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憋屈啊。
卫安在心里摇了摇头,接过了纹绣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才在素萍的服侍下上了床休息。
她是睡不好的,这些天其实她就没有睡得好的时候,毕竟一路上还要装作沈琛还在,赶路的进度一直都是飞快的,从来没有停留过,休息不好才是人之常情。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暂时停一停了,她倒是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沈琛怎么样了,这个时候到底已经到了哪里,是不是安全的回到了京城,如愿的见到了庆元帝最后一面?
还有郑王,他在京中已经领了庆元帝分的差事,正掌管着五军营,也不知道庆元帝突发重疾,对他有没有什么影响,还有卫家……之前赶路顾不得想也逼着自己不去想的事到了这个时候全都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头,卫安觉得心里沉重得透不过气来,好半响才呼出了一口气。
纹绣坐在脚踏上替她将破了的腰带缝好,见她神思不属,就轻声安慰她:“王妃也不要太着急了,不是有句话叫吉人自有天相吗?王爷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是说是这么说,卫安却还是半点也没有觉得轻松到哪里庆元帝忽然暴毙,若是留下了遗诏还好,若是没有留下遗诏呢?若是沈琛又没有赶回去见到庆元帝最后一面,那么谁知道徐安英会趁着这个机会做什么手脚?
毕竟庆元帝还对徐安英有几分倚重,可是楚景吾却完完全全是跟沈琛一条心,把徐家看的跟狗屎没有什么分别。要是楚景吾上位,徐家才是真的灭顶之灾。
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若是徐安英再勾结了瑜侧妃……
卫安简直不敢想象沈琛回京会遇见什么危险。
那些人是不是早就在中途守株待兔?沈琛身边虽然还有岑先生,可是如果徐安英早有准备在路上准备截住他……
她晃了晃自己的头低声问纹绣:“汉帛呢?他那里有消息送来吗?”
沈琛已经把消息渠道都给了汉帛处理,这一路上他们也接到过许多不知真假的消息,可是卫安都没有管,全部按下去了,只是一门心思的往京城赶。
毕竟沈琛已经回去了,不管京城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她都得赶到京城去,跟沈琛和卫家的人和郑王在一起。
汉帛正是去处理这些事的,听见纹绣说卫安找,急忙便跟清风一同进来了,知道卫安担心,没有等她问就先回答了她的疑问:“现在只知道圣上驾崩了,至于是否留有遗诏,驾崩之前太子和内阁大臣是否陪伴在侧,这些都还不知道,京城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了……”
那就是说,事情不怎么好,否则的话,沈琛早就已经该送消息来了。
卫安嗯了一声,垂下了头没有开口。
汉帛在边上有些不安,他跟着沈琛久了,对沈琛就如同是对自己的哥哥一般敬重,见卫安垂着头不开口,很担心的问她:“王妃,王爷是不是不好了?”
卫安叹了口气,见汉帛已经急的有些失去分寸,便摇头皱眉说:“也未必,既然没有坏消息传来,那就说明事情未必就真的糟糕到了极点,沈琛回去若是能先找到平安侯等人……”
也不是没有一线生机。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如期进宫去了,进宫了又是否一切顺利。
卫安收回目光,见汉帛忧心忡忡,就摇了摇头说:“算了,现在多想无益,我们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保命吧。不要到时候沈琛没事,反而我们却丢掉了性命不能活着回去见他。”
汉帛便悚然而惊:“这一路上都风平浪静,并没有人来找麻烦……”
“现在正是时候,对于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来说。”卫安挑了挑眉,理智的分析给他听:“圣上驾崩的消息才传出来,京城中的消息被封锁了,四处都乱的很,就算是我们死在了途中,也不怕没有机会掩盖。”
汉帛知道卫安说的有道理,面色便变得十分凝重:“可惜敌暗我明,我们根本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动手,又在哪里……”
“不,我们知道。”卫安笑了,一扫之前提起沈琛的阴霾和无力,坚定而又嘲讽的说:“现在会来杀我们的,无非也就是两边的人,一时瑜侧妃,二是徐安英。而瑜侧妃并无根基,彭家已经倒了,她应当没有这个能力伸手出来就算是楚景谙可以帮忙,这个时候他也抽不开身来做这事儿,那么更可能的便是徐安英了,更有可能的是,徐安英的意思甚至就是代表着瑜侧妃和楚景谙的意思…而这样的话,徐家的势力在哪里最可以发挥自如?”
汉帛被卫安说的有些懵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才啊了一声,醍醐灌顶一般的张大了嘴:“山西!”
是,山西巡抚是徐安英的学生,在山西动手,是最合适的时机。
哪怕是他们这里没有沈琛,徐家人对卫安的仇恨,也值得在山西一搏,将她这个曾经跟徐家有仇的人弄死而后快了。
卫安点了点头,对汉帛说:“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了,不管沈琛那边怎么样,我们先要护住我们自己,不能让沈琛还要分心来担心我们。”
汉帛重重的应了一声是,视死如归的看着卫安:“您放心,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一定要护您周全!”
