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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密事 秦兮 3575 字 1个月前

她嘴里的表姑娘指的自然是卫玉珑。

卫安嗯了一声,握着老王妃的受便更紧了紧,见老王妃没有醒来的迹象,便先去隔壁问了孔供奉老王妃的斌卿。

孔供奉很是为难,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叹气:“人老了,迟早是犹自喝么一日的,郡主也想开些的好……”

他是德高望重的供奉,说的话都是有依据的,卫安咬着唇退后了一步,总觉得连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缓和了一会儿才问:“没有旁的办法了吗?”

“这要是病,还可治。”孔供奉诚恳的摇了摇头:“可是这又不是病,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怎么样呢?郡主放宽心,不如就尽心侍奉老王妃,她想要什么,尽量满足,不让她留遗憾便是了。”

卫安便懂了,退出来站在廊下深深的长出了一口气,看见庄容站在台阶下发呆,便出声喊了他一声。

庄容回过神来,朝她走了几步站定,抿了抿唇道:“孔供奉是不是跟你说……”

之前这些话孔供奉也跟他说过了。

卫安无声的点了点头。

庄容的眼睛便红了:“祖母现在病的这样重,父王偏偏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

卫安便看着他缓慢摇头:“谁说没有?”

她见庄容震惊抬头,便一字一顿的道:“你难道不是王府世子?既然是世子,这王府在一日,只要王爷不在,你便是那个最说了算的。这个王府都要靠你撑起来,现在外祖母要你照顾,王爷的案子需要你来伸冤,你若是在这里自怨自艾,那王府才真是毁了!”

庄容便被她说的彻底回过神来,过了许久才道:“你说的是……”

他正要再说些感谢的话,便见陈嬷嬷匆匆从里头出来,惊喜交加的道:“世子,郡主,老王妃醒了!”

陈嬷嬷又哭又笑,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老王妃请您们都进去!”

庄容跟卫安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急忙转身上了台阶进门。

老王妃已经在下人的搀扶下靠着大引枕坐了,见了他们进来,目光便定在她们身上,好一会儿才有些虚弱的笑起来:“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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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章 尽头

她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了,自从长宁郡主的事情过后,其实她的身体便一直不算很好,后来陆陆续续又出了卫玉珑的事。

若不是有卫玠跟卫安支撑着她,她恐怕早就不成了。

到了现在,镇南王的事又快将她击垮,她握着卫安的手背上皱纹密布,一层又一层的褶子,绝不像是一个保养得宜的贵妇人的手。

庄容看的难受,有些泪目的转开眼睛,好一会儿稳住了情绪以后,才敢开口喊了一声祖母。

老王妃应了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吓着你了?”

知道她是在问之前街上发生的事,庄容沉默了一瞬,而后才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不怕,老祖宗,人家要算计我们家,我们若是漏了怯,反倒是如了他们的意了。”

这个倒是个真的通透的。

因为长久在一起,多少也有些感情,老王妃面上的笑意便愈发深了一些,夸了一声好孩子,便转头去端详卫安。

卫安变了。

她从前自然也是出色的,可是那种出色是带着锋利的刀尖似地出色,虽漂亮,可是旁人一看便怕了,反倒是没心情欣赏。

可现在的卫安却跟之前截然不同了。

她仍旧是好看的漂亮的,站在那里便令人心旷神怡,这份漂亮里少了之前的几分锐意,加上她一双长得极好看的眼睛,去了之前的戾气,便尤为惹人喜欢。

看见她,老王妃才彻底的松了口气,面上的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知道隐藏锋芒了,才是真的长大了。

她也顾不上再说这些,看了卫安一眼便道:“你舅舅这是惹上人了。”

镇南王不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而且说的再难听和实在一些,镇南王也的确是没这个本事。

诚然他是大周唯一的一个异姓王,可是现在跟从前不同了,那些同姓的藩王尚且一个个的日子难过,且被猜疑,何况是异姓王。

镇南王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这一点他不是不知道,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办事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样的情形下,傻了他才会去做这种自找死路的事。

说到底,就是有人看他不顺眼,设计他,想让他当这个替罪羊罢了。

卫安点了点头,抬起眼睛吸了口气摇头:“恐怕不仅是惹了人,还是因为我才惹了的人。”

她这么一说,老王妃便知道了她的意思,想也没有想便问:“怎么回事?”

