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1)

“六叔六婶有事。”陆姳道。

“有什么事?”陆娟打破砂锅问到底。

陆姳清清嗓子,“是这么回事……”心思转了转,到底还是不知道怎么跟陆娟解释。这在现代是常识,在古代不是啊,没出嫁的小姑娘根本不懂这个。

陆姳想混过去,无奈陆娟很有求学好问的精神缠着她不放,实在没办法,陆姳搪塞道:“我也不大懂。我看书上说‘云雨之事’,大概指的是这个吧。”

陆娟呆了呆,仰起头,“云,雨……”

陆姳头皮发麻,忙挽了陆娟的胳膊,低声告诉她,“我想起来了,这云雨之事不是好话,小姑娘不能说。我娘如果知道我说了这个,会骂我的。”

“我会替你保密的。”陆娟忙保证,“我自己也不说了。”

陆姳呵呵笑,“这样最好啦。”暗中松了一口气。

两人分别之后,陆娟仰望天空,眼神迷惘。

云和雨能有什么事?

陆广满成亲,平远侯府最高兴的人是陆千奇。

“六叔成亲喽,顾不上管我喽。”陆千奇终于能放个假了,高兴地翻起跟头。

“你还是好好练功吧。”陆姳手持马鞭,来到他身边。

陆千奇没好气,“我是你亲二哥,就不能对我好点?拿个马鞭子来干嘛,监督我不成。”

陆姳扁扁小嘴,“你练不练功,我才不爱管。你如果不想参与抓捕谢骜,那随便你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陆千奇连忙追上她,努力挤出丝笑意,“妹妹,方才我随口胡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说抓捕谢骜,是真的么?这件事可得带上我。”

陆姳道:“我哄你作甚?那个叫秋华的戏班少年已经和谢骜的心腹见过面,谢骜的心腹不顾归管事再三挽留,离开京城北上了。不久之后,谢骜便会悄悄潜入京城,‘救’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父亲和大哥已经布置好,就等谢骜自投罗网了。”

“算我一个。”陆千奇摩拳擦掌,“我陆千奇也是谢大将军的外孙,抓捕谢骜这件事,我不能置身事外。”

“你拿什么抓人?”陆姳白了他一眼,“不好好练功,难道就凭嘴巴会说,把谢骜给说晕了?”

陆千奇下气,“唉,六叔成亲了,本来以为我就可以偷懒几天的。”

“练。”陆姳无情的挥起鞭子。

陆千奇瞪了她几眼,气呼呼拿起长刀,“练就练。”

“练功夫啊,我也一起。”桥容由陆广满陪着来了,笑容满面,兴致很好的样子。

陆千奇抹抹额头的汗,“六叔好,六婶好。六叔,您新婚燕尔,不用管我,我自己会用功练习的。”

陆广满拿过巾帕替他拭汗,“是你六婶要来演武场看看。”

陆姳见桥容兴致勃勃的看向陆千奇,吓了一跳,“六婶婶,我二哥和你那陶家哥哥身手差不了多少,你若要和他比武,千万手下留情!”

别闹,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的遇到辛神医。

“妹妹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我肯定会败?”陆千奇很不服气。

陆姳向他招招手,把他叫到一边,小声和他说了几句话,陆千奇脸色发白,“六婶真,真这么厉害啊,那我可得小心了……”

陆姳同情的看着他,“你以后要跟着六叔走的。不好好练功行不行?”

陆千奇咧咧嘴,差点哭出声。

原来六叔管得严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六叔娶了这么位六婶,她力气大武功高出手没轻重,如果练不好功夫,说不定哪天便会被她打伤,甚至打残……唉,命苦啊,六叔也真是的,多少柔弱贤淑的姑娘不能娶,非要娶个天赋异禀力气奇大的……

陆千奇以前看到六叔就怕,现在看到六婶更怕。

这天他练功格外卖力气。

晚上偷偷去找父母诉苦,“……六婶这么厉害,我要是跟六叔走了,被六婶无意之中打伤打残可怎么办?父亲母亲替我做主,我要留在侯府。”

谢夫人心软了,“奇儿,你若肯上进,在哪里不一样?”

