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楚侧妃呵笑一声,“王妃不必与我兜圈子寒暄,我知晓王妃是为了她而来。”

安茹儿较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道:“妹妹觉得是为谁?”

“这三个月我虽未踏出过院子一步,但看着这院子里的奴仆旧去新来,我大概也是猜到了一些。殿下,应该早就给她脱了贱籍。”不等她答,楚侧妃莞尔一笑,又接着道:“也是,能给谪仙一般的殿下种了情种,自然有她的厉害。”

安茹儿“贱籍”连个字,不禁内心一震。但仍是不动声色地接过杯盏,放在鼻子下一闻,然后轻声道:“什么贱籍。”

楚侧妃摇头叹道:“原来姐姐是真的被殿下蒙在了鼓里。”

楚侧妃见王妃的脸色失了耐心,便笑着直接道:“永杨街姐姐知道吧,那条巷子里有一排挂着红灯笼的花楼,其中最大的一间叫君梦苑,咱们府的唐姨娘,便是那儿的头牌!”

此话一出,安茹儿手上的杯盏,便“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等安茹儿回到皎月趟的时候,已是傍晚。她坐在四方椅上,陷入了很一段时间的沉默。

花街柳巷?头牌?

她想,这真的是有意思。

那日她见唐妩在金玉楼被人认出来,便觉出怪异。她只想着她如果是陛下从苏州选回来的良家妾,那就不该被一个京城掌柜唤做妹子……

可她想破了天,都想不到,她居然是从花楼里出来的!她从小便听母亲说,这后宅子里的腌臢之事多是从那出来的,可不曾想,这事还有轮到她身上的这一天。

安茹儿拉着陆嬷嬷道:“嬷嬷,殿下此事实在是荒唐!如今世道正乱,他怎么能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变成枕边人!更何况……她居然是出自那种地方!”

“即便她是个没接过客的头牌又如何!那种地方出来的,怎么会有干净的!嬷嬷,我一想到要和她在一个屋檐下伺候殿下,我心里就堵的慌!我只想立刻就给她发卖了!”

陆嬷嬷道:“王妃莫要说这气话,殿下肯为她彻底封锁了消息,甚至还给她编造了身份,那便再不可随意处置了,否则王妃这么做,终是要伤了夫妻情分的。”

“那嬷嬷说我应该怎么办?”安茹儿不依不饶道。

“这事依老奴看,不如换个方向去想。那唐姨娘若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妾,王妃又能上哪去找她的错处呢?反倒是她这个出身,让事情好办了许多。像王妃刚刚说的,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子,底子就不可能有干净的!王妃不如多花上些银子,让江湖上的人去查一查君梦苑。真要是能查出些什么,不愁没有把柄行事。”

“若是能将她彻底赶走,多花些银两又算什么!嬷嬷尽管把我的私房钱拿去,速速找一个做事干净的探子。我听闻中戌关那边已经打上了,这一战,用不了太久殿下便会回京,我想再殿下回来之前,把她处理掉。”

第24章 告捷

陆嬷嬷躬着身子,在安茹儿耳边小声道:“王妃,那探子来了,现就在外头候着,是否允他进来?”

“让他进来。”安茹儿低声道。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着黑衣,眼角带着一条两寸刀疤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这到底是江湖上要钱不要命的主,王妃也不敢怠慢他,便叫陆嬷嬷给他上了茶。

“郢王妃安。”男人鞠躬道。

安茹儿客气道:“这些虚礼就不必了,我问你,我叫你查的事,如何了?”

