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1)

林炎城也没跟他客气,接过来,打开袋子。

他把东西一样样掏出来,也不分发,就这么摆在桌子上。

林建党带来的东西很杂,有一盒饼干,有两个铝制饭盒,两盒雪花膏,一包糖果,一斤红粮,两块蓝色劳动布,一双胶鞋以及十斤苞米。

等他东西掏完,林建国也端着东西回来了。

他进来后,骂骂咧咧地,“徐广进那龟孙子,居然不给我拿,还说我大哥粮油关系已经不在大队,没资格在大队吃饭。去他的,以前他明明说亲戚朋友过来,只要登记一下就能吃饭,现在居然反悔。”

林炎城抬了抬手,“这事也不怪他。咱们大队粮食已经不如那么宽裕。你张叔刚刚当上食堂负责人。新制定的规矩。咱们别让你张叔为难。”

林建国听到是张叔定的规矩,便也不再说了。

林芳秋纳闷,看着他手里的两个馒头和一小碟咸菜,“不是说大队长不给你端吗?你这些哪来的?”

他把端来的饭菜放到林建党面前,“大哥,快吃,一会儿该凉了。”而后才回答林芳秋的问题,“张叔说,用我的份额登记就行,待会儿咱们几个匀着吃。明天就让大哥顶咱爹的名字吃饭。”

张松年当上食堂负责人,不仅按人头吃饭,每顿还限量。一顿饭,男人是一斤六两,女人是一斤二两,孩子根据不同年龄相应减少。

因为这一举措,大家对张松年颇有不满,只是到底没跟当着面说。林建国也是干部,这份额是大家一起制定的,所以他没有任何怨言。

林建党接过碗筷,吃得一干二净。走了两个多小时的路,他是真饿了。

吃完后,他让林芳夏把砂锅继续放上烧,他双手贴着煤炉外壁取暖,看着砂锅咕咕冒热气,他好奇起来,“爹,咱家哪来的炭啊?”

林芳夏在他旁边找了个凳子,给他解释,“咱们这不是大炼钢吗?焦炭没了,他们就送煤炭过来,可惜不怎么顶用,炼钢结束后,剩下不少,就挨家分了些,这不一直省着留着现在用,一天只烧两个煤球,烧完就算。”

林建党点点头,这才想起刚刚二弟说明天他顶替他爹名额吃饭的事,“咱爹要去哪吗?”

林芳秋迫不及待地道,“大哥,咱爹明天就到建筑队当工人了。你俩都在县城,也能互相照顾了。”

林建党惊讶地瞪大眼睛。林芳秋在旁边把她爹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林建党听得一愣一愣的。

林建党搓着手指,“爹,您真的太厉害了。”

林炎城摆摆手,打开饭桌上的那两个铝制饭盒,里面有一沓钱。

“这钱是你这几个月的工资?”

林建党点头,“对!我都给带回来了。”

林炎城把钱收下,把桌上的东西交给林芳夏派发。

吃的用的都好说,就是这布和鞋不怎么好分配。

林炎城看向鞋子。

林建党解释,“爹,这是给你买的鞋子。我同事让给我的鞋票,我买了一双。”

林炎城照着脚比划了一下,“鞋子挺合适。爹很喜欢。你买的这些东西也都很实用。不过咱家还欠着钱呢,咱们先把钱还完了,你再给你几个弟妹买东西。”

林建党也确有此意,他点头答应。

这布暂时就给两个闺女做。一个正在处对象,一个已经有了目标,正是需要打扮的时候。

林建国倒是早想到了,上回打赌,他得了布票,做了身新衣服。这会子没有,也不觉得失望。

倒是林建军和林建华失望不已。这两个小的,平时就是捡大哥和二哥的衣服穿,早就想穿新衣服了。

上回林建国说要问刘二帮他们买新衣服,可惜两人嫌贵,到底没买。

林炎城让林建党休息,让其他几个孩子出去玩,又拉着林建国说话。

他把林建党上交的钱全给了林建国,“这些钱,你拿去找刘二再买些粗粮,偷偷藏到地头。挖深一点,可别让人发现了。”

林建国捏着这好几十块钱,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末了一头雾水,“爹,咱们现在吃大锅饭呢,买这么多粮食干什么?”

