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1)

青萍头一次见姜幸,觉得这个新主子看着妩媚动人,实则很可爱,光顾着看她吸凉气了,也没听见她说什么,就点头应声。

给她上药的绿荷却越来越有气,接连给好几个地方上过药之后,竟然还有别的地方受了伤,腋下,后腰,每一道伤痕,若是没亲眼看见,她都不相信是出现在一个官家小姐身上。

“主子,以后谁再欺负您,得先过我们俩这关,绑人还用老虎绳,简直太歹毒了!”绿荷气道,她脾气稍稍暴躁,这么大一会儿就把姜幸当成主子孝忠了,所以也是真为她生气。

姜幸不懂什么老虎绳,却知道一定是姜嫣在绳子上做了什么手脚,心里记上这笔账的同时,她也开始喜欢起这两个丫鬟来。

“以后就叫我元娘吧。”

“是。”

姜修时没有骗她,过了午后,紫绢和红绸果然回了漾春楼。两人身上脸上都有伤,虽然不伤及性命,却还是把她心疼坏了。

红绸眼睛红红的,紫绢还算镇定,三人见面了就抱着哭,好像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一样。

实际上,若是没有这道赐婚圣旨,她们怕是就真的生离死别了。

绿荷和青萍一看三个人哭得那么伤心,自己也被勾出了眼泪,轻轻抽泣两声,最后忍不住,也抱团哭了起来。

这边锦绣阁哭声震天,那边武敬侯府却鸡飞狗跳。

这圣旨是分两个,一个到姜府宣读落到姜幸手上,一个到武敬侯府颁下,却是落到侯府的太夫人楚氏手上。

本该接旨的那个去截明璎了,毕竟他自己也不知道圣旨赶没赶在姜幸被送去庄子前。等他得到答复,吃下定心丸后,又看到去侯府下旨的女官坐着官轿回来,三人正好在这碰上头。

“小侯爷原来在这呢,你快回去看看吧,太夫人接了旨似乎有点心情不好。”

那女官掀起轿帘,笑着看季琅。

季琅的确要骑马回去了,听见她这么一说,也就是随口一问:“嗯,我娘怎么说?”

“说要抗旨。”

“!”季琅猛回头,眼珠子吓得都要掉出来,“这是心情不好?还有点?”

他啐了一口,翻身上马,夹着腿肚子就匆匆离开了,闹市里骑马狂奔本不该,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回到府中,季琅逮着个下人就问,语气着急:“太夫人在哪呢?”

“在……在前厅。”

季琅又飞奔去前厅,刚进去,就看到楚氏一身诰命服坐在椅子上,吹着热茶,好像就是在等他回来一样。

命妇进宫是要穿诰命服的。

“娘!”季琅装作没事人一样,扶着门框,一脚踏进来。

楚氏本是泰然自若,被这一声“娘”叫得一口茶没喝好,呛到了,他赶紧去顺她后背,楚氏却不管,压下咳嗽后赶紧起身,拉着他胳膊就要走:“老三,走,娘陪你进宫!皇上这赐的都是什么婚,别说你看不上,就是我也不同意,这次娘带你进宫去说,你别怕。”

季琅赶紧拉住楚氏的手,脚底下使劲杵着:“娘!想清楚了,那可是圣旨!”

“圣旨怎么了?我们武敬侯府为他们李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难道一桩婚都拒不成?”楚氏很强硬。

季琅差点没拉住,着急忙慌之下,看到前厅门前狗侄子和他媳妇过来了,赶紧指着两人喊:“把门关上关上!别让娘出去,娘想把武敬侯府拆了,到时候大家统统完蛋!”

季衡宇一听那还得了,给卓氏使个眼色,两个人一人守一门,满是漏洞地把门挡住了。

“祖母,别冲动!”卓氏瞪着懵懂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信了小三叔的邪,也跟着去劝楚氏。

楚氏一看出不去,甩了下袖子,转身瞪着季琅:“我不去,难不成就要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你也不听听,外面都是怎么传那丫头的,姜府寿宴上都出了什么事,连景家都不要她,皇上却把她赐给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是看咱们侯府只剩下老弱妇孺,存心埋汰我们不成?”

季琅听着,一边挠头,一边在心里给陛下道歉。

来了!

