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交易
林三少没管自己的嫡母是怎么想的,径直到了凤凰楼,见跑堂的迎上来,立了片刻说:“还是照之前的说。”
伙计是极机灵的,恭敬的应了一声,领着他上了二楼进了二楼一间雅间,又带他从雅间的暗门里绕出去上了三楼,雅间就由林三少的心腹守着。
虽然是同一座楼里的,可三楼跟二楼比起来却别有洞天了,林三少驾轻就熟,拐进了左手边第二间屋子,就碰见了里头正跟人斗蛐蛐儿的沈琛。
他脚步顿了顿,才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说他:“玩物丧志!”
沈琛正跟人玩的热闹,摆摆手理也不理他,等过了一会儿才高兴的喊起来:“给钱!三百两!”
林三少冷着脸看了那边一眼,刘新平就猴子似地跑过来立在他跟前:“表哥,我输了!”
说的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刘新平是林家的姻亲,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却总是爱缠着林三少玩耍,大约是小时候林三少把他打服了的缘故。
林三少手里端着一只汝窑出的月下小酌杯子,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朝他看了一眼。
刘新平就缩了缩头,正好被沈琛飞过来的一颗骰子打的哎哟了一声。
“他现在正被你家里一堆破事儿弄得不耐烦,你要是想死,尽管招惹他。”沈琛低头把自己的蛐蛐儿给小心的拿竹筒装起来,转过身笑眯眯的看着刘新平:“你表哥最喜欢收拾你了。”
刘新平瘪了瘪嘴,他作为林家姻亲,当然知道林家那堆事儿,叹了口气往外跑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林三少跟沈琛两个人。
林三少是个很耐得住性子的人,要是没人跟他说话,他能十天半个月都不说一个字,可是沈琛看着玩世不恭,却比他还要耐得住性子,不停的摆弄自己的那堆玩意儿,连眼风也没往林三少那里扫一扫。
最后还是林三少先开口了:“冯爽的事儿,你怎么知道?你早派人跟着他了?”
林三少是锦衣卫没错,可是他再厉害,锦衣卫也不是他一个人作主,他不过是个五品的同知,不能什么都兼顾到,林大爷安置的外室也不是一个两个,他没兴趣插手。
如果这件事最后还是要由他来做,他选不出风霜这么好的棋子,能让整个伯府都忌惮起来,也能让庆和伯夫人安安静静一阵子。
是沈琛给他报的信。
沈琛看着他的眼睛,颇有些狡黠的笑了笑:“我也希望是我做的,可是并不是。你也知道,这么多藩王里,我父亲最受忌惮…我要是一来京城就对京城的大小事知之甚详,合适吗?”
的确是不合适,有的事能做,有的事是不能做的,多伸一下手这只手可能就没了。
林三少喝了口茶冷冷的看着他:“那是谁?”
总要问个清楚,对林家这么知之甚详,李兰林大爷安置的外室住在哪里,什么身份,家里有多少人都清楚,实在太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了。
沈琛笑着问他:“记得定北侯府那个小姑娘吗?”
林三少仔细想了想,他跟定北侯府的人的接触实在不多,也就是在通州别庄上那几次,而且也都是为了差事。
只是虽然印象不深,却还是很好猜的,他问:“是被曹文看上的那个七小姐?”
沈琛没回他的话,只是道:“人家是跟我做了交易的,不然哪有这么简单卖你这么大一个人情。”
林三少就反应过来了。
他们之间半点牵扯都没有,能谈的上交易还能扯上自己的,他想了想,问:“那个出逃的丫头?”