陆广沉也心疼,却咬牙没有答应,“奇儿,爹娘已将你拜托给你六叔了,不能反悔。”

陆千奇比从前聪明不少,打起亲情牌,“父亲,母亲,我若是真是少了只胳膊少了条腿,你们不得心疼死?再说也影响父亲和六叔的兄弟之情啊。”

陆广沉终究还是狠下心肠,“为父会跟你六叔说,不让你六婶和你动手。”

谢夫人柔肠百转,泪盈于睫,“奇儿,就算你不在战场上建立功勋,总要能保护你自己,对不对?知道六婶力气大功夫好你便吓成这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陆千奇正想对谢夫人哭泣流泪,没想到谢夫人先哭了,慌的手足无措,“母亲,若是大哥和妹妹知道我把您弄哭了,定会和我不依。”

陆广沉很生气,“为父也和你不依。”

陆千奇没理,低声下气的安慰了谢夫人几句,找机会溜了。

陆千奇担心大哥和妹妹知道,但大哥和妹妹还是知道了,一前一后到演武场找他、训他,“你都多大了还让娘为你担心,惭愧不惭愧?”“陆千奇,你敢再让娘亲流泪伤心,看我怎么对付你。”

陆姳气咻咻的,“你这么不争气,别耽误人家好姑娘,何家的婚事退了吧。”

陆千奇大惊,“哎,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你知道不,婚姻大事定了便是定了,哪能说退就退。”

“看你的表现喽。”陆姳一脸的冷酷无情。

警告过陆千奇,陆姳转身走了。

陆千奇无语凝噎。

不好好表现,连媳妇儿都娶不成了?

唉,做人难,做陆千金的二哥更难……

陆千奇认命的白天苦练武功,晚上挑灯读书,争取不让父母失望、母亲哭泣,争取不让六婶打伤打残,争取不让何家退婚。

陆千奇没有白白付出,很快得到回报。陆广沉和陆千里在秋华的住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安排了人,谢骜去“救”秋华的那晚,陆家三父子接到消息紧急出动。陆千奇守的是南方,他眼瞅着一条矫健的黑影向这边硬闯,大喝一声,手中渔网撒了出去,将谢骜网了个正着。

谢骜也真不是普通人,人到中年,身手还是异常敏捷,被网住了也不认命,奋力挥起宝剑砍削。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陆广沉和陆千里已经赶到,联手将他绑了。

谢骜眼神阴沉,嘿嘿冷笑。

陆广沉受他连累十几年,对他憎恨至深,厌恶的道:“谢骜,你也有今天。”

谢骜笑声肆意嚣张,“陆广沉,我知道你恨我,可你能奈我何?不错,我是卖国贼,我卑鄙无耻,我降了胡国,可我娶了胡国的宝福公主,我是胡国的驸马、右贤王,你若杀了我,影响的可是两国邦交。”

谢骜仰天狂笑,“你当我毫无准备便敢来到大周么?当然不是。我留有后着,宝福公主很快会知道消息,赶来救我。陆广沉,你今晚抓了我,明天便要把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把我放了。你敢把我怎么着,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么?”

话音才落,眼前亮光一闪,巨痛入心,谢骜不敢相信似的低头,只见如水月光下,半截断指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你们竟敢……”谢骜心中恐惧,声音发颤。

陆千里还刀入鞘,冷冷的道:“我为什么不敢?你若不说人话,继续削手指。手指削完了,削脚指。”

谢骜愤恨又惊骇,怒目而视,“你一定是陆广沉和谢奕清的儿子,对不对?”

陆千奇生平头一回抓了坏人,立了大功,得意之极,哈哈一笑道:“你总算没有蠢到家。没错,削你手指灭你威风的是我爹我娘的大儿子,你面前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少爷我,是我爹我娘的二儿子。我爹我娘还有个小闺女,可厉害啦,抓你的计策就是她定的……”

“谢奕清这两子一女,本事大啊。”谢骜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阴沉阴森。

“那当然了。我爹我娘积德行善,儿子闺女都有出息,你这卖国贼缺德,伤阴骘,害了你唯一的儿子。你看看他多惨。”陆千奇转身把秋华推了过来。

秋华身材单薄,脸色淡漠,看也不愿看谢骜一眼。

第74章

谢骜惨笑, “老子被你坑死啦。你这小子倒会演戏, 装得像老子的亲生儿子似的。”

陆千奇今天特别兴奋,话特别多, “蠢货,你又错了。秋华确实是你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母亲叫秋红,秋红从谢家出来之后五个月生的他。你算算日子, 难道不是你的种?”