第26章 阻碍

楚氏出身宁国公府,曾是一名动京城的大家闺秀,温婉恭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后来却嫁给了还是糙汉子一个的老侯爷季乘风,新婚之夜夫君就领命出征。

征战之地向来苦寒,楚氏却一改淑婉天性,抛下京城的安逸生活,要随老侯爷一起去征战。季乘风当时嫌她娘们唧唧的受不了苦,路上又要哭天抹泪招人烦,不肯带她走,跟她说,只要她能套上战甲上马,就同意她跟去。

楚氏身娇,偏就是个不服输的人,她咬着牙穿上沉重的铠甲,愣是爬上了马,从此一去五年,陪在季乘风身边戎马征战,中过箭,失去过孩子,也杀过敌人,立过功。

从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成为了一个英姿飒飒的巾帼英雄。

她吃过许多苦,却从未吭过一声。

是以季乘风六十年未纳过一个姬妾,京中没有人嘲笑她河东狮吼,是以季琅的出现,京中人都骂季乘风忘恩负义,无人说她一生不是。

季家的煊赫有她一笔,更别说平熙二年,她仅有的两个亲子都为国捐躯,还以孤寡之身勉力之称起日渐落寞的侯府,让它恢复了往日的荣耀。

这样的家族,这样的女人,该说出什么话,能说出什么话,都有她的底气在。

没过多久,楚氏因为不满意赐婚的圣旨,在府中说出张狂之言的弹劾便飞上了李庭玉的案头,李庭玉不过一笑置之,将奏折往旁边一扔,自此承灰了。

当然这事,武敬侯府的人并不知道。

此时季琅还在苦口婆心地忽悠他娘。

“娘,您别听风就是雨,外面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这圣旨已经下了,陛下一言九鼎,您就是跑断腿了也没用,不如好好想想这道圣旨里藏着陛下什么深意。”

“深意?”楚氏停下动作,拧眉去看他,“一道赐婚的圣旨,难不成还能和朝政牵扯上?”

这话把另两个人也吸引过来了,季衡宇和卓氏松开门框,凑过来:“小叔,这门亲事水这么深呢?”

“你们以为呢?”季琅给季衡宇使了个眼色,而后又赶紧变脸,恭敬地扶着陷入深思的楚氏去椅子上坐着,“娘,你想想,陛下为什么非要把姜家人赐到咱们府上来,想想咱们这两府到底能有什么联系。”

楚氏念叨着季琅的话,突然心中一动,脸色微变:“莫非是晋王?”

“哎!”季琅砸了一下拳头,一副她猜中了的模样,“您看看,陛下是不是想借着姜府,让咱们与晋王府修缮下关系?虽说咱们有咱们的执着,可他到底是陛下的皇叔,两府不仅不相往来还明里暗里下绊子,陛下夹在中间也不好做,我看,这次陛下是想让咱们破冰讲和了。”

季琅话音刚落,楚氏“啪”地一下,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惊得三人一跳,顿时噤声。

“绝无可能!只要我楚潇儿还有一日可活,绝不会跟他们晋王府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楚氏不知想到了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发红,却中气十足,这几乎算是发重誓了。

季琅赶紧攥住她指天的手,嬉皮笑脸:“娘,犯不着这样,您说的我都懂,可是怎么也要考虑一下陛下的颜面,还有我那宝贝侄儿的仕途吧。左右不过是一个小小嫡女,而且也不是李芸环亲生的,咱们卖个面子,根本损失不了什么,等她嫁进来,就是季家人,您对晋王府还一如既往,谁又能说什么呢!”

季琅说完,赶紧给季衡宇使眼色,季衡宇瞬间就明白了,拉着楚氏的手坐到另一边:“对,祖母,小叔说的没错,您现在进宫抗旨是痛快,可大哥在前朝却该不好过了。”

他凑过去,贴着楚氏耳朵道:“陛下那人,小心眼,肯定得找大哥错处,咱家现在不就指着大哥呢吗?大哥不好,武敬侯府哪还能好?”

虽然真假参半,但是理是这个理,楚氏没说话,一副犹豫之色,季琅一看差不多了,就给她吃最后一记定心丸:“娘,您放心,为了我那宝贝侄子,就是丑八怪我也娶了!”

季衡宇不知道季琅不能碰女人的病已经因为姜幸而好得七七八八了,闻言先是轻笑一声,接着他的话道:“而且那姑娘嫁进来,吃亏的还是她呢,小叔娶媳妇光能看!”

“去!”楚氏骂了一句,“有你这么说你小叔的吗。”

“事实。”季衡宇揉着手叨咕一句。

楚氏看季琅在一旁不说话了,眼睛发直,好像突然发起呆来,她沉着脸想了想,终是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行了,你们连蒙带骗的,该说的也说了,都出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季琅一看八九不离十,见好就收,他推着季衡宇,季衡宇推着卓氏,三人推推搡搡地走了出去,还给她贴心地关上了门。

到了外面,季琅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之前好像打了一场打仗似的,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他心里也安定下来。

季衡宇却似笑非笑地蹭着下巴看着他:“我看小叔也挺满意这门亲事的啊,为何不跟祖母明说?”

