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1)

三哥最关心她不过,知道方洵的真实身份后必然不希望她跟方洵有接触,如今会生气,苏瑜觉得应该也就是这个的原因。

果然,苏丞闻此总算停下来正眼看她了:“今日去慈新庵怎么那么久?”

“在那里用了斋饭,又遇见孟良卿了,跟她说了几句话。对了三哥,孟良卿今日莫名其妙跟我提起了瑶台,还说那里不吉利,让我不要去。”

苏丞眸色微凛,又想到了孟良卿能够知晓未来的事,还有苏瑜的那个梦……

“三哥知道了,自己别胡思乱想,最近没事就在家里待着,少出门。”他柔声道。

苏瑜点头。

“跑了大半日,你也累了,去回去歇息吧。”

待苏瑜一走,苏丞侧目对着青枫道:“带孟良卿来见我。”

接下来的日子,苏瑜很少再出门,几乎足不出户,而朝堂上,也在风云变幻,大事接踵而至。

前头刚有人弹劾太师贾道与齐国太子勾结,欲行篡逆之时,紧接着太子便让人在半路拦截了齐国太子姜鹧让人送来的兵甲器械,军机火药,还有太师与姜鹧交易的账册。

如此人赃并获,太师无从辩驳,被神策军五花大绑带进了皇宫。

贾贵妃听闻此事震惊不已,当着太师的面儿大发脾气。

“哥哥当初答应过我,一定好生辅佐太子,如今怎可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莫非兄长当真要夺我儿帝位,自己执掌天下吗?”贾贵妃气得挥掉手边的茶盏,胸口不住地喘息着。

太师冷笑:“成王败寇,事到如今我自是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若说我行大逆不道之事,倒不如说是自保呢?”

“如今太子在朝中集结势力,处处与我作对,娘娘以为他只是为了打压我吗?他早恨不得逮到机会致我于死地!面对如此情况,难道娘娘要我束手就擒?他若尊我是他舅父,我也不会想着夺他权位,如今事情搞到如今这副局面,又岂是我一人造成?”

贾贵妃又生气又心痛:“当年兄长答应的好好的,辅佐我儿摄理朝政,待我儿及冠必当归还权位,可兄长做到了吗?权势一旦握在手里,兄长哪里还想撒手?你不放手,彦儿是太子如何能与你干休?说来说去,也是兄长你言而无信,逼得彦儿出此下策的!”

“兄长居然还跟齐国太子暗中勾结,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本宫不敢相信,如果兄长成功了,又如何对待我们母子二人?”

太师突然仰头大笑,随后缓缓看向贾贵妃:“我会如何对待你们母子?你对圣上一见钟情,想要入宫,我安排你入宫为妃;你怪圣上对秦皇后痴心一片,我帮你挽回他的心,让你顺利产下皇长子;你怕秦皇后产下嫡子,威胁你们母子地位,我这个哥哥为你扫平障碍,让你儿子顺利做上太子;圣上昏迷,你怕太子年幼无法稳定朝纲,我替他主持大局。诗韵,我这个兄长多年来可曾有对不起你分毫?爹娘早故,哥哥全心全意的在爱你啊!”

贾贵妃闭了闭眼:“可是哥哥面对权势,终究暴露了野心不是吗?或许先前你是一心一意为了我,可这两年呢,哥哥当真没有他念?你想取我儿代之,早不是一日两日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朝中权势在我手中,我为何不可取而代之?”太师声音突然提高几分,响彻大殿。

“可这是魏家的天下,陛下还没死呢!”

“他是没死,可他跟死了有什么两样?也唯有你当他是个宝,处处为他算计,帮他保这江山,殊不知你和他的那点情分早在秦皇后葬身椒房殿时便已经尽了!傻妹妹,醒醒吧。”

贾贵妃面容一怔,大殿之内突然沉寂下来。

贾道语重心长看着她:“我既然败了也无话可说,但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么多年了,他若能醒来早该醒了,若醒不来倒不如死了了事。说句不好听的,纵然他醒过来,因着秦皇后和二皇子,你猜他会如何对付你?我已失势,苏丞和宁毅这两个如狼似虎之徒,单凭一个魏彦根本牵制不了他们,日后一旦陛下的事被他们知晓,你们母子落个谋害天子的罪名,那才是全完了!”

贾贵妃面色惨白几分,整个人跌坐回位子上,眸中闪过几分慌乱。

良久她才找回理智一般,轻轻摇头:“不会的,彦儿是他唯一的儿子了,即便他醒来他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除非他想这基业后继无人。”

“他是不会把魏彦这个唯一的儿子怎么样,可你呢,他必然恨你入骨,又如何肯轻易放过?陛下与秦皇后原本鹣鲽情深,后来移情于你,他对秦皇后本就是有亏欠的,你却为了太子之位设计陷害于她,让陛下的亏欠更深,也断送了你与陛下的那点情分。

我当初告诉过你,不要太贪心,帝王的爱和你儿子的储君之位你只能要一样,你偏不听,什么都想得到。秦皇后已死,你以为他一旦醒过来,还能与你夫妇和谐,父慈子孝?”

