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庄奉却不懂得珍惜。
他昂着头从怀里掏出一只玉佩:“祖母当初已经给我们定下了婚约,如今我浪子回头,愿意执行婚约。”
卫老太太忍无可忍:“可我看不上你!”
她讥诮的往庄奉缩起来的手那里看了一眼,冷然道:“你凭什么让安安嫁给你,凭你断了的两根手指吗?”
她说的话又急又快,像是雨点铺天盖地砸在庄奉身上。
长宁郡主却并没接话。
反而是庄奉,脸已经涨的通红,眼里通红一片,连额头的青筋也一根根凸出来。心中屈辱已极。
他灰头土脸的被卫老太太让人赶出去。
长宁郡主也没吃到好果子,被卫老太太指着鼻子大骂:“你简直丧尽天良!”
她冷笑了一声:“做这么多坏事,也不怕报应吗?!”
长宁郡主原本就是个好脾气的人,卫老太太对她来说,从前也不过是卫阳清的母亲而已,现在就什么都不是了。
脸已经撕破了,她也就不再对卫老太太毕恭毕敬,阴阳怪气的笑:“我丧什么天良?要是真的丧尽天良,卫安就活不到今天了,您还能活着等到这么疼她的这天吗?”
她又嗤笑了一声:“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不如咱们就开门见山吧,这门亲事,我觉得很好,门当户对,说起来还是我们高攀了,不如就定下来。年纪也不算小了,京城十岁订亲的姑娘也多得是,回去我便通知那边一声,让她们请冰人来。”
第223章 紧逼
长宁郡主没有准备等卫老太太商量,她这阵子所有的委曲求全和低声下气,全部都只是表象而已,为了稳住卫老太太,去把庄奉找来,提这门亲事而已。
汪嬷嬷气愤的不行:“当初说不想定亲就不想定,还差点儿就让您声名扫地,现在说想娶就要娶,她们凭什么?!”
尤其是长宁郡主。
这可真的是,也实在太不近人情了!
还以为她真的是良心发现,所以改过自新,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回事。
一屋子的人急的跳脚,那个粗使婆子还兴高采烈的跑来通报说是冰人上门来了,请卫安出去相看。
相看?!
侯府姑娘,那么容易说看就看的?
汪嬷嬷心里有气,说出来的话也就难听:“相看?!相哪门子的看?老太太同意了吗?五老爷同意了吗?!”
这些人都没点头,长宁郡主凭什么就要替卫安亲事作主,真是当侯府没大人了吗?
粗使婆子或许是拿了大红包,被汪嬷嬷这么挤兑也犹自笑呵呵,半点脾气也没有,笑眯眯的讨好的望着卫安:“这…这,这我们下人只负责传话,去不去的,我们哪里做得了主呢?七小姐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们下人一般计较……”
蓝禾咬着唇拿着鸡毛掸子往门上扫,弄了粗使婆子一脸的灰,避之不及,才冷笑了一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骑着墙头两面抓草,最后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粗使婆子得罪不起这些副小姐们,面色却也不好看了,弹了弹身上的灰,昂着头往里探:“七小姐,我可把话带到了!去不去,可随您啊!”
蓝禾还要再说,那婆子已经一溜烟跑了,她只好在原地跺了跺脚,忍着一肚子的气进去劝卫安:“咱们就不去!真是好笑了。”
老太太还没死呢,长宁郡主是不是脑子坏了!
汪嬷嬷已经催着素萍去找卫阳清了。
可卫安却摇了摇头。
她了解长宁郡主,长宁郡主脾气或许不好,可是却不是蠢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查出她偷拿卫阳清书房密信的事了。
这阵子伏低做小,绝不是无缘无故,她骤然发难,肯定是做足了准备,卫阳清应该不在府里。
果然素萍苦着脸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摇着头说是小厮说,卫阳清和三老爷一起去陈御史府上拜访了。
汪嬷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她不怕王爷吗?”
