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1)

邵箐伪装技术过硬,诸人回忆一下,那分明就是个少年,何来美人?屈承“啪”一声重重击在案上:“我看你是睡女人睡糊涂了!”

“阿爹,三弟年轻不知事,多教教就是,何须动怒?他身上有伤,让他回去且歇着罢。”

屈家三兄弟,都不是同一个亲娘生的,长大了,自然要争。这不,屈乾长兄不动神色给他上了眼药。

“滚!出去!别杵在老子跟前碍眼!”

屈乾长兄暗喜,神色却凝重:“阿爹,也不知那杨泽在平陶住了多久,咱们要不先探听一下情况?”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屈承颔首:“可。”

父亲怒转欣慰,兄长露出笑容,被赶出去的屈乾极不忿,只他也不敢捋亲爹虎须,只得愤愤回院。

门牙位置很疼,身上淤青也疼,越想越郁愤,连晚饭也没吃下,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一骨碌坐起来,望向正透进一片银白月光的西窗。

他这院子临西墙,隔了一条小巷就是县衙后院。

凭什么不信他!

那就是个娘们!

屈乾眼珠一转,干脆站起披衣,拉开房门悄悄往西边去了。

要说这平陶县衙,就和他家后院一样,就算押了十把八把大锁,也不妨碍他来去自如。

……

说是只整理睡觉的房间,但干起来活儿很不少,邵箐只吩咐袁鸿替她搬了些桌椅重物,余下擦洗这些,就自己来。

寇家姑嫂倒抢着给她整理,但她拒绝了。没办法,活多人少王弥寇月还得洗刷灶房呢,单单那几口生锈的大铁锅,就够费劲的。

从半下午到天黑透,大伙儿累得伸不直腰,晚膳是出去买回的,连带添置了衾枕油灯等日常用品。

屈承倒使人送了来,但他们没用。

邵箐送油灯晚膳给魏景他们时,见三人正各自摊开宗卷细细看着。寇玄颜明先筛一遍,觉得可能有用就递到魏景案头。

这明显是有进展的。

她面露笑意,魏景嘱咐:“你早些歇下就是,莫要等我。”

“嗯。”

邵箐腰酸腿疼,恨不得立即躺下,不过她笑道:“这不还得梳洗一番吗?”

她拍了拍鬓发,居然还往下扬了好些尘土。

邵箐离了书房,赶紧吩咐袁鸿给她拎水,注入屋内刷干净的大浴桶当中。这袁鸿也是个没用的,这么一个大男人,拎了两桶水就气喘如牛,急得寇月撸起袖子就上。

她无语,帮着寇月抬了一阵,水有七八分满了,就栓了房门。陌生地方邵箐很谨慎,她仔细检查过屋里的墙壁门窗,见虽旧了些但完好无缺,这才放心解衣沐浴。

伴随着屋外淙淙水声,洗了头发,坐在宽大的浴桶里,热水浸过肩颈,酸疼疲惫的身躯阵阵舒畅,她叹慰一声,泡了一阵子,才开始撩水洗澡。

洗着洗着,盘在头上的长发掉下来,溅起一脸水,邵箐抹了一把脸,抬手重新盘发。

头发盘好,她抬头,不经意动了动脖颈,目光随着漫不经心转动。

无意中扫过后窗,倏地,她动作一凝。

邵箐竟直直对上一只眼睛。

窗纱被人从外戳了一个洞,一只眼睛立马凑上来。洞很小,睫毛眼眶一点不见,只看见一个圆鼓鼓的黑色瞳仁,周围包着一圈眼白。

“啊!!”

她吓得心跳都停了半拍,短促一声尖叫,一个水瓢砸过去。

……

尖叫声划破夜空,在此同时,魏景身形已自西厢急掠而至,他面罩寒霜,一脚踹开大门。第23章 (三合一)

两扇厚重的隔扇门被猛地踹开, “砰”一声巨响, 门扇绕了半圈反弹回去,魏景已冲进内室。

他第一时间看邵箐, 见她虽花容失色,但好歹无恙,他心下一定, 瞬息掠至后窗前。

“啪”一声后窗被推开, 见一黑蓝色的背影奔出七八步,已至围墙根下。

魏景眉目冷戾,捻起身侧案上邵箐一支银簪, 一弹,银光闪电般直奔对方背后大穴。

也是此人命不该绝,恰巧他就一矮身,竟堪堪避过要害, 银簪擦过他的肩膀,直直钉入围墙上,几近没顶。

屈乾吓得魂飞魄散, 他连杂草也不拨了,连爬带滚一个骨碌往前扑去。

原来, 这腰高的茂盛杂草后,竟隐有一个类似狗洞的孔穴, 外通后巷,他正是从这里摸进来的,没想到一进来就被发现。

一骨碌滚出县衙, 屈乾七手八脚爬起来就往外狂奔。

魏景面沉如水,眸光阴鸷,却没立即追赶,毫不停顿一个转身,往邵箐这边来。

他不放心邵箐,得先安置好她。

魏景动作迅速,拿起案上放置的干净内衫,抖开:“阿箐,我送你到寇家人那边去。”

邵箐头发凌乱还滴着水,显然不适合携她追踪。好在贼人动作鬼祟,一经发现立即奔逃,显然不敢见光,将她送至众人处便安全。

他很快就会折返。

“我……”