“不会的。”卫安笑了:“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我们都要好好的回去,玉清还在等着你,沈琛在等着我…我们一定都会好好的。”
第1497章 山匪
卫安没有特意隐藏行踪,徐大爷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若说沈琛不在这一行人里头,那这一行人的行迹又十分的谨慎…沈琛的亲卫我也是都认识的,汉帛清风都在…还有平西侯府的护卫…”
可是如果说沈琛还在队伍里头的话,偏偏这些天他们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沈琛的面当然,他们的人扮作驿卒,还是听见过沈琛的声音。
可是声音不能代表什么,徐家就有出色的口技艺人,他们甚至能把徐家任何一个主子的声音学的惟妙惟肖,连徐家人自己都分不清楚真假,沈琛身边有一两个这样身怀绝技的人也丝毫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徐大爷有些烦闷的咳嗽了一声:“快要进山西地界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人给弄死!不管沈琛在不在里头…”
他有些有恃无恐。
这一回京城都掌握在了他们手里沈琛一离开京城,他们就开始着手布置,借着徐安英还在内阁当着首辅的便利,扯掉平安侯的职位也是很方便的庆元帝可不是隆庆帝,对平安侯可没那么深厚的感情。
瑜侧妃略微在中间做了些手脚,平安侯就得罪了庆元帝被罢黜了。
紧跟着他们就又想法子把郑王也给架空了。
至于镇南王,他们干脆就让镇南王在京营比试的时候出了事,从马上摔了下来。
所有的阻碍都清除的差不多了,瑜侧妃才开始动手后宫现在没有中宫,贵太妃又只是先帝妃嫔,不管宫务,一切的事务都把持在了已经成为了贤妃的瑜侧妃手里,要做手脚虽然麻烦,却也不是不可能。
找了半月,他们终于找到了机会,给庆元帝下了药。
庆元帝吃了药,又被刺激了一阵,终于引发了心疾,瘫痪在床不能言语。
这个消息贤妃一开始死死的瞒住了,没有对外泄露分毫,宫外毫不知晓,消息捂了十几天,才开始往外发散。
而那时候,一切的证据都已经消除了。
楚景吾虽然有所怀疑,可是他毕竟什么证据都没有,只好从听见消息那一刻起就寸步不离的守在庆元帝身边侍疾。
想到这里,徐大爷忍不住笑了一声。
从三弟死了开始,徐大爷就没有这样开心得意的笑过了。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才变成这样的呢?当然是从得罪了卫安那个丫头开始,这个丫头真是太过分了,人家设计她,她没事了的话,做人留一线不好吗?却总是要赶尽杀绝。
徐家的霉运都是从结识卫安跟卫安结怨开始的,卫家简直就是徐家的克星,专门就像是来克徐家的。
不过幸好,如今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因为卫家很快就要完了。
等到楚景谙上位,贤妃成了太后,徐安英就是辅政大臣,从龙之功,卫家是什么?
别说卫家原本就跟正楚景谙算得上有仇,哪怕卫家就跟贤妃楚景谙没什么仇,看在徐家的脸面上,难道他们还会有人为了卫家而来得罪徐家吗?
他对面的护卫咳嗽了一声,见他已经下了吩咐,便应是说:“那属下这就去联络山西巡抚……”他迟疑着跟徐大爷又道:“只是……恐怕明面上还是得顾忌一下,不好做的太明显了,毕竟如今沈琛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天下谁不知道圣上宠爱他呢,圣上一死,沈琛便…总得面上先做的好看些,防止旁人胡乱传言,坏了我们的名声。”
徐安英也是这个意思。
徐大爷嗯了一声,对于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你说的是,既然如此,那就想个合适的名目,让他们死的清清楚楚、”
他已经忍得够久了,只想尽快的杀了沈琛卫安就算数,至于怎么杀,他倒是不介意,横竖只要死的惨一些就是了。
护卫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才道:“不如这样…山西境地如今正多山匪,若是他们赶路恰好晚了…他们毕竟又是富贵的很,引来山匪垂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如就让他们死在山匪手里?”
徐大爷笑了笑,顺着他的话点头应承:“这个法子好,那便这么定了,做的隐秘些,别叫人抓住了把柄。”
“不会的。”护卫也忍不住笑起来有些得意:“属下会想法子,山西境内的山匪原本也是要使银子的,见了这么大头肥羊,哪里还有不心动的?不必我们费心,只要我们把消息透露出去,那这一行人也完了。沈琛在那最好,一锅端了,沈琛不在,那就更不必说了,卫安再能耐,也不过就是脑子好使一些,真正碰见了这种事,她手无缚鸡之力的,还不是等死的命?”