明知道卫安是郑王的女儿,她竟然还敢这么做,胆子也实在太大了。
才耽搁了一会儿,长宁郡主房里的葛嬷嬷已经来了。
都是熟人,两边打交道都熟悉了的,葛嬷嬷也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坐在卫安对面,欠了欠身子算是打过了招呼,又看了一眼汪嬷嬷等人:“您看,是不是让她们下去避一避?”
蓝禾嘴快,立即就想反唇相讥,卫安却朝她们轻轻点了点头。
她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汪嬷嬷等人都习惯了对她唯命是从,心里虽然不甘心,也只好退出去了。
葛嬷嬷见状就站起来:“七小姐,我并不愿意与您为难……”
她说的是实在话,叹了口气道:“可郡主就跟我的孩子一样,她任性,当母亲的,总是只能随着她的,您说是不是?也就这最后一遭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真的就这最好一遭了,郡主她也是……”
她不知道怎么说了,唉声叹气的把当年的事简略的重复一遍,避重就轻,又道:“郡主的孩子毕竟死了,她难免不多想,为了这事,她难过了十数年。”
“这么多年,她对您虽然算不上好,可也绝算不上不好?您说是不是?做人还是该有良心,不求您别的,只求您早早的把婚约定下来,这样一来,郡主心中的心结解开,大家以后和睦相处,不仅五老爷省去了争吵麻烦,老太太省去了难过,这家里也就好了,您说呢?”
这些人骗人去死的时候,说的话却好像是要领着你去走一条多好的路似地,还要你对她感恩戴德。
卫安一言不发。
葛嬷嬷有些害怕卫安,这个姑娘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不爱说话,就好像她从进来开始,几乎口水都说干了,卫安却还是无动于衷,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实在让人头疼。
软的不行,葛嬷嬷就只好来硬的了。
她抬起眼皮,斟酌了一会儿笑了一声:“汪嬷嬷人挺不错,她女儿也极好…”
卫安终于有了反应,静静的看了她一眼。
她仍旧没有说话,可是葛嬷嬷却好似看见了当年的老王爷似地,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可等她再去细看,卫安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就又不见了。
她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松了口气,强忍着内心的异样对卫安道:“您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也不用我说的太明。汪嬷嬷就这么一个女儿,听说看的跟眼珠子似地……”
长宁郡主长进了,还是从前就这样精明?不必说,她手上如今握着的东西,只怕完全不止是一个汪嬷嬷的女儿。
果然,葛嬷嬷又道:“还有,您的身份,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她胸有成竹的看着卫安:“郡主的脾气,相信您更加清楚。若是她不能达到目的,只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到时候您会怎么样不用说,老太太和老王妃年纪这样大了,您就忍心看着她们受苦吗?还有王爷……”
她意味深长的笑了:“他现在的处境刚刚才好一些,您想他被推入火坑吗?”
“嬷嬷都这么说了。”卫安抿唇:“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准备一下,稍后就过去。”
果然是个识时务的,葛嬷嬷满面堆下笑来:“那敢情好,您可真是善解人意……外头请的是秦夫人做中间人,人家年纪大了,您可别让人久等,我先回去跟郡主复命,这就告退了。”
她趾高气扬的推门出去,汪嬷嬷立即就担心的和卫安问:“咱们是不是让老太太去给王爷报个信?您放心,老太太跟王爷由不得她们胡来!”