“这几日在下化作酒客在君梦苑查了很久,果然查出了两个于王妃有用的消息。”

安茹儿盯着他道:“那你快些说,不,要详细说。”

“她原是苏州人,因八字相克,于四年前被亲生父母卖给了婆子,后被花楼买走。听闻她长得国色天香,老鸨便一直指望她去权贵家里做小,所以确实没有接过外客……只不过,关于她的消息实在太少了,少到定是有人刻意为之才会如此。所以在下便又潜到老鸨的房里探查了一番,果然,翻到了一本装在盒子里的花名册。那‘妩’字页下边,有一条被人勾划掉的笔迹。在下特意找了个教书先生才辨认出来,那三个字,是承安伯。”说着,男人就将这一页证据,交到了安茹儿手上。

安茹儿接过后,眼睛看都直了。

她原还想着拿五百两去查一个消息,实在不值得,到了现在才明白,什么叫一分价钱一分货。

“你刚刚说有两个消息,那另一个呢?”安茹儿又道。

“另一个,王妃自然要再付一千两。”说完,他就一脸有恃无恐地看着安茹儿。

不得不说,这男人果然会做生意。他带着两个消息来,一个消息让人得了甜头,那另一个消息,自然会就跟着水涨船高。

安茹儿看着男人肆无忌惮的目光,不禁咬了咬后槽牙。

她查的是后宅的阴私事,对方一旦开了价,便没有反口的机会,不然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端,“陆嬷嬷,拿银票给他。”

再者说,一千两,也就是一个庄子一年的收成,若是能将那小贱人彻底赶走,她额外再赔上几个庄子铺子都是愿意的。

只见男人笑着将钱银放在怀里,然后继续道“其实王妃叫在下查的这间花楼,京城里还有一个人也在查。”

安茹儿愣了愣才道,“是谁?”

男人答:“是武安侯夫人。”

武安侯夫人?

安茹儿想了好半天,才反映过味儿来,对啊,武安侯家当年那个顾氏,好似也出自那个地方,可……那个人不是死了吗?

安茹儿皱眉道:“她查的人,于我有何干?”

“王妃有所不知,武安侯家的顾氏,对外虽然声称是病逝,但其实是失踪了。这件事,在下查了很多年一直没有眉目,直到这次来查您交代的事,这才机缘巧合地碰到了一个人。”

“谁?”安茹儿道。

“她叫玉娘,是花楼里的舞艺老师。我见她整日带着面纱,到了夜里也不肯摘下,便好奇地跟了她几日,一直等到她夜里沐浴,我才发现,她整张脸都被毁了。舞艺超群,又被毁了容貌,还出现在君梦苑里,想必王妃已能猜的出来她是何人了吧。”

安茹儿被这一个接着一个的消息弄的目瞪口道,等捋顺了来龙去脉,她才缓缓道:“你是说……那失踪了的武安侯平妻,是……唐妩的老师?而且她这些年就一直在京城里没走?”

“正是。”

听到这,安茹儿嘴角都勾了起来。

真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年的顾觅将武安侯府弄得鸡犬不宁,现如今又弄来了这个小贱人,难不成是要将历史在郢王府重演吗?

安茹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让陆嬷嬷多给了这个探子一笔丰厚的封口费,并嘱咐他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他外传。

探子见王妃多给了他一笔钱,脸上的笑容便多了一分,他临走前,特意对安茹儿道:“请王妃莫要小瞧了这花楼里出来的人,她们生于泥泞中,长在阴暗里,若要诛其人,便先要诛其心才是。”

