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示会很快开始,程辉上去做介绍,主要讲一下是褚氏商行和威利波顿洋行共同合作的服装面料展示会,主要展示波顿洋行的面料之美。
先是女装展示,后是男装展示。女装有三十套,男装有三十套,先是六个身量纤细、容貌清秀、妆容恰好的姑娘穿着各式新衣出来,大家都觉稀奇。当然,舞厅里跳舞的舞小姐许多人都见过,可褚韶华弄的这个,跟那些卖姿色的舞小姐自是不同的,她让裁缝店做的这衣裳都是正经冬衣,端庄雅致的很。
女装展示结束,便有露露出来为大家唱歌,厅内电灯关去大半,只余展示台上空的一盏水晶吊灯,露露的衣裳极有看头,那一身黑色无袖荡领长裙,裙子别提多贴身了,将露露那曼妙的曲线描绘的淋漓尽致,两条胳膊更似雪藕一般,那一张精致无暇的面孔上,红唇垂涎欲滴。唱的也是靡靡之音,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流行的歌儿都这样。
露露唱了两首歌后,就开始男装展示。
整个展示会也就大半个小时的时间,结束后便是自助酒会兼定货会。褚韶华这场服装展示,自然是成功的,关键是,太功了。
威利那些存货,一场展示会就销了个七七八八,连带李记者收了褚韶华的殷勤与礼物,在《申报》上对褚韶华的服装展示会做了一个不错的报道。连带还有其他几个褚亭请来的记者,也在自己报纸提了一笔,于是,连带着褚氏商行也跟着走红了。
威利是个极有眼光的商人,与褚韶华他们合作后,威利就想褚韶华褚亭做他在中国的经销商,当然,说是办买、华经理,都可以。而且,威利极其大方,像这次的展示会的全部花费,都是他出的。这个人也不是见不得人发财的性格,威利的名言是,“我们双方都要有利可图,生意才能持久。”
再对比一下史密斯那个小气鬼,实在没有拒绝威利的理由。
褚韶华褚亭这里与威利正在合作的蜜月期,闻春华就找了来,怒冲冲的问褚韶华为什么抢她家的生意。褚韶华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合上桌间的账本,问闻春华,“你家有什么生意啊?闻先生做生意了?”问出口褚韶华才觉着不对,想了想,看向闻春华,“是你婆家?”
褚亭很有礼貌的递茶水给她,“闻小姐,喝杯茶咱们慢慢谈,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尽管说就是。”
闻春华冷哼一声,根本没给褚亭个正眼,茶也未接,就是瞪着两只眼珠子盯褚韶华,一幅要褚韶华给她个交待的模样。褚亭碰了个壁,给闻春华把茶水在手边儿放下,摸摸鼻梁,准备要不要出去走走,留下屋子给褚韶华跟她小姑子对话。
褚韶华憋褚亭一眼,下台微抬,褚亭就没敢走。褚韶华问闻春华,“你家什么生意?说明白点儿。不然谁知道怎么就抢你家生意了,我自己个儿生意还做不过来哪,还抢你家生意?”
“威利先生那里的生意,不是你们抢走的?”闻春华简直两眼冒火,火冒三丈,恨不能一把火烧死褚韶华的凶悍模样。
褚韶华看向褚亭,褚亭摇头,“不知道啊,从没听威利提过。”然后,他忽然想到什么,朝褚韶华使个眼色。那啥,褚亭是打听过威利以前合作的买办姓周的事,可褚亭并不晓得周买办与闻春华有关系啊?难不成就是闻春华的丈夫周雨?天哪,天地良心,褚亭还是在服装展示会那天才认识的周雨,先前哪里知道他与威利洋行有合作?再说,威利洋行也不只是与周家有合作吧?
褚韶华看褚亭的眼色就知这里头有内情,可眼下闻春华一幅疯狗模样,也不是能听进道理的,褚韶华就一幅公事公办的神色,“威利先生是同我们有合作,怎么了?”
“怎么了?威利先生是我家的客商!现在你把生意抢走,叫我家以后喝西北风去!”闻春华直接吼了出来,险喷褚韶华一脸口水。
褚韶华这人,心胸不谓不广,她平时也不爱与闻春华这样的无知妇人计较。可褚韶华有一样,她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谁要是不给她面子,她也是不会给你面子的。
褚韶华已是心下火起,偏她是个会装的,且较闻春华沉得住气,她只是不以为然的一笑,轻描淡写的问了句,“原来威利先生姓周啊?”