“哎,上面政策一变一个样儿。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不办人民公社了呢。咱们还是买些粮食存着。这样我不在家,也能放心。”

林建国小声道,“爹,昨天我带人巡逻的时候,听隔壁大队的人说,他们的粮食今年收上来不多,已经吃紧了。正打算去上面申请返缓粮呢。”

林炎城瞠目结舌,这才十二月份,粮食就吃紧了。这才哪跟哪呀。估计那些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大吃大喝呢。

林炎城摆了摆手,“如果他们去申请,那你也督促徐广进去,咱们可不能落后,要是他不愿望去,你就把其他人召集起来,一起逼他。”

别的事情,大家可能还会各有心思,但是要粮这事,除了徐广进,没一个有第二个想法的。

林建国点头答应,末了又疑惑道,“爹,平调不花钱,但是咱们公社没一个是亩产万斤的。社长会向外省求助吗?”

林炎城嗤笑摇头,“傻孩子,平调不花钱,但是向外省借调,可是要花钱买的。你想想咱们交上去的那些大铁锅,交上一分没给,拿回来,却要我们交八块钱。粮食就更不用说了。”

林建国心都凉了。如果等粮食都吃完,肯定要交钱去买粮食。

他想了想,眼前一亮,“我知道五弟和六弟也攒了不少钱,我想法子给弄过来,也买粮食。咱家可不能饿肚子。”

林炎城张了张嘴想说这样不好,可是又一细想,这两孩子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买粮食总是好的,便也不再说,“行。不过买粮食这事,除了你六弟,谁都不能告诉。”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会晚点更,见谅!

第60章

林建党这一觉, 睡到天擦黑才醒。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饭点。

好在林建国已经帮他留了馒头,在煤炉上热一下就成。

天冷, 没柴禾, 为了省水, 基本上三四天才洗一回脚,洗澡差不多一个冬天才能洗一回。

林炎城一开始非常不习惯, 可家里没柴禾,江也没结冰,他根本过不了江, 也只能将就过。

洗漱好后,一家人围着煤炉烤火。

孩子们叽叽喳喳问林建党上班的事情。林建党知无不言。他半句也不提工作很累,反而跟他们分享工作时的趣事,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林炎城瞧了一眼正在跟林芳夏咬耳朵的周文茵,她笑容深深,捂嘴笑个不停。

他心中一动,轻声咳了咳,插了一句嘴,“建党啊, 你年龄也不小了,该找媳妇了。”

林建党脸色瞬间红了,他忍着羞窘,回头道,“爹, 不是说好了,把钱全还完,我再找媳妇嘛。”

“没事。爹马上就工作了,一个月有三十六块四毛钱。不到半年,咱们就能还完,你现在先挑着,两不耽误。”

林建党蹙眉,处对象可是要花钱的,家里欠着钱,他哪有心思,“爹,要不再等等。”

“等啥等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说到这里,林炎城瞧了一眼林建国,心中一动,“你不急,可你二弟急啊。过了年,你二弟就十九了,他好几次都让我给他找媳妇呢。”

众人看着林建国,哈哈大笑。

林建国脸皮厚,也不生气,反而理直气壮地瞪着他们,“笑啥笑!好像你们将来不结婚似的。咱们大队十九还没处过对象的,你们能给我找出第二个来吗?”