季琅一愣,回过神来,故作正经地背着手:“什么满意不满意,我听说赐婚也吓了一跳好嘛。”

“小叔有点反常,要是以往,现在最着急的肯定是小叔不是祖母,你却劝祖母别冲动,反常,着实反常。”

季琅挑了挑眉,突然转头去看卓氏:“侄媳妇,昨天二郎骗你去打马球,实际上他去鸣音坊听曲去了,你不知道吧?”

卓氏一听,眼睛立马立愣起来,一改她迷迷糊糊的神情,扬起手就去揍季衡宇,季衡宇想要阻止季琅说话,但是没能阻止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抱着头就是跑,一边跑一边吼着:“卓氏!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许打你相公知道吗——哎呦!脸不行,脸不行!”

声音越飘越远,季琅耳边清静了,他拍了拍手,舒心地哼着小曲出了府。

楚氏回屋将诰命服脱下,坐在床头支着头假寐。

周妈妈挑帘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芙蓉莲藕羹:“太夫人,吃一口吧,您出去接旨饭还没吃完。”

楚氏睁开眼,将盛着羹汤的碗接过来,突然抬头去看周妈妈:“你想办法,把那个漾春楼管事的给我请到府上来,注意别让人发现。”

周妈妈一愣,她跟了楚氏大半辈子,倒是不怕多说多问:“太夫人这么做有何用意?”

楚氏一听,却展颜笑了,完全没了方才苦恼:“老三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他什么样我最了解,对于这道圣旨,他不说多高兴吧,反正不抵触。别看他装成一副不能抗旨的无奈样子,其实心里不定怎么笑呢。不管怎么样,那个姜家的姑娘我都要查实一下,也许她没外面传得那么不堪。”

“老夫人意思是说,那是咱们小侯爷自己喜欢的?”

“十有八/九!”

安阳城内消息传播的速度是很快的,不出半日,各家各户都已经关起门来讨论起新鲜出炉的谈资了。

在旁人的认知里,姜府和季府真的是八竿子打不着,没头没脑地赐婚下去,用免不了议论猜测。

李芸环接到圣旨之后,回房收拾收拾便要回晋王府,姜有卢赶在她走之前将她堵住了,平日里对李氏和颜悦色的他一改常态,耷拉着脸,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对她道:“既然皇上都已经下旨,你能不能消停一点,就此放过她?”

李氏看着他,眼中不知想着什么,却没反驳:“我只是回去看看,问问父王,陛下这道旨意有没有别的意思。”

姜有卢眼睛睁大:“莫非还有别的隐情?”

“不知道……”李氏摇了摇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握住他,语气放柔了许多,“我知道你气我在府中对幸娘太苛刻,可是母亲寿宴那事,绝不是我做的,但我也不骗你,我的确讨厌那个丫头,想借着这件事让她出府,但事已至此,我总不能去抗旨不从。”

看姜有卢半信半疑的眼神,李氏松开他的手,转身背过身去,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母亲寿宴,武敬侯府一口回绝了邀请,想来是不愿与我们有过多交集,这种情况下陛下却要赐婚,老爷不觉得说不过去吗?”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她转过身,斩钉截铁地看着姜有卢。

片刻过后,李氏从姜府门口坐上了马车,匆匆去往晋王府……

一道平平无奇的赐婚圣旨,却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多天都未淡下去,就在这风口浪尖上的时候,季府突然给姜府下的请柬,邀姜夫人过府赏花,还指名要姜幸来。

知道这条传言的都以为太夫人是要替季琅把关,看看即将过门的新妇究竟是什么样子。

李氏带着姜幸过去的时候,还带了姜嫣和姜修明,看起来就像相交甚笃的两府在叙旧一样。

姜幸不知道的是,请柬发出去前一天,楚氏那里得到了一封匿名信笺,里面悉数了姜幸不配做人妇的几大污点,而这信,其实就是李氏秘密让人送过去的。

在晋王那里,李氏得知了季府一直在查探当年海难之事,而她又知道姜幸也从未放弃过探寻她亲生母亲死亡的真相,虽然并不是同一件事,但是她隐隐觉得,对方目标一致对她很不利。

况且手中紧紧握着的姜修时这个傀儡,也极有可能因为姜幸的关系发生转变,李氏不允许这样。

婚事,她是不会让他们老老实实结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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