第224章 本事
“不必了。”卫安心里最后一点对于长宁郡主的不忍也被消磨的干干净净的,她把头转向汪嬷嬷,把葛嬷嬷说的关于她女儿的事都说了。
她向来是不屑于在这些事上撒谎的,上一世磕磕绊绊的一路走过来,知道有些隔膜永远无法消除,要用人就一定不能在不该隐瞒的时候隐瞒。
汪嬷嬷瞪大了眼睛,有些无措的左右看了一眼,很是不可置信:“这怎么能……我女儿早在我伺候您之前就跟着夫家去庄子上做事了,这么多年都没音讯,郡主怎么记得起她来……”
“恐怕不止是您,连蓝禾,玉清她们,也一定有家人被她拿捏住了,所以她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嚣张跋扈。”卫安垂下头,拨弄了一会儿暖炉中冒着红光的炭,才冷然道:“她算准了,我不敢不应她。”
不为什么情分,对于长宁郡主这种人来说,肯定不会念什么情分,在她看来,肯定是能结结实实的捏在手里的把柄放心些。
所以她才把自己身边的人都给照顾到了。
“那这可怎么办?”汪嬷嬷听出她的话中之意,一时之间连女儿也顾不上担心了,着急的有些上火:“您别顾我们……”
就算是不顾汪嬷嬷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不能不顾老太太和老王妃。
长宁郡主这分明是要拼命了的架势。
卫安冷静的扬手打断汪嬷嬷的担忧,冷静的转头去看玉清:“那次让你去探八小姐那边的口风,怎么样了?”
玉清跟蓝禾一样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可却比蓝禾机灵的多,她早前是在厨房帮厨的,积累了不少人脉,哪里都能钻的进去,这回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卫安才派她去打听卫玉珑的事。
玉清已经顺着她的指示站起来替她去拿衣裳,又连忙道:“八小姐前几天开始就身上不舒服,一直懶怠出门,听说已经连着三四日不曾去正院请安了算一算,正好跟您说的那样,就是在大前天,镇南王大公子头一次来那天。”
卫玉珑的不对劲,卫安早就已经看在眼里。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既然有,嫉妒羡慕都是难免,上一世卫安到最后只肯记得人的好,不想记人的不好,才把长宁郡主和卫玉珑都给无限美化,成了她心目中的慈母亲妹,可是等到她拨开云雾看清楚人心,就很容易记起来当年卫玉珑对她的戒心。
她刚到南昌的时候,或许是不清楚长宁郡主真正的心意,卫玉珑接连生病,一生病就要折腾的整个家人仰马翻,让长宁郡主脚不沾地的守在她房里。
直到卫玉珑发现她的到来完全不能影响她的地位,卫玉珑才不病了。
既然当初会嫉妒,现在就更会嫉妒。
是人就不乐意看见一个一直不如自己的人忽然变得万众瞩目,万千宠爱在一身,长宁郡主最近的心思可全部在如何稳住她上,分不出多少心思去顾亲生女儿。
卫安决定钻这个空子。
她笑了笑,看向之前粗使婆子送来的叠影纱,饶有深意的吩咐一直不发一言的纹绣:“把这个给八小姐送去,就说,这是镇南王世子送的。”
她强调了世子两个字,见纹绣若有所思,自己已经站起来领着汪嬷嬷她们往外走了。
庄奉这么想娶长宁郡主的女儿,她就成全他。
大雪初晴,到处银装素裹,卫安抬手遮了遮太阳,拐进游廊里,就看见在廊檐下站着的庄奉。
她往前走了几步,轻声喊了一声表哥。
庄奉有些恍惚,他记得卫安从前常常这样轻声细语的喊他,每每都满含愉悦,好似他就是她心中的天一样。
可是很久没听见了,他面色僵硬的看着卫安,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
他心里是恨卫安的,不仅恨,而且怨,可一旦卫安低下头这样小心翼翼,他又觉得恨没那么浓烈了。
卫安叹了口气,看了看敞着门能看见十六扇泥金仕女像屏风的花厅,问他:“怎么在外头站着,不进去吗?”
庄奉皱了皱眉头,半响才冷笑了一声:“你们家老太太在,我杵在那里,是招人嫌。”他又看着卫安:“本事见长啊卫安,蛊惑人心,连卫老太太都能收服。”
卫安看了花厅一眼,朝青鱼使了个眼色,青鱼挑了挑眉点头,轻声轻脚的进门去了。
卫安就朝庄奉笑了笑:“表哥,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这是这么久以来,卫安少有的表现出善意,庄奉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