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1 / 1)

孟庸惊恐的盯着她:“你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孟萋萋笑了两声:“你怕什么,这里是幽冥之地,你死后也会来这里的。你脚底下踩的那个,就是黄泉。不过你别害怕,黄泉水不沾生魂。所以你看,你不是好端端地站在水面上吗。”

她话越发轻柔起来,轻柔的都有些酥麻了,孟庸甚至感到有绵绵的吐息掠过她的耳侧,像是一绺吹面不寒的杨柳风:“这儿就是黑了点,冷了点,人少了点。你顺顺气,顺好了我们正事儿。”

大约半炷香的工夫,孟庸轻轻开口:“你。”她的声音还有些抖,但好歹音调正常了,不像先前那样高得吓破人的胆子,她又深深吐息几次,才算把话齐全:“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孟萋萋笑了笑:“你等下就知道了。”

无数无词的言语自孟萋萋的口中溢出,在无垠黑暗的黄泉水上,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那飞舞的金色蝴蝶随着咒词莹光越来越盛,凌空爆出无数朵灼目的火树银花,它们自如地拧成长长的绳,往那黄泉底下探。

蝴蝶是无尽的,有多长的绳子深下去,就有多长的一段缓缓拧在一起,看起来一丝变化也没有,要不是绳上流淌的忽明忽暗的光晕,会叫人有种时间凝滞的错觉。猛然间,蝴蝶纽成的光刷地黯淡下来,与此同时,黄泉水剧烈地震荡起来,简直像有人将河底的地掀翻,四根水柱伴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黑气浩荡卷起,越卷越高,越卷越粗,森寒的独属幽冥的冷意自水柱向外弥散,孟庸只觉得魂魄上都结了一层寒霜。

直到……黑暗中中央出现了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那凌然的眉眼,直挺的鼻梁。是周行……

“周行!你怎么也被抓到这里来了?”孟庸伸出手去抓他,却发现怎么样都碰不到他。

而周行像是听不到,又像是听到了却不做理会,依旧光晕融融的脸,唇角不笑的时候仍有温暖的微翘,这样微微的翘起,此刻却显出格外无动于衷的无情与冷漠。

接着,一丝裂纹自周行脸上现出,然后像恶毒的藤蔓,伸长可怖的长茎一点点爬满他的脸。

“不要不要不要!”眼睁睁看着周行的脸被裂痕撕扯的遍布粉碎的切口:“啊!”

孟庸惨叫,满脸狼狈滂沱的泪,开始对着虚空中的孟萋萋哭求:“是我做错了,你放过他!放过他!”

可在一片虚空里哪有人回应?周行的脸上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孟庸简直哭不出声音,呜呜嚎叫着,脸上的肌肉和青筋惊恐地四下跳动,她终于不管不顾将手抚上周行的面容,妄图抚平那上面深深地沟壑纵横,这就像一根鸿毛一样轻飘的稻草缓缓压上负重千万的骆驼,那张满是裂纹的脸轰然破碎成齑粉,重又化作万千萤火,刷的一声私下散开。

第315章 屈鹤的生魂

“周行!周行……”眼泪流过她麻木的脸颊,像划过一块僵硬的木头。孟庸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油锅里千遍万遍地反复颠炒,一颗心痛到极处,颠三倒四,舌头打结,吐出破碎的词音。连带着幽冥黄泉上方冲过来的死气都显得十分尖锐。

最终孟庸喷出一口心头精血,然后面如金纸,直直一头栽下无垠的浓黑中。

不知过了多久,孟萋萋坐在桌子上,悠悠的把玩一把团扇,静等着床榻上的孟庸醒过来。最终孟萋萋感到时间差不多了,便捏了个手诀,满是馨柔的桃雾香霭顺着她的手指流向躺在床榻上的孟庸身上,桌上的灯芯剥啦一声响,房间内像是没了似有实无的掩映,只余满地荡漾的月光,似要没过人的脚踝。

孟萋萋起身走到孟庸身旁,一道金灿的冷光没入孟庸眉心。

孟庸悠悠转醒,眼神中带着迷茫还有丝悲痛,她像是没醒过神来,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周行……”

孟萋萋一掌盖在她的额头上:“别念了,那都是梦。”

孟庸被她这一记打的回过神来,先是一震,随即跪在床榻上不停朝孟萋萋叩首:“我不知您是哪路仙人,之前多有得罪您,实属孟庸不是,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周行一命。他是大梁的皇帝,世人不可以没有他。若您真的要怪罪,就将我的命拿去!”