闻春华直接气爆了,抄起手畔的茶水就朝褚韶华砸了过去,褚韶华头一偏,躲过茶盏,那茶盏落在地上摔的一地碎瓷兼一地茶水。褚韶华面色攸的一冷,她猛色起身,一只手在闻春华颈间一抓,揪住闻春华的衣领子就把人拽了出去。闻春华自是不从,奈何她个头不比褚韶华高,力气也不及褚韶华大,两只手对褚韶华抓她的手又抓又挠,尖叫不止。褚韶华三两步间揪她到门口,一脚就踹了出去,闻春华一声尖叫倒退着趔趄两步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不待她开口喷粪,褚韶华居高临下睨她一眼,声音里能淬出冰渣子,道,“回去告诉你婆家,我们商行是威利洋行的全国总代理,原我还想给你婆家些生意做,即如此,以后休想拿到威利洋行半点生意!”
第148章 不合作
褚亭倒不是没见过女人打架,可这种未来嫂子削小姑子的事,褚亭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虽不至瞠目结舌,也对褚韶华的强悍大为佩服。褚亭不至于认为褚韶华和闻知秋谈恋爱是高攀,俩人可称门当户对,不过,在当下,虽则南方不至于像北方一向极重姑奶奶,可对于出嫁的姑娘也很重视的。
如褚韶华这种一脚把未来小姑子踹出去的事,褚亭是平生头一遭见。
褚韶华把人踹出门就回办公室继续拨算盘珠子算账去了,褚亭也不能看着闻春华坐他家商行门外坐地嚎哭啊,褚亭忙拦了辆黄包车,劝闻春华回家去。闻春华倒也不算不识时务,她被褚韶华踹出来,心下已知褚韶华是个泼妇,打是打不过的,闻春华输人不输阵的哽咽着,放两句狠话给褚亭,“你去跟她说,我不会这么算了的!”
“一定说一定说。”褚亭把闻春华的包给她捡起来,虚扶着她坐上黄包车,点头哈腰做足礼数把闻春华送走了。
褚亭心下暗道,看闻秘书长为人,真是想不到嫡亲妹妹竟是这样的无知妇人。哪怕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给闻春华这么一闹,褚亭也大致猜出来了,约摸是褚韶华的婆家周家原与威利商行有合作,可这真不算褚氏商行抢周家的生意,威利先生原本合作的也不只一个周家,威利的货很多种,周家也只是经营其中一两个种类而已。他们褚氏商行拿到了威利的全国总代理,但也不会不给原本与威利合作的商家一口饭吃,如今在忙出货的事,待货出好,也要与这几家谈一谈,以前他们什么价钱拿货,以后也是如此。
周家原本就吃不着亏。
让褚亭说,他们来做总代理,因着有闻秘书长的原因,难免要对周家多有照顾。
结果,给闻春华这么一闹腾,褚亭向来是个和气生财的,褚韶华可不是!你把褚韶华得罪了,这行了,以后生意也没的做了!
褚亭在门口哭笑不得摇摇头,一阵凉风吹过,他出来时忘穿大衣,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回屋去了,正要劝褚韶华两句姑嫂和睦的话,见褚韶华手叫闻春华抓出好几道血道子,连忙道,“这也别急着算账了,赶紧去医院瞧瞧。哎,真个泼妇,看给挠的。”
“没事儿,我算完再去。”褚韶华向来泼辣,根本没把这点小伤放心上。
褚亭套上大衣,把褚韶华的大衣递给她,“行了,回来再算,我打电话叫车,陪你一起去。”
褚亭打电话去汽车行叫了汽车过来,褚韶华从来不是个矫情人,车子一到也便合上账本,与褚亭道,“我一人去就成。”褚亭鬼笑,“还是我陪你吧。”到时正好跟闻秘书长告一状,看你这叫什么妹妹,把我们褚小姐挠的!