说的有些道理,徐大爷觉得胸口的闷气又散了许多,再叮嘱了几句确定没有什么错漏了,才让他出去办事了。
他横竖睡不着,起身来叫人去送些东西进来,又让人去催促京城的消息:“到底京城是个什么情形了,我们还是要心里有数,杀了卫安他们,我们就该回去了。”
如果没事的话,杀了卫安沈琛,那这京城就是他们的天下了,从此以后他们就算是想要横着走也没有任何的阻碍,真是只要想一想便觉得人生美好。
底下的人知道他的心思,都笑着安慰他说现在新帝刚刚登基就暴毙,肯定还有许多事要处理,而且可能还在清理之前庆元帝的那些老臣,所以才会消息迟缓,让他放心。
当然,这也很有道理,毕竟庆元帝的那些老臣屁股都还没坐稳可能就又要改朝换代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当然要据理力争了。
还有楚景吾他们,也是一个麻烦。
不过没关系,只要庆元帝死了,那还怕什么?徐大爷是知道自己父亲的能耐的,自己父亲要想那个位子当然是异想天开不可能的事,可是要捧着同是庆元帝儿子的楚景谙上位却不是那么难了。
反正都是庆元帝的儿子,这有什么差别?
这事儿出不了什么纰漏了,他嗯了一声,双手枕在脑后微笑起来。
第1498章 设局
汉帛小心翼翼的护送着卫安进了驿馆,交出通关文牒就松了口气,回头对带着帷帽的卫安便小声道:“王妃,幸亏听了您的话,我们赶路的时辰打乱了,那些人应当摸不准我们的行踪了,现在已经进了山西境地,很快便要出山西了,想必过了这里,我们就安全了。”
这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的,以为真的会碰上不怀好意的刺杀,可是事实是竟没有半点波浪,以至于连一直都绷紧了神经的汉帛都已经略微的放松了警惕,开始松了口气了。
不管怎么说,毕竟谁都不想真的遇见危险,毕竟准备的再充分,都可能有不能顾及到的地方,能安安全全的,谁愿意要去冒险呢?
卫安摇了摇头,见驿丞热情的过来了,便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道:“未必,在我们没有踏进京城见到沈琛之前,都不是安全的,说不定就连京城外头,都可能殒命,还是打起精神来吧。”
汉帛被他说的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急忙应是,见了驿丞过来请安,便摇头咳嗽了一声,说自己身体不适,要跟王妃先进去休息了。
那驿丞却乖觉的很,笑嘻嘻的说了一箩筐的恭维话,又叹气道:“只可惜王爷病了,不然……”他摇了摇头,才道:“小的家里从前是南京礼部尚书家的亲戚,见过王爷几次,原本想斗胆邀请王爷过府一叙的……”
南京礼部尚书?那已经离得千里远了,汉帛就是贴身跟着沈琛的,也不认识这些人家的亲戚,更拿不准沈琛是不是真的跟人家有交往,就有些迟疑。
倒是卫安笑起来了:“如今乍听见先帝驾崩的噩耗,王爷已经是病了,十分疲惫憔悴,恐怕未必能分出神来想这些事,亲戚们太长时间不往来了,都生疏了,还请您不要见怪。”
出门在外,强龙不压地头蛇,再大的官也最好是放低身段,这点常识卫安还是有的。
汉帛跟着猛烈的咳嗽了几声,仿佛是为了印证卫安说的话是真的。
那驿丞便摇了摇头,有些可惜似地长叹了一声:“是啊,圣上待王爷如同亲子,如今听了这样的消息,王爷自然是心里难受的了…这就不耽误王爷休息了,房舍都已经整理好了,还请王爷王妃早些歇息。”
卫安跟汉帛答应了一声,便领着大队人马去后头。
他们人多,可是这驿馆也算得上大,这么多人里头有许多护卫原本又都是要熬夜守夜的,因此倒是也能住的下,驿丞忙里忙外的将人都给安置妥当了,才退了下去,等到饭菜也送去了,才寻了个空,看着没有人尾随,才手脚麻利的往一座漆黑的院落摸了进去。他对着的赫然就是徐大爷,见了徐大爷,他先弯腰行了个礼,然后才对着徐大爷笑了一声:“没有沈琛在。”
徐大爷怔了片刻,没有料到他这么确定,皱眉问他:“这么确定?你怎么知道?”
“我已经试探过了,那人身形和声音倒是都跟沈琛差不多,可是毫无主见……”驿丞收起之前的热情和恭维,露出了老谋深算的狐狸样:“我用话试探他,说是我跟南京礼部尚书家有亲戚关系,之前就认识了沈琛,请沈琛一同去家里做客……他竟想不起来认识我,是卫安答的话……沈琛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我们难道还不知道吗?”
徐大爷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声:“既然没有沈琛,那就更好办了,一个女流之辈,再能耐,双拳难敌四手…抓紧时机动手,不要耽误了。”
另一边,进了屋汉帛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吓死我了,若是刚才不是您这么机智,就要露馅了,也真是神了,这么偏的地方,竟然也能遇见熟人……”
卫安却半点笑意也没有,反而还冷冷的打开窗往外头看了一眼,便转过头来盯着他跟清风问:“你们信吗?”
清风跟汉帛对视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