孟萋萋玩弄着自己的发梢,乌黑漆亮的发丝缠在白玉般的手指上,镀着一层融融的月光。

“谁要你的命啦!?”孟萋萋好笑的看着她:“是你自己求神明的帮忙,现在我们帮了你,你却不肯认账。不过我们也不是要逼着你对我们感恩戴德,只是因为我们还有事没有处理完,所以需要你的协助。只要你同意,周行的命常着呢。你若是不答应也好,待国破那日,自有别人来取周行的性命,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周行死了,再在阴曹地府摆他一道罢了。”

孟庸惊魂未定的看着她,须臾,孟庸缓缓点点头。

孟萋萋一笑,凑近:“我再问你一遍,你认不认得我?”

孟庸深吸一口气:“认得,您就是附身在我身上的……神女。”

孟萋萋对神女这个称呼不怎满意,不过她也全然不在乎了,只道:“这次来,我们是要带走一个人。不过我们不能待的太久,在这两的时间内,你要完全配合我,好吗?”

孟庸一慌,正要什么。孟萋萋似是猜中她的心思,解释道:“不是周行,而是你们的国师,景梵。”

孟庸眉头微微皱起:“是他?景师最近很得周行喜欢,不知你们要对他做些什么?”

但凡涉及到周行,孟庸总是很警惕。

孟萋萋微微叹气:“如果我没有猜错,景梵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他的目的是让这个朝代衰落,所以他不能留在周行身边,我们要带走他。可是他有点法术,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才能不打草惊蛇。”

孟庸的眼光明显还有些犹豫。

孟萋萋深深头痛,她还以为孟庸有些变化了,没想到骨子里还是这样的懦弱,遇到周行有关的事就踌躇不前。孟萋萋不得已只能再逼她一下。

“你若是不答应,以后他对周行做出什么的时候,你可不要再来求我们。”

“我答应。”果然,此话一出,孟庸立刻应了下来。

孟萋萋深深笑了,她心中酝酿的计划已经开始了一半。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茫茫月色下,有一人隐在林后紧紧地盯着孟庸的房间。

景鹤看着师傅严肃的面孔,不由得问:“师傅,您在看什么?”

景梵道:“神光。”

“神光?”

景梵抿了抿嘴,却没有再下去。

所谓神光,不过是神明在世时偶尔会给一些凡人启发而有的灵光。一般人等是看不见的,能看见的必须是有些修为的人,景梵本以为孟庸身上的那位不知名的神仙已经离开了,现在想必又回来了。

景梵眉头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带着景鹤隐入黑暗中。

……

第二日,龙舟赛照常举行。

宴席正欢,众人酒酣耳热,楼下的龙舟对忽然传来一阵欢呼,赛诗会已评出了魁首。

赛诗会的魁首是当朝才子,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贵女们都抻长了脖子,向楼下望去,又见两个内相上来禀报:“皇后娘娘,今年赛诗会的魁首乃金陵人士,杨绍安。”

孟庸含笑道:“金陵人杰地灵,果然人才辈出,带来我瞧瞧。”

贵妃漫不经心地端起酒杯:“这满楼女眷,姐姐将一个男子带上来,岂不失礼?”

孟庸不想她又跑出来唱反调,众目睽睽,实在让自己没脸,冷笑道:“虽有女眷,却也有王子皇孙,都是我朝栋梁,何必再拘礼数?”

“不然。”贵妃放下酒杯,凝目看她:“琼楼玉宇中虽有男子,皆是皇亲贵戚,姐姐贸然将这位魁首带上来,如若此人心怀不轨,又当如何是好?”

孟庸的脸又冷了一分:“诗会魁首,乃我大梁人才,妹妹却妄言什么心怀不轨,岂不让人心寒?”

贵妃冷笑两声:“姐姐着实误会了我的意思,昨日姐姐林中受袭仍历历在目,妹妹也不过是谨慎心点罢了。”

贵妃这般咄咄逼人,孟萋萋站在孟庸身后充当丫鬟,连忙不动声色的拽了一把孟庸的衣衫。孟庸只好压下怒火,道:“既如此,吩咐下去,赏他三百两银子,不必上楼叩谢。”

众妃嫔见这一番争斗,到底是贵妃胜了,暗中互递了一个眼色,在宫中生活,只有懂得审时度势,才能明哲保身。

贵妃轻蔑一笑,淡然道:“多谢姐姐。”

“妹妹不必客气。”孟庸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语气也是酸溜溜的。

“楼下都是男人们玩的东西,到底没什么趣味,咱们还是叫姑娘们都上来作诗才好,姐姐意下如何?”贵妃言笑晏晏,望向孟庸。

“难得妹妹有此闲情雅致,”皇后着,又转头吩咐,“去,将此次过来的闺秀们都带上来。”

“是。”

众女们听得皇后娘娘召唤,知道是要去“赛兰花”了,忙都细细整理了衣裙,暗想一定要多拿几只兰花,千万别在众人面前出丑。

孟萋萋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她不知道盛嘉彦去哪儿查探情况了。只知道这会儿连景梵的身影都没见到。

孟庸知道孟萋萋的想法,便笑道:“往年里咱们女孩儿写诗,都是让文渊阁的文官们评判,可这会儿再巴巴的传他们去,反到麻烦。本宫听景师不仅擅长占卜,也极通文墨,不如叫他来出题评判,你们看可好?”