谢骜神情恍惚, 喃喃道:“我离家时候,秋红怀孕三个月还是四个月?若真是秋红离开谢家之后五个月生的他,那他千真万确是我的种。嘿嘿, 秋红这淫……这女人出身烟花之地,但那时她到我身边足足两年了, 我看得很紧, 她不可能给我戴绿帽子。我有儿子, 我真的有儿子。”

知道这世上有自己的亲生儿子, 一种又怜惜又自豪的复杂感情, 油然而生,但随即大怒,厉声喝道:“既是我的亲生儿子, 为什么伙同别人害我?须知谋害亲父, 天地不容!”

秋华依旧不看他,声音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 “娘亲过世后,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又没东西吃,晚上饿得睡不着觉,要多惨有多惨。就在那个时候,义父收留了我。义父姓谭,别人都叫他谭大爷,义父的房子又大又漂亮,床铺香香软软,我每天都能吃饱饭,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义父还陪着我。半年,那半年我生活在天堂,那半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谢骜怒道:“你这个义父何许人也?”

秋华仰头望天,语气依旧平静,“义父说,他和我娘亲曾有过一段露水姻缘。虽然后来他和我娘亲分开了,但毕竟恩爱过,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娘亲留下的儿子无依无靠。他说会抚养我长大成人,为我娶妻成家,之后过什么日子,看我的造化。”

或许是秋华语气太过平缓,谢骜激愤之气稍减,声音也温柔了一些,“那你怎么沦落到戏班去了?是你义父也死了么?”

秋华蓦然转过头,死死的盯住谢骜。

他年纪不大,但他眼眸中的仇恨之火简直要把谢骜烧着了。

谢骜不由的一阵心寒,继而大怒,“你对你亲爹这是什么态度!”

秋华猛地呸了一口,“不许你咒我义父!我义父好好的,就是因为你,他才不要我的!”

谢骜愕然,“难道你义父和我吃醋不成?这可奇了,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也没听秋红说起过他……”

“你这种无耻之徒,怎么可能会懂。”秋华神色间有和他年龄不相称的颓丧之色,“我义父本来看在我娘亲的面上,要抚养我长大成人,可他无意中翻看我娘亲留下的书信,知道我是你的儿子,义父……义父便不要我了……”

秋华拳头紧握,愤怒的砸向青砖墙,墙上血迹斑斑,“义父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他可以替我娘亲养儿子,他说我的亲生父亲哪怕是强盗土匪都可以,但不能是卖国贼!他不能替谢骜这个叛国降敌的恶贼养儿子!”

谢骜目瞪口呆。

秋华咬碎钢牙,“我义父大醉一场,哭着离开了家,他走之后,谭家人便将我赶了出来,我又一次流落街头。谢骜狗贼,如果不是你贪生怕死,叛国降敌,义父就不会抛弃我,我有父亲保护,怎么会沦落到今天地步。你知道我在戏班子里过的什么日子么,经常饿着肚子学戏,学不会便是一场毒打,晚上还要被……还要被……谢骜狗贼,我恨你,恨死你……”

秋华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张开嘴,硬生生咬掉谢骜的耳朵!

谢骜没命般哀嚎,凄厉的嚎叫声在夜色中听来分外瘆人。

陆千里拿剑在谢骜左臂划过,卷起划掉的衣襟,塞到了谢骜嘴里。

嚎叫声被堵住,谢骜额头全是汗,眼中全是恐惧。

陆千奇用尽吃奶的力气把秋华拉过来,“哎,我知道你恨他,我也恨他,可他到底是你亲爹,你这样对他会不会被雷劈啊。要不你在一边站着吧,你要是不解恨,我替你把他另一边耳朵也咬掉算了。”

秋华腿一软,栽倒在地上,神情狂乱,“义父不要我了,因为他是卖国贼,连义父也不要我了……半年啊,只有半年,我这辈子,只过了那半年好日子……”

“别这么说啊,你还小,一辈子还长着呢。”陆千奇安慰。

秋华甩开了他,目光呆滞,“义父不要我了,永远不会要我了……”

陆广沉和陆千里看在眼里,都有些不忍心。

秋华的经历是有些凄惨,都是谢骜作的孽。

“如果我替你找到你的义父,让他重新接受你呢?”清脆动听的少女声音。

披着月白披风的妙龄少女盈盈站在花树下,月光洒在她姣好面容上,平添了几分圣洁柔美。

秋华如被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