褚韶华坐车上问褚亭,“你没给那泼妇付车钱吧?”这问的是褚亭打发闻春华回家的事,褚韶华在屋里都听到了。
“没,我又不是钱没处使。”褚亭忍不住啧啧两声,“这要不是那天展示会你亲自介绍,我都不能信这是闻先生的亲妹妹。”
“许多时候,血缘也仅仅是血缘。”褚韶华神色怅然悠远,不知是对闻知秋有感而发,还是感怀自身了。
褚亭带褚韶华去了德国医院,新式医院的包扎都很漂亮,消毒后涂上药膏用胶带把纱布贴好,医嘱和药膏放在袋子里,结账走人。再回公司褚亭便接过做账目的事,褚韶华伤了手,不大方便写字了。褚韶华道,“那我就去瞧瞧裁缝铺的衣裳做的如何了?催一催他们。还得去照相馆看咱们广告牌的进度。”褚韶华卖面料从来不是单纯的卖面料,她一向是连广告牌、样品衣裳成套做出来,购买面料到一定米数的客户,褚韶华就会免费提供广告牌和样衣,还有褚韶华写的卖面料的宣传书。
所以,经过定货会后,许多样衣都要再做,广告牌也要加快制作,到时一并给客户发过去。
褚韶华这里忙的脚不沾地,连程辉也是每天去仓库那里给客人打包发货,褚亭今天是刚送走外地来的客商,才有这片刻功夫在办公室。结果就赶上闻春华过来闹腾,很是看了场热闹。
闻知秋知道妹妹的事已经是傍晚回家的时候了,闻太太要早一些,因为闻春华直接是哭回娘家的,哭哭啼啼的跟母亲说了褚韶华如何抢她家生意,还有她过去讲理如何被褚韶华打出来的事。闻太太固然知道,这事经闺女的嘴一说,必然有些偏颇的地方,可闺女腿上一大块被褚韶华踹出的乌青,也是真的。
儿女再有不是,这是也做母亲的心头肉。何况,闻春华屁股也摔了一下子,如今走路一瘸一拐,瘫床上起不来了。
闻太太也有些生气,她到底是个理智人,思量着褚韶华做事缜密,哪怕真的夺了周家的生意,怎么也要有个说法的。她到底是长辈,不好过去与小辈说这事,还是待儿子回家,同儿子商量不迟。
下午女婿打电话过来,知道闺女病了,连忙过来看望。
闻春华对着丈夫又是一通埋怨发狠,周雨一向好性子,把妻子劝住在屋里休息,听妻子放了几句“定不叫那泼妇好过”的狠话,方出了房间。
闻太太削了个苹果给女婿,问,“这可是怎么回事?春华一回来就说褚上姐抢了你家的生意,这生意上的事,怎么叫她一个人过去?”要是有女婿陪着,起码不能打起来。
周雨一向很敬重岳母,接了苹果说,“我根本不知道春华就去了。”
“这么说是褚小姐抢了你家的生意?”
“可不好这么说。”周雨连忙道,“原本我家虽与波顿先生有生意往来,波顿先生也有别的合作商,上次褚氏商行的面料服装展示会,我和春华陪岳母一起去的。我也收到了波顿先生的请柬,是展示会特别成功,波顿先生有意请褚氏商行做他在国内的总经销商。以后再与波顿先生合作,通过褚小姐的商行是一样的。”
周雨苦笑,“我听说大哥和褚小姐是很好的朋友,有这一层关系,我家也吃不了亏。春华就是太好强,她可能没听明白,也没问我,一听褚小姐做了波顿先生的总经销商,就恼了,以为褚小姐抢了我家的生意。”
“这不就是误会么。”闻太太无奈的摇摇头,“本来挺好的,与其跟那洋人打交道,同褚小姐不是更近一层。这个春华,不分青红皂白的去跟人家闹,以后你家生意怎么办?”
“世上没解不开的疙瘩,都是误会。春华也不是有心的,我代她去向褚小姐赔个不是吧。”反正是将来的大嫂,不论如何也要搞好关系的。
闻太太道,“等你大哥回来,问一问你大哥。”
所以,闻知秋回家后就知道他妹跑去跟褚韶华吵架然后被揍回家的事。当着妹夫的面,闻知秋没好训斥闻春华,问,“春华呢?怎么不见她下来?”
闻太太忙说,“叫褚小姐踹的大腿都青了一块,身上也摔伤了,我叫她早些休息。”
闻知秋道,“她哪回跟人打架吃过亏,还不知把人家褚小姐打成什么样了?”