沈琛打了个响指,靠在椅背上点了点头:“那个丫头,她说对她有大用……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林三少深着旁边的桌子,似是在思索,片刻后才摇头:“你知道,现在这个丫头已经不归我管了,她是被我在半路上捡到的,拿了郑王的信物要见郑王…我为了救你们,已经跟郑王做了交易,把人给郑王了。”
当时郑王如果不醒,沈琛跟楚景吾还是要倒霉因为曹文已经提出要让锦衣卫去临江王那里看看,沈琛和楚景吾到底在不在了,如果楚景吾沈琛不跟临江王他们在一起,说来说去事情还是不对。
可就算是郑王醒了,想让他按照自己说的话做也是有难度的,那毕竟是一地藩王…
幸好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清荷那个丫头撞了上来,而且手里拿着的竟然是皇族独有的和田玉龙纹玉佩…
这东西每个龙子凤孙都只有一个,能被郑王赠予的人,怎么都在郑王跟前的分量轻不了,林三少心里很清楚,用清荷换取了郑王替沈琛和楚景吾转移视线。
沈琛点了点头:“那丫头没跟你吐露过什么吗?”
林三少察觉到一丝不对,敏锐的抬起头问他:“她能跟我吐露什么?”
沈琛就没再说话,想了想才道:“我跟那个丫头做了一笔交易。”
林三少头脑清晰,很快就分析出了这其中门道,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那是个十岁的小女孩……”
能有什么值得沈琛跟她做交易的?
沈琛却并不愿意多说,他只是问了一声:“是当着郑王的面给的人吗?”
林三少点了点头:“当着面给的人,那是个丫头,可是说实话,恐怕并不简单…会简单的近身功夫,人也格外伶俐,是个不好应付的角色。”
至少哭哭笑笑全都能转瞬拈来,绝对是个心机深沉的。
沈琛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转头跟他说起别的事来:“冯家的事,现在是个什么说法?”
林三少眯了眯眼睛,看不出什么喜怒,周围的气氛却不知不觉的冷下来:“没有说法,那帮人咬死了是世子畏罪自杀,现在还在审。”
可是都是曹文那边的人审,能审出什么来,还不是由着他们操纵。
沈琛很是镇定的活动了活动手腕,跟他说:“我看你暂时还是不要在这件事上纠缠太过了,一切还要看上头的意思,等他露出什么意思来,你再决定要不要找曹文的麻烦。”
第104章 郑王
沈琛是聪明的,可是他再聪明,也不过就是个半大的少年,很多事他本该没有这么敏锐。林三少若有所思:“又是那个卫七?她倒是比你父王的幕僚还要聪明一些。”
沈琛不置可否,看了他一眼立起来:“曹文那伙人最近动作频频,越是动作多,越是容易露出破绽的,你若是闲着没事做,可以多在他身上下些功夫。”
林三少知道他是要走了,也站起来,听了之后并没有说话,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沈琛知道他的性子,没理会他,从他身边经过,悄无声息的下了楼到隔壁的来风台继续去斗蛐蛐儿了,这回赢了不少,等天差不多要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他才从来风台出去,吩咐他的小厮雪松:“去,告诉那个秦大娘一声,就说我会替她办妥的,只是有些事私底下传话不方便,让她想个法子出来见我一趟。”
这个卫七,年纪小小的又是个女孩儿,可是却好像是一本极厚重的书,一眼看不到边,他又想起那一晚见到她,她眼神清明镇定自若,看见从天而降的一个大活人竟然半点不害怕,而且言语里软硬兼施…
这倒是个有趣的事,值得人付出点心力去探查究竟。
想了想,他拔腿去了郑王府里。
几家王府都是先帝还在世的时候给儿子们营造的,离得很近,就在皇城边上,马车骨碌碌停在郑王府门口,叫门子通报了,才开了西角门引人进去除非大事,正门一般都是不开的。
郑王正躺在床上养病,沈琛喊了一声叔叔就坐在一旁。
等服侍的丫头把药换好了,郑王才笑着招手把他唤到跟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叹气道:“你长得不像你父亲,像长乐皇妹……”
当初平西侯那些族人们趁着先帝殡天,新皇登基混乱的时候,没少欺负长乐公主母子,要不是临江王和郑王搭救,长乐公主或许死的还要更早一些。
沈琛对着这个舅舅多了几分耐心,任由他打量了一阵才拖着小杌子离他近一些坐了,问他:“王叔的伤快好了吗?”