孟庸话语一出,忙有妃嫔贵人附和道:“娘娘的是。”

孟庸不等贵妃发话,吩咐道:“去,请景师上来!”

景梵来时还带着他的徒弟景鹤,贵妃似乎跟他俩更为熟稔一般,开口便笑道:“几日不见屈鹤,不知都在忙些什么。光看着你师父前前后后的进出皇宫,却未怎见到你。”

“不过还是在学堂念书,劳娘娘记挂。”景鹤回答的彬彬有礼,眉宇却带着几分疏离。

孟萋萋听着却有些奇怪,屈鹤?景鹤什么时候改了名字,而且屈鹤这个名字她怎么好像十分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一样。

孟庸道:“都坐,今儿请你们来,可是要给姑娘们做考官的。”

景梵相貌不错,好几个贵女见着他个个两颊绯红,妙目含情,诗词最能传情达意,解题不仅是为了夺花,也可趁机互通心曲。不少闺秀便想借着这次机会在景梵面前出出头。

孟萋萋离景梵有点远,便趁着众人都在看题目的时候,悄悄地往景梵身边过去。她手背在后头,手里掐着诀。景梵不知情似的,只盯着眼前的画出神。画中月明星稀,山路崎岖,一棵硕大的桃花树便是画中的全部。

景梵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有些复杂。

趁着他现在走神,正是孟萋萋将他生魂活捉的好机会!孟萋萋抬手,眼神猛地凌厉起来,正要掐诀念咒,背后却忽而被人推了一把。

她一个避之不及往前栽去,掐的诀瞬间砸在了景梵的徒弟景鹤身上。

那一瞬间,无数金光从景鹤身上流泻而出,像是人皮上被孟萋萋划破了一道口子,景鹤整个人也如同死去一般直直的倒了下去。

被这神光拉回了神思的景梵猛然回头,众人都看不见这光芒,他却是能看到的。

景鹤的骤然昏倒,引起闺秀们的恐慌。

大家尖叫作一团,孟萋萋躲避不及,被景梵恰好看见。

景鹤的生魂被孟萋萋死死的抓在手里,景梵面目刹那间狰狞起来,往孟萋萋的方向飞扑过去。

孟萋萋连连后退,躲在了孟庸的身后,景梵还要追,孟庸见他神情可怖,大喝一声:“景师!你要做什么!”

这一声让景梵清醒了过来,他与皇后不过几尺的距离,只要他再靠近一步,周围看守的侍卫便会将他乱剑捅死。

第316章 回京的巨变

景梵停住步子,似蛮兽般危险的目光扫过孟庸身后的孟萋萋,遂转身抱着已经僵如木人的景鹤离去。

孟庸也一时拿不准发生了什么,只派了个太医前去跟着:“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按照景师吩咐的去做。”

贵妃看了所有经过,以扇掩面:“姐姐今日带来的宫女好生眼生,以前像是不曾见过似的。这婢女刚来琼楼就捅了篓子,姐姐可还是要心些。”

孟庸淡淡回应:“我婢女与景师的徒弟晕倒一点关系也没有,妹妹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了。还是看看姑娘们的才学。”

贵妃蔑笑一声,没有话。

孟萋萋心跳如雷,不知为何刚才景梵那一眼看的她有些恐慌,希望盛嘉彦赶紧回来。

她将装有景鹤生魂的袋子挂在腰间,硬着头皮跟孟庸一起听贵女们拼诗词歌赋。

所有的诗词题目中有文字,有画作,多是讼咏景色、花草,忽见其中有一题只写了两个字:参商。

参商本是上的两颗星,彼出此没,此现彼隐,终身不得相见。意味着不睦与别离,这二字惆婉悱恻,倒是有些不吉利。

然而就这样不吉利的一道题,孟庸却扬声:“替本宫将这个取过来。”

贵妃见缝插针:“姐姐也要与贵女们一较高下么?姐姐才情了得,若是此番出手,旁人便没得玩头了,直接认输罢了,也省得败给姐姐您,倒叫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