闻太太光顾着心疼闺女,后来得知闺女理亏,又替女婿发愁以后的生意,倒没顾得上想这个。经儿子一提醒,闻太太才想到闺女往日间的行径,就是闻家落魄时,闺女与族中女孩子打架也是从不落下风的。料到此处,闻太太“唉哟”一声,道,“一会儿我收拾些滋补礼物,要不你明天去看望一下褚小姐,要是褚小姐哪里不舒坦,陪人家去医院瞧瞧。”
周雨心下亦十分歉疚,“我陪大哥一起去,代春华给褚小姐赔礼。”
“明天我得陪市长去浦东视察码头。”闻知秋在家已是坐不住,起身道,“我这就去看看她可好。”
闻知春这刚回家,连口热水都没喝便又要出门,闻太太十分心疼,道,“明天我过去一趟吧,今天就算了,外头天气不好,收音机上说。”
“谁也替不了谁,我去就是。”闻知秋穿好厚外套,又出门去了。
——
闻知秋直接去了容家,叫开门问褚韶华可在。闻家与容家是远亲,闻知秋早就来过容家,容玉也认识他,请他进来说话。当时天色已黑,容玉提着个防风竹骨灰皮灯笼出来,不忘给闻知秋照着脚下的路,打趣闻知秋,“闻大哥你是不是知道韶华姐受伤过来看韶华姐的。”
闻知秋心下一紧,担忧之心顿起,想着褚韶华果然是叫自己那没轻重没脑子的妹妹伤着了。褚韶华就住这四合小院的西厢,有灯光自窗帘缝隙逸出,仔细倾听还隐约有褚韶华读德文的声音。闻知秋就知她在学习德文,心下又是一松,若褚韶华重伤,必无学习之心。闻知秋对容玉轻声道谢,敲响褚韶华的房门。
容玉笑笑,紧紧身上棉袄,提着灯笼回屋去了。
褚韶华扬声问,“谁?”
“是我,我来看看你。”
一阵微不可闻的悉索声后,褚韶华打开房门,立刻一股寒气涌入,褚韶华也没问闻知秋怎么这会儿过来,先让他进来,再关好门,才说,“怎么这会儿过来?”
褚韶华住的是两间屋子,因上海电贵,故外头一间并无电灯,只是放些脸盆水缸之物,里面一间是褚韶华起屋之所,用一面厚的青布棉门帘与外间隔开。褚韶华掀门帘进屋,灯光流泻而出,闻知秋便见到褚韶华贴满手背的纱布,连手指都包裹了一根。闻知秋既内疚且心疼,跟着褚韶华进了屋。褚韶华的床靠东南墙放着,上面被褥已铺好,不过主人并未就寝。紧挨着床的是一张书桌,书桌上摊着书本茶盏,显然刚刚褚韶华正在用功。
褚韶华要给闻知秋倒水,闻知秋连忙接了暖水瓶,低声道,“我来吧。”
褚韶华鲜少会请客人到家人,茶杯也就两只,闻知秋倒好水,放暖水瓶的时候见褚韶华书桌下有个竹编套子的脚炉,知道褚韶华是暖脚用的。便给她提出来,放在脚底下,说,“踩着暖和。”
“刚问你哪,你来做什么呀?”褚韶华也没客气,把脚又踩了上去。她在家里都是一身自己做的大棉衣,棉花都是今年的新棉花,特别暖和。平时褚韶华都是一声的摩登洋气,这一身棉衣棉鞋的穿着,倒也有趣。
闻知秋道,“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
“哈,听你那脑子有病的妹妹说的吧?”褚韶华论脾性之厉害,那是比闻春华还要强出三座山的。她不只如闻春华一般只会撒泼用强,褚韶华既能用强还很能讲理,接着两眼一横,就朝闻知秋告起状来,“脑子有病就该送到医院去治,成天不把她看好,叫她到我商行撒泼!今天刚吃过午饭,她就跟吃了炮药似的往我们商行来了,一进门儿,事也不说,劈头就问我怎么抢她家的生意!做生意自来各凭本事,跟威利先生合作的也不只我们商行。是我们商行卖货卖的好,威利先生才让我们做他的国内总代理。我们虽是总代理,也从来没说过不给别人饭吃,先前合作的那些商家,我与褚先生商量好了,以前怎么着,以后也是怎么着。你那好妹妹,话也不听别人说,褚先生好意倒茶给她,她抄起茶盅子就砸我,看我叫她挠的!我没抽死她就是给你面子了!你来的正好,我把话放下,以后别家的生意一如以往,周家的生意别想!”