贾贵妃沉吟半晌,什么话也没说,只挥了挥手让人带他下去暂押监牢。

太师一走,鲁嬷嬷小声道:“娘娘,太师所言不无道理,为了太子的将来打算,您还是得早做决断呐。”

贾贵妃闭了闭眼:“你也劝我对陛下动手吗?兄长也便罢了,难道你也不懂我的心?”

鲁嬷嬷颔首:“奴婢自然明白娘娘对陛下的痴心,可您的安危……”

贾贵妃抬手制止:“此事先不提了,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再想想,容我再想想。”

太师贾道虽然谋逆篡位之心证据确凿,但却被贾贵妃强行压制下来,剥去官位暂时关入牢狱,并未伤及性命。

太子一心想取贾道性命,却又顶不住贵妃的坚持,此事也就暂且作罢。

贾道失势,朝中大局渐渐被太子收回,表面来看似乎是一派祥和。

叱咤风云多年的贾太师就这么倒下去,苏瑜在家中听闻时还是有些震惊的。贾道跟齐国太子有勾结,还私下里买卖兵甲器械,这种事都能被查出来,看来方洵这个齐国皇子必然在里头帮了大忙了,三哥和方洵这种人凑在一起,还真是不简单。

苏瑜喂鹦鹉吃了食物,手里拿着一支狼毫逗它:“笨笨,都好几个月了,你可是一个字都没说过呢,来说两句给我听听。”

鹦鹉瞥过脸去,不理她。

苏瑜看它的样子挺可爱的,一时兴起,让蝉衣准备了纸笔饶有兴味地在桌边作画。她旁的东西不见得多懂,但画小动物还是极为不错的,不多时便描绘出一只灵动俏皮的小鹦鹉来,她满意地看看,将宣纸递给忍冬瞧:“怎么样,跟咱们的笨笨像吗?”

忍冬笑着点头:“像,姑娘的画入木三分,简直跟真的一样。”

苏瑜满意地笑了,又在上面添上几笔,画了一棵桃花树,小鹦鹉刚好栖息其上,对着远处仰颈高歌。

苏瑜很满意今天的画作,拿了自己的得意之作跑去烟水阁给苏丞看。

她这段日子一直待在家里,的确是进步了不少,以前只会画家禽飞兽,如今桃花也比以前顺眼多了,苏丞难得赞赏:“有进步,可以多练练。”

苏瑜托腮坐在苏丞旁边,小声道:“三哥,我先前写了书信让你代我交给魏公子,你送到了吗?”

苏丞微怔,平静点头:“我让青枫送出去了。”

“那他收到以后没有回信吗?”苏瑜问。

苏丞摇头:“不过他说明年就回来了,你自己好好在家里待嫁就是。”

苏瑜面上一红:“我哪里就答应要嫁给他了,好歹让我先看看人吧?”

“是是是,等他回来你就能见着了。”苏丞忍俊不禁地笑,又去书架前取了小木匣子来,“这是他让我送你的首饰,看看合不合心意。”

苏瑜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做工精致,其上的珍珠是罕见的宝蓝色,且十分圆润晶莹,是罕见之物。

女孩子哪有不爱首饰的,苏瑜瞧见这簪子眼睛便亮了:“好漂亮的簪子,风格跟京城里的也不太一样。”

苏丞笑:“这是南边时兴的款式,的确跟京城有差异,你喜欢就好。”

“自然是喜欢的。”苏瑜把玩着那簪子片刻,又递给苏丞,“三哥,你帮我戴上看好不好看。”

苏丞应着,亲自将那首饰簪在了她的发髻上,又轻柔地帮她抚了抚鬓前的碎发。

“三哥,好看吗?”她仰脸看着他,面露期许。

她肤色晶莹,虽然未施粉黛,但因为保养的好,皮肤紧致圆润,几乎看不见毛孔。她此时双颊染了些许红润的霞色,笑起来时桃花目微微眯着,眼角微微上扬,勾人的紧。银簪别于发间,映着面上凝脂般的肤色,越发显得光彩照人。

苏丞抬手在她额间弹了一记,声音温润好听:“弄弄戴什么都好看。”

苏瑜捂着脑门儿嘟嘴:“三哥又欺负我。”

苏丞将长案上的公文收拾起来,状似随意地问:“我瞧着那魏公子挺贴心的,弄弄觉得如何?”

苏瑜面露羞赧,把头垂了下去,把玩着腰间悬挂的淡紫色流苏:“嗯,哄女孩子挺有一套的,三哥,我都怀疑他是有经验才这样了。”

“哦?”苏丞面不改色,自斟自饮了一杯,“弄弄为何这么说?”