众人都愣住了,是哦。其实大家都会着急,可没有谁像林建国这样大喇喇的就说出来。一点也不知道害臊。

林芳秋瘪嘴,笑话他,“你还说我呢,你不也着急娶媳妇嘛。我看你这回能娶个什么样的媳妇。一定是个母老虎。”

林建国气歪了嘴,作势要起来打她,林芳秋不怕死地躲在林炎城身后,探出头来,色厉内荏地道,“咱们等着瞧。”

林建国见她有护身符在手,到底不敢放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昂着脑袋,哼了一声,“瞧就瞧。你等着,我一定给你找个贤惠,能干,聪明,又温柔的媳妇。”

林炎城抽了抽嘴角,那武思兰跟这四个词沾边吗?

发完豪言,林建国又坐下了,督促林建党,“大哥,你抓点紧。可别耽误我娶媳妇。咱爹是个老古板,非得要按从大到小的顺序来。”

“你要是急,你就先处着,等我这边结了婚,你这边立码续上,耽误不了你。”

“我一个大男人,我怕你耽误什么呀。我这不是怕有人心急嘛?”

林建党纳闷,“谁心急啊?”

林建国下巴朝林芳秋挑了挑。

林芳秋气得脸都红了,鼓着腮帮子狠狠瞪他一眼,“你才急呢。咱爹说得的对,他说我现在年纪小,还领不了证,得等我年纪到了,再结婚,到时候好领证。我一点也不急。”

她急什么。婚前就有工作,还能多攒点钱,到时候她多给自己置办嫁妆,一定把自己风风光光嫁出去,谁也不敢看不起她。

林建国没能找到挡箭牌,神色略微有点尴尬,坐在凳子上,摇来晃去,最终还是起身回屋睡觉去了。

他这一走,其他人也都告辞了。

林炎城还要回屋收拾东西,也走人了。

最终只剩下没有一丝睡意的林建党。

他一人待在空荡荡的堂屋里,觉得有些无聊,就独自走出来。

外面黑漆漆的,一丝光亮也没有。天黑过后,农村人一般很少有人会点灯熬油,都是早早就入睡的。

林建党站在院子,看着这泥墙茅草房,一切都是那么地亲切。

他忍不住走出大门,看着原本立在墙外的那棵大树,大炼钢砍掉后,连树根都被挖出来当柴烧了,一丝痕迹也没有。

这树还是他小时候跟着父亲一起栽的,他见证着他的成长,没想到这么快就没了。

“林建党,你还好吗?”一阵熟悉的女声传来,打断了林建党回忆的思绪。他怔愣片刻,看着张秋华从夜色中走出来。

当她慢慢走近的那一刻,林建党才发现,她似乎变了许多。

林建党愣了一下,“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五星大队呢?”

他刚回来,家里谁都没想到跟他提关于张秋华的事情。

张秋华慢慢走近,眼里带着几分眷恋。她后悔了,早知道徐广进这么快就衰败,她哪怕单身,也不该嫁给他。

张秋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我想问你,你知道什么是‘四清运动’吗?”

林建党一头雾水,有这个运动吗?他怎么没听过?

张秋华把他的困惑尽收眼底,这些天,她反反复复地思量,有许多迹象表明林建党跟她一样是重生的,可有许多点,又很矛盾。

比如说他为什么没有阻止林芳夏跟贺云逸结识呢。这两人接触得越来越多,再过不久,两人就能谈婚论嫁,可林建党却一直没有阻止过。

以林建党对他三妹的疼爱程度,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三妹往火坑里跳啊。

可是反过来,又很有问题,林建党为什么这么快就跟周文茵相识呢?

现在到林建党不知道“四清”,她这才确定,他不是重生。

如果早知道他不是重生的,哪怕她再等他两年,也不嫁给徐广进这个无能老色鬼。

张秋华双手捂脸,失声痛哭。

林建党手足无措起来。虽然他不知道张秋华已经结了婚,可他们毕竟已经没了关系。他不可能再对她做些暧昧的举动,他木呆呆地站在一旁,任由她哭,也不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