郑王看上去还是病恹恹的样子,听了他的话却笑起来,温和的卷着手咳嗽了几声,问他:“你怎么会忽然想到过来?”
藩王们进京,面上都是兄弟,皇帝又亲自接见过赏赐了许多东西下来,其他的藩王们也不能当不知道,都有过来看望的,临江王也来过,也是带着沈琛一起来的。
沈琛斟酌了一会儿才道:“是有件事想求一求您…”
郑王就哦了一声:“就知道你,小时候就是个凤凰无宝不落的主儿,说吧,想要求我什么?”
他在晚辈面前,向来脾气都是很温和的。
只可惜他自己没有孩子。
沈琛并不怎么怕他,道:“上回林三给您送了个丫头,您还记不记得?”
郑王就唰的一下抬起了头,眉眼满是戾气,片刻后收敛了周身的戾气,才又若无其事的垂下头:“你怎么会想起这个丫头的事?”
林三少为了他答应转移锦衣卫的注意力,给沈琛他们解围,才把清荷送来他身边。
他真要感谢沈琛和楚景吾误打误撞在这个时候冲进了通州,否则清荷恐怕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了。
沈琛见他面色有异,心里更觉得蹊跷,面上却什么也不露:“她是从卫家逃出来的,卫家现在在找她,找到了她我能换好大一个人情,王叔你要不是有大用,就把人给我吧,不过是个逃奴罢了。”
怎么可能只是个逃奴?!
如果只是个逃奴,卫家早就可以报官了。
而且沈琛虽然小,却精明,他会不知道这个丫头不寻常?
郑王收敛了笑意看着他摇头:“这恐怕不行,这个丫头,我的确是有大用的。”
沈琛嘴角玩味的笑意就越发深了一些。
有大用。
卫安说这个丫头她有大用,不能落到别人手里,郑王也说这个丫头有大用。
究竟是有什么大用?
郑王定了定神,又问他:“是卫家谁在查?庄娉婷?”
他连卫五夫人的称呼都不想提。
沈琛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她不是跟着卫家五老爷去南昌了吗?怎么会是她?”
这个人跟一个从通州逃走的丫头扯得上什么关系?
郑王却已经不再愿意兜圈子,他看着沈琛,像是要从里到外把他给看个透彻,半响后才挪开了视线:“到底是谁问你要人?”
沈琛也不怕他看,自己走到旁边拿了杯子倒了茶喝茶,间隙才看着郑王的脸色回话:“林三少身边的人出了问题,把这事儿当成一个把柄透露给了庆和伯夫人,庆和伯夫人就想去帮林三少跟这丫头提亲……”
沈琛说的有些慢:“后来卫家的人就重视起这件事来,我在卫家别庄上躲过一晚,您知道的,我问了林三,知道人是被送到您这里来了,所以才过来的。”
郑王眯了眯眼睛,一时什么话也没再说。
片刻后他才睁开眼睛看向沈琛:“人你不必再要回去了,我是不会给的,这个丫头对我有大用处。卫家的人情,你用别的东西偿还吧。”
沈琛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也知道从郑王这里问不出多余的情况了,嗯了一声站起来恭敬的同他告辞。
郑王挥手让他出去,到了一半又让他停住,忽然问他:“王嫂不是要办个堂会?”
京城时兴办堂会,王府也不能免俗,总要热热闹闹的叫人知道藩王们回来了藩王们的儿子女儿也都适龄了。
沈琛猜到了些什么,立住了答了一声,就听见郑王说:“那挺好的,你告诉你母亲,我托她一件事,给卫家下个帖子吧,请卫老太太和卫七姑娘。”
沈琛不由站住了,完全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看他是极认真的样子,又知道拒绝不了,缓了片刻才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