对着老王妃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卫安并没有迟疑,便把自己惹了楚景行,还有跟沈琛的关系都说了。

末了看着老王妃,皱眉道:“我疑心这件事就是楚景行为了给我一个教训,想要拖延我启程的时间,所以才设计的一个局罢了。毕竟如果这件事真的跟他有关,他一来甩了一个大锅,找了名正言顺的替罪羊,二来也的确可以成功的报复我。”

老王妃目光沉了沉,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冷笑:“真是出息了。”

事情还没成呢,就开始做起排除异己的事了。

这样的人怎么成大事?

只是这些的确都不是她该关心的事,她也便收了这份闲心,握住卫安的手,冷静的分析:“如果真的是他,那便谁也不用再找了。他必定是把证据都做全了刑部不是在你舅舅办公的地方搜到了许多账本吗?听说跟虚报的数目还有屯军田的历年私底下收的租子都对的上,这样处心积虑,必定是准备的很周全了。”

再找关系就没有必要了。

丹书铁券也不必再送上去。

按照卫安的说法,楚景行是想阻拦她去福建的话,那很显然,楚景行是想用这件事拖住她,那怎么能拖住她?

当然是让这案子持续的审下去。

她看着卫安,问她:“你似乎已经想到了法子?”

卫安不骄不躁,且态度镇定自若,老王妃便猜到她应当是有备而来。

庄容也似懂非懂的看向卫安皱起眉头,有心想问什么,却又并没有问出口。

他已经隐约的知道他跟卫安不是同一路人了。

作为一个后宅千金,她知道的丝毫不会比外头的男人少,而且想的主意一个个的都根本不是寻常人想的出来的主意。

卫安没顾上庄容的踌躇和纠结,很坦诚的跟老王妃坦白:“我恐怕要往保定府去一趟了。”她见老王妃满脸担心和不赞同,便道:“您放心,我心里都有数的。写奏折的是董思源,现在除了从他那里下手,没有旁的更好的法子了。”

这个老王妃是知道的。

可是就是因为知道,她才更加担心,她猛地咳嗽了一阵,连接旁边陈嬷嬷递来的帕子都没力气,许久才粗重的喘息了一阵平复下来,朝卫安摆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可千户所又不是普通的地方,你就算是去了,也未必能顺畅的查到什么东西啊。”

庄容也试探着接了话:“祖母说的是,如果真的按照你说的,是有人在故意搞鬼,难不成他们不知道我们最可能去找的就是这个董思源?如果知道,他们肯定就有所准备,你就是等于去冒险。”

“我知道。”卫安轻声叹了口气:“可是现在除了冒险,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否则赔上的可能就是舅舅的性命,还有可能面对卫家的未知的招数。”

他们是不知道见好就收适可而止这几个字的,做事也不会留任何余地。

对付成功了镇南王,他们就会觉得再对付一个卫家也不是问题。

卫安太了解这些人的心理了,她坐在床沿上,替老王妃抚着胸口,等她平复了情绪,眼里也有了神采,才道:“您放心,我心里真的都有数的,绝对不会做莽撞的事。”

老王妃便牵起嘴角笑了笑,艰难的张了口:“我知道,你向来是个有成算的孩子……”

她弓着身子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到咳得帕子都染满了血,都没有停的意思,吓得连庄容也忍不住失声喊了一声。

