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1)

姜县令是新任常邑县县令,刚到任半年,但他与县衙二把罗县丞很不对付。

罗县丞联合地方氏族宗族势力,与姜县令形成了隐形的对抗势力,在常邑县,姜县令的话都不一定有罗县丞管用。

周蓁蓁觉得,眼前之事,姜县令一定很乐意帮他们一个小忙的。

闻言,陈里里心一跳,面上却阴沉沉地道,“这是咱们陈家庄庄里的事,就不劳烦县令大人了吧?”

周蓁蓁撩了撩眼皮,“我请他来做个见证。不然没个父母官做主,我怕我等势单力薄的外来人员会被你们这些地头蛇欺负,公道无从谈起。”

陈里正被她无耻的话气了个倒昂,他们陈家庄是地头蛇不假,但他们也不是什么势单力薄的外来人员,而是过江龙!刚才还强压了他们地头蛇一把的过江龙!

“不需要!此事我们陈氏宗族就能解决。”

“陈里正,此事已经涉及到了人命,可不是由你们陈氏宗族说了算的。容我提醒你,家族宗法之外还有国法!”

陈里正直接威胁她,“小姑娘,我劝你做人还是不要太狂了,别忘了你姐以后还要在陈家庄过日子的。”

周蓁蓁嗤笑,陈家庄,谁稀罕?

“不妨告诉你,我打算让我姐和陈明膳和离!”

“你——”陈家庄所有人都一惊。

周澜澜抱着孩子,没有作声,但她的态度已经代表了默许,默许她妹妹提出的和离之事,默许她妹妹全权做她的主。

第91章

“说得好!家族宗法之外还有国法!”

人群外, 一声公然的赞和声引得众人纷纷回望。

见到来人,陈里正脸色很难看, 周氏这帮小兔崽子们竟如此不懂规矩, 真的将姜县令请来了。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姜县令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罗县丞, 得知了周蓁蓁等人的身份之后, 他就打算配合他们来一出杀鸡儆猴。

周蓁蓁和袁溯溟上前几步迎了迎他, 请人家帮忙, 一些面子工程要做到位的。

“姜大人, 麻烦你走这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 为老百姓排忧解难,这是我身为父母官应该做的。”

姜县令受宠若惊, 周蓁蓁和袁溯溟的身份他是知道的。周蓁蓁就罢了,关键是袁溯溟, 在京城四品以下的官员都不好去跟他套近乎的。

姜县令坐下后,还在感叹,“若是人人都像周六姑娘一样讲究国法, 维护国法的正统地位,这世间会少很多无辜枉死的人。”

周蓁蓁晓得姜县令是在感叹他的工作难展开。

罗县丞和陈里正也都知道美县令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

“陈明膳, 你来写和离书吧。”周蓁蓁直呼其名, 那声姐夫他不配!

陈老太跳了起来, “想要和离书?做梦!休书倒是可以给你们!”

周蓁蓁没有理会她,是和离书是休书,可从来都不是这老虔婆说了算的。

陈里正目光沉沉, “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和离不和离岂能如此儿戏,由你一介女流小辈做主?我要去周家坊问一问亲家……”

周蓁蓁嗤笑,“你们刚才的行径已经是意图草菅人命,闹到这一步了,你以为我还会将我姐留在这里任由你们践踏吗?”是他傻还是她傻?这样的结果陈里正应该有所预料才对。

周宴适时插话进来,“陈里正,你不必去周家坊了,这事她完全可以做主。”

陈里正问,“你又是谁?”

“我是他们同房大堂哥,也是周氏四房周溶的长子周宴。”周宴接着说道,“在我们周氏一族,我二叔周涎,也就是周澜澜的亲爹,说话都没有她管用。她做主的事,宗房族长都不会置喙。”

周宴话落,所有人都看着周蓁蓁,心想,没想到她看着年纪轻轻的,在周氏一族竟然有如此大的话语权吗?

有人信,有人不信,有人将信将疑。

姜县令装作一脸的惊讶,“汝妹可是当初在庐江公堂上力战沈氏,协助周氏一族洗脱了本族子弟盗窃罪名,将诬告者沈氏宗房嫡女送进大牢的周六姑娘?”