夜半突见一个眼球无声无息直盯自己,效果甚于恐怖片,好在邵箐这段时间也历过不少事,惊栗一瞬很快回神。

回神是回神了,但她处境十分之尴尬,浑身赤裸,抱着肩膀缩在浴桶里,面前站着魏景,他抖开内衫,俯身罩在她后脑勺上方位置。

但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那人不知何方神圣,万一被他成功逃脱就添了一层隐患。

一咬牙,她硬着头皮从水中站起。

热气蒸腾,水珠淌下,甫接触空气,泛红的肌肤上立即冒出一个一个的细小鸡皮疙瘩。

油灯昏黄的光线投过来,不知是冷还是什么原因,她搂着肩膀微微抖索着。

内衫立即罩在她身上,邵箐赶紧拢住,侧身套上,擦身什么的顾不上了,回头在说吧。

魏景取过外衣,再为她披上,待她匆匆穿好衣裳,他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前襟,一手抱着她,立即掠出外间。

正房廊下,寇玄颜明等人已候着了,只是没敢进去,只能一脸焦急地等着。

“主公?”

寇玄手里还提着路上得的一柄短刀,神色紧张,见状连忙奔进。

“我去追那小贼,你们守在一处,等我回来。”

魏景捏了捏邵箐的手,闪身而出。只他并没有马上就追,而是隐于暗处观察,见寇玄和颜明提着短刀,一边一个戒备地左右睃视,背对着邵箐不敢乱看。

袁鸿没刀,吓得脸色青白,同样面朝外不敢回头;寇家姑嫂则一边戒备,一边用布巾替邵箐擦拭湿发。

他放了心,脚尖一点,纵跃至后巷,落在屈乾滚出去那个位置。

……

虽耽搁了一小会时间,但追踪并不难。

屈乾受了伤,哪怕伤很轻,血迹很少很隐蔽,魏景目光锐利,还是轻易辨别并追上去。

屈乾惊骇之下不辨南北闷头就跑,方向与隔壁的屈府迥异。跑出一段无人追上,他理智回笼了些,脚下一转往大街方向跑出。

他也没蠢到家,打算到闹市转一圈抹去痕迹,再打发个人让家里派车来接。

魏景太可怕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一个人,方才一瞬间,屈乾真以为自己会死。

什么一口气,什么美人儿,此刻统统记不起来了,他只有一个念头,避过这个煞星。

捂着肩膀,拼了命往前狂奔,也是他今夜运气未曾用尽,在魏景追上之前,他已经奔到巷口,并遇上一个熟人。

……

魏景循着血迹追踪,拐过一个弯,寂静漆黑的小巷中,已能清晰听见急促凌乱的奔跑声。

他冷冷挑唇,急掠向前。

又拐了一个弯,银色月光洒在前头那人半边脸上,魏景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白日见的那个屈三。

屈乾已奔至巷口,外面就是夜市人来车往的大街。魏景捏了一块银角子,正要射出将其制住,谁知却见踏出巷口一步的屈乾突然往回一缩。

他心念微动,手上动作稍停。

前头,屈乾虽下意识一缩,但到底晚了点,一个男声已响起:“咦?休穆?真是你!今儿怎地走后巷?”

声音极其爽朗,话音刚落下,只见一个身穿赭色广袖长袍的青年男子大步行来,年约二十五六,浓眉大眼,举止和声音一般无二,十分豪爽地搭上屈乾肩膀,拍了拍。

“嘶!”

正正拍中屈乾伤口,青年男子 “咦”了一声,看了看又笑:“ 怕不是又和屈公起了争执吧?来,裹裹伤,咱们喝酒去!”

屈乾见被发现,倒没再避让,心有余悸回头看一眼黝黑空荡的巷子,咽了口唾沫,也笑:“也好!”

巷口外赶来一辆马车,青年男子的,这二人勾肩搭背,关系看着十分地好,谈笑间登上车辕。

魏景站在一处大树阴影笼罩的屋顶,无声打量下面一车二人。这青年男子他白日见过,虽惊鸿一瞥,但对方就站在一众乡绅之首,他有些印象。

他视线落在车驾前悬挂的家徽上,描金的花纹中间一个篆体的“庄”字。

平陶庄家,正是下午翻阅的平陶本地乡绅家族之一,诸乡绅世家中较盛者,现任家主庄延,时年二十六。

魏景目光微微闪烁。

这个庄延有点意思,屈乾见了他,哪怕正逃命也下意识一缩,但真面对面,两者又表现得极其亲近。

大几率是这人曾让屈乾狠狠吃过哑巴亏,印象极其深刻却挑不出错来,不但不影响庄家和屈家的关系,且连屈乾本人也没未曾心生怨恨。

如果真这样,那确实很有些手腕了,毕竟庄家在屈家手底下生存。

魏景在其中,却隐隐嗅到那么一点其他的意味。

譬如,不驯。

回忆下午翻过的庄家宗卷,他垂眸沉思片刻,并未有其他动作,而是无声跟在车驾之后。

车驾并没有走多远,到了一处酒馆门前就停下,这处酒馆也眼熟,是魏景一行曾下榻过的。

门闭着,酒馆打烊了,只驾者去拍门,却很快打开,伙计哈腰点头,那女掌柜也迎出来了。

庄延作主人姿态,引屈乾入内。

酒馆旗帜在夜风中招展,魏景视力极好,借着灯笼昏黄了光,看见了和马车上一模一样的家徽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