苏瑜道:“他都没见过我,但每次送礼物都能送到我心坎儿里,你说如果没有经验,哪里会这么厉害?”说到这儿,苏瑜突然小声问了一句,“三哥,你说他不会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吧?”

苏丞面容一僵,淡淡道:“自然不是,此人洁身自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弄弄应该这么想,他讨你欢心是因为在乎你,真心想娶你呢。”

第46章

兄妹二人正在说话, 外面青枫传话过来,说方洵求见。

苏丞看向旁边的苏瑜, 柔声道:“三哥还有正事要忙,你先回房休息。”

苏瑜出去时,恰好看到门口站着的方洵。廖先生的医术的确很厉害,方洵当初伤的那样严重,如今才不过一个多月居然就生龙活虎起来了。

他穿了件月白色的云纹直缀, 外罩墨色斗篷, 虽然依旧是文弱书生的模样, 但气色明显看上去不错, 红光满面的,一点都不像身受重伤之人的样子。

见方洵冲她拱手, 苏瑜也屈膝行了礼, 笑问:“方大人的伤可好了?”

“劳苏姑娘记挂, 已然无碍了。”

苏瑜冲他点头, 轻移莲步向着自己的韶华居而去。

两人擦肩而过,方洵闻到了她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甜淡清香, 心上某处乱了片刻, 定了定神,入了苏丞的书房。

苏丞和方洵二人在坐榻前相对而坐, 中间摆着四四方方的小几,其上放着茶具,苏丞一边斟茶一边问道:“你这时候来找我,可是有事?”

方洵接过他递来的茶盏, 轻声道:“你们大衍皇帝昏迷十几年了,你知道吗?”

苏丞为自己斟茶的动作滞了一滞,深邃的眸子里满是冰凉,透着凛冽的寒意,面容倒很平静:“是吗,你听谁说的。”

“自然是我父亲,太史令方麟。”方洵道,“之前我一直旁敲侧击询问过大衍皇帝一直在青云观闭门不出之事,先前我就觉得纳闷儿呢,天子纵然再不理政事,沉迷丹药,也不该十几年都不曾露面。没想到你们皇帝居然已经昏迷多年,贾贵妃一直压着此事,暗地里求医问药。”

说到这儿,方洵忍不住感叹:“贾道此人虽然做了不少恶事,但如果没有他把持朝政多年,只怕朝廷早乱了套了。”

苏丞抿了口茶,没有言语。

方洵看他一眼,想到了那个一直住在都督府上的廖启,忽而勾唇:“你应该早知道了吧,让廖启给太后治了咳疾,如今又为贾贵妃治头风。你是想贾贵妃能带他去见陛下?”

苏丞没有否认:“贾贵妃暗地里找了不少郎中去青云观,但都是有进无出,我觉得里面有古怪。以前只是怀疑,如今听你这么说,看来是真的了。”

方洵道:“听父亲说,当年下旨火烧椒房殿的旨意不是陛下传的,是贾贵妃假传圣旨。秦皇后葬身火海之后,陛下便昏厥了过去,自此再不曾醒过来。”

苏丞嗤笑,旨意纵然不是他传得,他也休想逃脱责任。

当年母后和平南侯都快议亲了,他仗着太子身份横插一脚,娶了母后过门。做了皇帝后他又移情别恋,宠爱贾氏,使得贾氏在朝堂后宫做大,根本不将母后都不放在眼里。

而那个女人呢,处处装柔弱,挑拨离间,先是诬陷母后与侍卫有私情,又假借天象之说,言他这个二皇子生在大年初一视为不详,与江山相克。

他任由贾氏妄为,几时为母后辩驳半句?反而信了太史局的人胡说,担心他这个儿子真的克了他的天下。

说来可笑,椒房殿纵火的旨意纵然是贾贵妃假借圣旨传出去的,可若非他当时生了杀他们母子之心,那场大火能烧了一天一夜吗?

母后死了,他自责内疚,对外声称母后难产而亡,这些年用昏迷来逃避一切,简直可笑!

贾氏一族固然该死,他这个罪魁祸首又能好到哪儿去?

苏丞掌中稍一用力,茶盏顿时被他捏成几瓣,褐色的茶汤顺着缝隙淌出来,滴答着落在地面上,留下一片墨色的湿意。

方洵能体会到他的恨,仰头将杯中茶盏一饮而尽,突然笑道:“你我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落魄皇子又何止我一个?这个时候,或许咱们二人可以共饮几杯,品茶反倒没意思了。”

苏丞吩咐青枫去拿酒,继而又看向方洵,难得认真几分:“如果你不觊觎弄弄,或许你我可以成为挚友。”

方洵失笑:“那看来你我二人此生没机会了,我姜夜看重的人,不会放手的。”

苏丞神情微凛:“放心,到时候我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