他六堂妹这样的功劳确实值得他人惊叹和赞美,周宴心里叹气,面上颔首,“正是她。”

听着他们谈论着她之前的事,周蓁蓁心里感觉怪怪的。

姜县令看向周蓁蓁,“原来竟是周六姑娘,失敬失敬。”

“姜大人过奖了。”

姜县令再次对着周宴叹道,“这个案子,你们周氏能翻身,她至少占了一半的功劳。”

那案子的经过,他有仔细地阅览过,开始之初,是周蓁蓁为周氏争取到了与沈氏比墨的机会,也是她在周氏的药墨胜出之后,保住了胜利的果实,用言语逼得主审官不得不处置诬告者。

众人听着两人的对话,他们听不太明白却感觉很厉害的样子。有大胆的就跑去问姜县令带来的人,

能在此时被姜县令带出来的,必须得是人精啊。他们当下就给村民们科谱起来。末了,看他们还很迷糊,主薄灵机一动,说起周六姑娘当时在公堂上的对手沈氏来。

沈氏一族因参与科举舞弊案被皇上下旨全族贬黜至西南的皇榜是张贴到各地的,他们常邑县自然也有张榜,还是不久之前的事,大家尚且记忆犹新。此时姜县令的人一提起,他们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弄明白这些关系之后,陈家庄众村民听得都懵了,这个周氏的小姑娘这么厉害的吗?

他们也突然想起来了,陈明膳的妻子确实是娶自庐江周氏啊。

罗县丞表面在笑,其实心里恼怒得很。自己的消息网比起有后台背景的姜县令差了不少,并不知道这周澜澜的后台这么硬,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氏族之女,现在他知道自己这回是踏到铁板了。

听完这些,陈里正抖着唇,内心再次咆哮,不是说他们有父无母,孤立无援,不受宗房待见吗?为什么周澜澜的小姨子都能拿那么大的主意,这还叫不受待见吗?

他不知道有句话叫今时不同往日。

议论渐渐平息之后,周蓁蓁再次催促,“陈明膳,你还犹豫什么?写下和离书,你和我姐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日后婚嫁各不相干!”

“蓁蓁,能不能不写?” 陈明膳不想和离,他就想好好过日子。

现在妻子那边也有娘家人来撑腰了,他娘应该不会再折腾妻子也不会再想着拆散他们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小姨子要主张拆散他们呢?

周蓁蓁觉得他很可笑,“陈明膳,你们都想要我姐的命了,你觉得还有回头的余地吗?”

陈明膳摇头,“我没有,我没想要她的命。”

他的无耻,周蓁蓁怒了,“刚才她被那么多村民强押着塞进猪笼时,你在干什么?你什么都没干!如果我再晚来两刻钟,是不是留给我的只是我姐的尸体?在你毫无作为,任由别人弄死你妻子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她了!现在,你没有资格拒绝不和离!”

人群中,罗县丞朝陈里正隐晦地打了一个手势,陈里正又对陈老太示意。

陈老太跳出来,替她儿子答应了,“你大姐你可以带回去,我们陈家给休书,但是陈小妞是我们陈家的血脉,你不能带走。”

周蓁蓁一眼就看出她打什么主意,他们弄那样一个局,一来是想堵住悠悠众口,二来是想霸占她的嫁妆。她大姐出嫁,她娘自感时日无多,嫁妆是给得足足的,整副嫁妆置办了四五万两银子,只盼着她大姐嫁人后能在夫家过得好一些。而现在,到了这个时候,陈家还惦记着她姐的嫁妆?果然是贪得无厌之辈!

“陈小妞先前病得那样重,你们陈家上下都不曾关心过,现在抢人倒抢得起劲。我就告诉你,我不止要将我大姐带走,连带她的孩子她的嫁妆,我都要带走!”

陈老太尖叫,周蓁蓁说出了她最害怕的事,她伸出食指提着周蓁蓁,“你——你做梦!”

接着,她呼天抢地嚎起来,“里正啊,你可得为我们家做主哇,这欺负人都欺负上门了。”

其他人也议论纷纷:

“和离就和离,怎么还带走男方家的血脉?”