第667章 遗言

卫安急忙伸手去拍她的背,陈嬷嬷几乎是瞬间便哭出来了,喊了一声老王妃,便跪在了老王妃旁边。

老王妃自己却镇定许多,忍着喉咙里的腥甜冲她们笑了笑,示意陈嬷嬷端了水来漱了口,振作起精神道:“你们不必这样难过,人活在世上,就迟早有这么一天,不过早晚的事罢了。在我看来,我这一生过的并不算差,虽然没有亲自生养过儿子,可是王爷待我算是孝顺的,容儿也听话懂事,女儿虽然不争气,可是她生的孩子们都是好的,何况还有安安陪了我这样多年。我前半辈子夫妻和顺,后半辈子祖孙和乐,没什么不满足的了。所以便是我真的要去了,也是喜丧,你们都不许哭,这是好事啊。”

庄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握着老王妃的受,难过得眼圈都是红的。

卫安也觉得仿佛心都被人揪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咬着唇。

她经历过生死,也因此比别人更怕死,也更怕离别。

老王妃对她来说的意义和分量是不同的。

老王妃打着精神好容易说完了这一番话,便停下来喘息了好一阵才又看向卫安,目光坚定的看着她,逐字逐句说的清清楚楚:“你既然要无保定,外祖母也不拦着你。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只是有一样,你要同郑王爷商量清楚,做事要尽量小心……”

这样的唠叨让人心酸又感动,卫安重重的点头,替她掖了掖被子,顿了顿,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哭出声音来,轻声跟她说:“外祖母,这些我都知道。我努力让舅舅出来,您也好好保重您自己,好不好?”

她说完这一句,见老王妃憔悴的笑起来,便更觉心酸:“您好好保重,等以后,您还要看着哥哥成亲,还有表哥,还有卫玉珑……”

老王妃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一会儿才又睁开:“我知道,只是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

她说着,便让陈嬷嬷捧出了一个匣子:“现在容儿作为王府世子也在,我便把要交代的都先跟你们交代了,免得到时候生出什么变故,惹出事端来。”

她说着,便让陈嬷嬷把里头的东西都取出来。

都是一些田庄地契还有房契银票之类的东西,老王妃不顾他们的反对,坚持把这些东西匀做了五份。

一份给镇南王,一份给庄容,一份给卫玠,一份给卫安,剩下的便是卫玉珑的。

她竭尽所能的顾到了所有人,这才肯放心沉沉的睡过去。

陈嬷嬷跟着卫安出来,泪眼模糊的跟她道别:“您放心,我一定好好侍奉老王妃,等着您的好消息。”

卫安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点头,直到转身上了马车,才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有一种害怕的感觉从脚底慢慢升起,最后到了她的心上,让她觉得连嘴唇都是麻的,许久许久都没有缓解。

蓝禾和玉清都涌过来安慰她。

她学着老王妃的样子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才睁开,目光清澈的吩咐纹绣:“你待会儿去告诉和兴,让他去沈琛那里一趟,告诉沈琛,明天便出发。”

她等不及了。

老王妃也等不及了。

与此同时,林三少正在面圣。

他是很得隆庆帝的信任的,隆庆帝见了他也向来是态度亲和,见了他便随意的免了他的礼,问他:“听说你几年在街上救了镇南王府世子?”

林三少毫不意外他会问这件事,也毫不迟疑的便点头承认了,告诉隆庆帝:“臣接到了线报,说是保定府之前那个饿死的老汉有个儿子,这个儿子曾经是在鞑靼立过功,官至百夫长的,只是后来便因为风寒而免了职务回家养病,职位被人顶了,便一直没有再回军中。后来他家的地越来越少,被征收的地租却越来越高,最后终于到他即使一天到晚在地里埋头苦干也交不上租子的时候了,他便外出去做苦力,跑船。可是跑船一去便是三四个月大半年,就在这大半年里,他儿子冻得病了,他父亲实在扛不住,死了……”

隆庆帝听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终于张口斥责了一声:“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