑说出来。

“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我们王府的后花园里,他好像有点喝醉了,绕了半天路都出不去,我坐在梧桐树下哭,看着他从我身边路过三次。”

姜幸觉得,这和昨日季大郎短短几句口述说的,完全不是一件事。

等等,难道大郎也不认路吗?他们季家人都有这个毛病?

清河却没等她,絮絮道:“我看他太碍眼了,就拉着他衣角不让走,那天……我和父王吵了几句嘴,心情不好,就想离开王府,便缠着他带我走。”

说到这里,清河噗哧一声笑出来:“我把手上的泥,还有脸上的鼻涕眼泪都蹭他身上了,他看起来很烦,却足足等着我哭闹了半个时辰,其实他要想走,绝对能走的!”

大郎那个老成持重不近人情的性子,绝不惹麻烦上身才是放在他心中第一位的,甩手就走绝对能干得出来。

可是他竟然没有。

“后来有人来了,他无奈,就蹲下来,摸了摸我头顶,”清河伸手也摸上了自己的头顶,神色怔怔地,似乎在感受他当时的温度,眼中散发光彩,“他说,等我长大了,有能力自己擦干眼泪了,自己去找他。”

姜幸一怔,这和大郎说的不一样,却看到清河突然抬起头看着她,黑珍珠一样的瞳孔幽深而宁静,让人一瞬间就深陷在那样的认真中。

她道:“他说要我找他,我便来找他了。”

他并没说要带她走,但是那句话对清河却十分重要,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妥善收藏,保存在内心最深处,也许连季清平都忘了自己当初说过什么了。

姜幸昂起头,深思有些远:“嗯,其实我好像多少能理解郡主的心情。”

清河换上笑脸,拉住她的手,眨眼间两人就亲得跟一个人似得。

“不过我真正开始喜欢上他,也没多久,大概是上一次他出事,我去牢房里给他送被子……”

“郡主还去狱中看过大郎?”

“嗯,我尝尝偷偷跑去见他,不过大半都是被他言辞拒绝了,一开始,我就想看看他会不会因为我有哪怕一丝慌乱,看看他这个冰山到底会不会解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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