安茹儿一杯茶接着一杯茶的喝,到了三更天,她都没合过眼。

她掂了掂手里的证据,又想到了那探子的那句话,不禁下定了决心……

依照郢王的性子,唐妩的这些秘密,他应是早知道了。所以她即便是把以前的腌臢事再翻出来一次,那也有无济于事。

毕竟男人都是这样,在一张床里睡的久了,睡的舒服了,便整颗心都会不由自主地偏过去。除非能将丑事摆在他面前,否则,他绝不会为了那些闲言碎语,割舍了他的心头肉……

所以自这以后,安茹儿和武安侯夫人的来往便逐渐多了起来。

——

两个月后,中戌关那边告捷了。

据说这一仗打得着实不容易,出征的将士能回来的只剩下不足四成,世人都知晓郢王最为爱惜下属,每次出征,从未少过任何一件铠甲,也未从少过一分犒赏金。

如今死了这么多人,安茹儿已经能想象到他的脸色该有多差了。这时候谁若是生出了事端,就是在狮子发怒的时候挑衅,只有被一口咬死的份。

他还有三日回京。

那就……差不多是时候了。

——

隔日,武安侯夫人便给安茹儿下了帖子,说是叫她去武安侯府吃个茶。

落英一边给唐妩画着眉,一边疑惑道:“王妃为何非要叫夫人一同去武安侯府呀?”大燕妻妾制度向来分明,这种主母带着妾室外出的应酬的事,实在是少见。

唐妩叹口气道:“战事告捷,今日是去龙华寺还愿的日子,武安侯夫人只是赶巧递了今早的帖子。王妃说从郢王府到武安侯府,再到龙华寺,这是一路向东的路程,若是中途再返回王府接我,容易误了上香的吉时。”

唐妩嘴上安抚着落英她们,但心里依旧是忐忑不安。

虽然这事每个细节都让人挑不出毛病,看着好似只是无奈之举,但唐妩就是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怪。

这两个月她过的格外顺意,除了窗外的季节变了,好似每天都过着重复的日子。

可战事告捷的消息传出来后,每个院子都纷纷开始有了动静。

比如,楚侧妃有事回了娘家,比如,素姨娘又告了病。

再比如,今日……

唯独剩下了她和王妃二人。

到了武安侯府后,唐妩说她坐在马车里候着即可,可安茹儿还是用了种种理由给她拽了进去。

这刚一进门,武安侯夫人就亲自将她们引到了正厅。

“诶呦,瞧我记性,都忘了你们今日还要去龙华寺还愿,叫你们大早上跑一趟我这,不能耽误了正事吧。”武安侯夫人道。

安茹儿笑着摆手,“还愿的时辰上次就找人算好了,是未时一刻,不妨事,来的及。”

落座后,武安侯夫人便挥手让人上茶,然后开口道:“近两日我把念琪送去听沈老太师讲课了,这一下子听不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恍然觉得这屋子里实在是太清静了。”

郢王妃笑着回应。

武安侯夫人又道:“咱们京城现下已是冬季,都过了采茶最好的时候了,前阵子我母家找人从淮南给我送了不少的信阳毛尖,我喝着口感确实比龙井要好,你们也快尝尝。”说着,还对唐妩比了一个请用的手势。

唐妩也不知道这武安侯夫人卖的是什么关子。这般态度,与上次在龙华寺遇见时,可谓是截然不同。

她端起杯盏,将茶水倒在了袖口里侧,假喝了一口。

这时,武安侯夫人的眼神由上到下地扫视着唐妩,最后定在了她腰间的香包上。

她幽幽开口道:“这……小夫人这香包是哪里来的,这个纹路,怎么瞧着,与顾氏的香包一摸一样呢?”

顾氏?

唐妩听到这话,不禁打了激灵。顾氏……不是病死了吗?

难不成……武安侯又纳了一位姓顾的夫人?

武安侯夫人无视了她的疑惑,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外头的一个婆子道:“关嬷嬷,你去带着这小夫人去顾氏的院子里坐坐吧,我瞧着,她们很有缘分。”

唐妩觉得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着诡异,直觉告诉她,她不该起身去那顾氏夫人的房里。但这位关嬷嬷手上的力度,却又不得不让她顺从。

武安侯府不小,一连走过四间大院子,关嬷嬷的手劲才松了下来,“小夫人,请吧。”

她屏住呼吸朝前看,面前的屋子不像是侯府妾室住的地方,倒像是个荒废已久的库房。一推开门,门角里还有些许的蜘蛛网。

唐妩定住脚步,不愿再往前。

这时候关嬷嬷大力的拽了她一把,将她关进了一个内室。

屋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草卷帘子。

草卷帘子上面,躺了一个带着面纱的女人。

女人身姿窈窕,腰间上挂了一个和她一摸一样的香包。

女人的嘴角不停地往外涌着血,待看清了来人后,便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臂,低声唤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