“你说!你们家这叫什么人!”褚韶华把闻知秋训了一顿。
闻知秋将手里的水递给她,不紧不慢道,“我家也不只她一个,是不是?也有好的,是不是?”
“谁家没几门子糊涂亲戚哪。”闻知秋望着褚韶华气鼓鼓的模样,极通情达理的说,“我得谢谢韶华你给她吃个教训,这事别说你生气,我听了也很生气。你这手如何了?到哪个医院看的?要不要紧?”
“你给人挠成这样不要紧啊!”
闻知秋道,“我知道韶华你很生气,哎,我给你鞠个躬吧!”说完就站起身给褚韶华鞠了个躬,褚韶华不领这情,斜着眼睛冷嘲热讽,“唉哟,这是给你那好妹妹赔礼道歉来了?”只要闻知秋敢点头,褚韶华还有好听的等着他。
谁知闻知秋十分狡猾,他摇了摇头,诚恳的说,“不是为她,她自己做的错事,我干嘛为她道歉。我是心疼你,这样的事,我竟不在你身边。倘是我在,我就把她打回家去了,也不会叫你受伤。”
“哼,总算还有个明理的人。”褚韶华哼一声,“鞠躬就不必了,剩下的话也不用再说,更不用给什么人说情。你不是向来不管生意上的事吗,我们生意上的事,更无需你插手。”
褚韶华一句话便把周家在闻知秋这里的路都堵死了,闻知秋好笑,“我是我,周家是周家,我焉能将他们置于你之上。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褚韶华心下稍觉熨帖,再次对闻知秋道,“你那妹妹,真是个神经病!”
“何尝不是啊。”闻知秋简直给这种拖后腿的妹妹祸害的不轻,闻知秋道,“这次必要她长个教训。”又问褚韶华这位德国老师如何。褚韶华道,“很好,每晚我过去学习德文,约翰先生还说我学的快。”
闻知秋拿了她的书来看,见她已经在读简短的对话,很是高兴,说,“是学的很快。”
“跟英文很像,当然会学的快。”
“语言都要多练习,我陪你练习一下吧。”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这就回去吧,待到深更半夜,车都不好拦了。”
“就念一遍。”闻知秋平时工作忙,他也想温香暖玉同心仪之人在一起说说话,有着这一时片刻的悠闲。闻知秋目光柔柔的,严谨的德文在他嘴里都多了几分缱绻。
褚韶华忽然就觉着屋里有些热,搓了下后颈,很快被闻知秋温雅的声线吸引过去,褚韶华就与闻知秋你一句我一句的读了一页德文书。待把这一篇念完,闻知秋把书放到褚韶华手里,轻声道,“我该走了。”
褚韶华点点头,起身送闻知秋。闻知秋压住她的肩,“我自己出去就行。”
“那我也得锁门哪。”
闻知秋恍然一笑,褚韶华从柜中拿条围巾给他,“大冬天的出门,怎么也没戴条围巾。”褚韶华这条围巾是灰色羊绒呢的,自己商行的料子自己裁的,用灰色的细绣线锁了个边儿,不论男女都能用。褚韶华递过去,闻知秋却是将高大的身子微微一低,褚韶华给他在颈间一挂,闻知秋自己围好。
褚韶华侧耳细听,听到窗外有沙沙声,她说,“不会下雪了吧?”
夜间声静,闻知秋也听了听,说,“应该是小雪粒子,今年上海还没正经下过雪呢。”
褚韶华道,“要不你往容叔叔书房凑合一宿,别回了,这大晚上的又下起雪来,可太冷了。”
“没事儿,这也还早。我出去到街口店家借电话叫辆汽车,也没多少功夫就能到家。”要是韶华留他在香闺,他是说什么都会留下的。可惜韶华这样的性子,如今名份未定,焉能留他呢?
褚韶华不知闻知秋肚子里想这些不正经事,在柜子里继续翻了翻,翻出一件深色呢料的斗篷来,“这是我秋天做的,里面挂了真丝胎的内胆,原想着晚上要是冷就披着御寒,结果我这棉衣太暖和,斗篷一直没穿。你披着吧,以后有空再还我。”
闻知秋原是穿着大衣来的,说,“不用了,还能穿得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