“就是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陈家那样,当娘的想带着女儿也情有可原吧?”

周蓁蓁言明要带走陈小妞,姜县令也是挺为难的。

周蓁蓁说道,“姜大人,大家刚才都看到了,我那外甥女生了那么重的病在屋里,陈家人没有一个在跟前照看的。连延医请药都推三阻四的不肯去,再让陈小妞留在陈家,我担心她来不及长大就早夭了。”

周澜澜紧了紧身上的女儿,妹妹一直在帮她,她不能再让她一个人面对陈家庄的人了。

“陈明膳,你好歹也是妞妞的父亲,你要是真为了妞妞好,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把妞妞给我带走!”

看着妻女,陈明膳一阵为难。

知儿莫若母,陈老太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心软,当下心一横说道,“陈明膳,你敢答应她,你娘我就撞死在这里!”

一时间,陈明膳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陈老太现在精得很,女子和离之后是要带走嫁妆的,再让陈澜澜将女儿一带,他们老陈家还能落下什么?

“先写和离书吧。”周蓁蓁没有僵持在陈小妞的问题上,一会她自有法子让陈老太等人松口。

周澜澜本人要求和离,有周蓁蓁周宴等几位娘家兄弟姐妹在,又有姜县令撑腰,谁也没办法阻拦。

陈明膳纵然不愿,也得无奈写下和离书。

周澜澜拿到和离书,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清点嫁妆!”

“等等,她偷人,活该被浸猪笼,她有什么资格拿回嫁妆,这些嫁妆就该留给我孙女的!”陈老太绞尽脑汁才找到了这么个理由好扣下嫁妆。

说话的时候,陈老太还招呼人上前拦着不让周氏的人动。

“留给我外甥女?怕是留给你吧?”周宪不客气地呛她。

周蓁蓁拍拍他的肩,瞎说什么大实话?

本来和离之妇带走自己的私产就是应有之义。

等周蓁蓁看向陈里正,发现他竟然有所意动,当下冷笑,“陈里正,你真想将这事查个底儿掉?我们周氏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我们只是不想和烂人烂事纠缠不停,你们真以为我们怕了?”

查到最后,无非是查出他们做局了,证明了她大姐眼瞎,让陈家的人被所有人唾骂而已,况且她还想让陈老太留着战斗力去纠缠那罗氏呢!狗咬狗一嘴毛的,多好。

姜县令适时出声了,“周六姑娘放心,如果你真的想查,本官一定竭尽全力查明真相。”

陈里正怔忪,按他先前的想法,一个书生被勾引不过是多了桩风流秩事,于名声无大碍。但周蓁蓁说要查的话,他不得不慎重了。自家知道自家事,这些年他可不干净。如果下死力往下查他,谁知道会查出什么来。届时里正的帽子被掳,他还有什么活头?

陈里正罢手,示意陈老太等人不要阻拦。

陈里正一罢手,村民们赶紧后退到一旁。这些小民心里都有自己一把算盘。扣下周澜澜的嫁妆,也到不了他们的荷包里。但如果他们帮忙拦着不让周氏几兄妹如愿,他们发怒的话,挨打的鞭子可是会落到他们身上的。

紧接着,一台台嫁妆从陈家的库房中抬出,就摆在大院子中,摆得满满当当。

陈家庄众人羡慕地看着,当年周澜澜十里红妆嫁入陈家的事,他们都还历历在目。转而又唏嘘,想不到才过了五年,就已经闹到了要和离的地步。想当年,眼前这座青砖瓦片的大房子还是周澜澜嫁进来之后才盖的呢。这么一想,他们又忍不住咂嘴,老陈家这些年没少吸新媳妇的血呢。

看着这些笨重的大件,周蓁蓁眼中意味不明,“大姐,娘给你置办的嫁妆才过了五年,就剩下这么点了?”

周澜澜沉默。

这话让陈老太跳了起来,一蹦三尺高,“你以为有多少,剩下这么多,还不够多吗?”

陈家其余人脸上多少都有些不自在。

周蓁蓁道,“剩下多与少不是你说了算的,拿嫁妆单子出来对一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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