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怎么觉得,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都爱答不理的,”刘薇低下头,看着地上自己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影子,黑暗扭曲得像是一只没有脸的怪兽,“我想,他大概是不满意我做你的女朋友。”
“你别多想,不会的。”老二把刘薇拥进怀里,眉头却不自觉皱了起来。
把烂醉如泥的王航送回王家,祁晏拒绝了王家人热情的挽留,拎着王家人强塞进他手里的点心上了车。
晚上九、十点的时候,道路上的车流量算不上太密集,祁晏打开车窗,吹着从车窗外吹进来的夜风,车里的酒味散去了一些。等红绿灯时,他发现拐角处一家公司门口,有几个人正缠着一位打扮时尚的年轻女人,而且这位女人他还认识,就是梁峰的妹妹梁芸。
这几个缠着梁芸的人穿着朴素,嗓门还挺大,又哭又闹的,他离得有一段距离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开过红绿灯路口后,他调转车头找到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朝梁芸所在的地方走去,这几个纠缠梁芸的人还在。
渐渐走近后,梁芸与这几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祁晏大概猜出了这些人的身份。
“你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没良心,我好好一个儿子跟你在一起,竟然出了车祸,现在医生说他的腿已经留下了残疾,你不能不负责!”头发干枯的老年妇女一把抱住梁芸的腿,不管四周来来往往的路人,哭嚎道,“你这个女人就是扫把星,没良心,我儿子一出事,你就不管他了!”
“我的娃啊!”妇人旁边的老大爷也坐在地上蹬腿,“我家这么出息的娃,咋就遇到这样没良心的女人,老天不长眼啊!”
这两个老人身后还跟着两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她们一边抹泪,一边诉说委屈,让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梁芸真是缺德到家,十恶不赦了。
“我再跟你们说一遍,周文瀚出车祸的时候,我已经跟他分手了,”梁芸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家人,“别说你们在我公司里闹,就算闹破天,我也不会给你们一分钱。”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周母见这个女人态度高高在上,想起自己已经不能正常走路的儿子,顿时急怒攻心,凭着一股蛮力推倒梁芸,骑在她身上,伸出自己尖利的手指就想去挠花梁芸的脸。
结果她还没挠下去,就被一股力气推开,她脑子一懵,随即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打人啦,小妖精无法无天,在天子脚下打人啦!”
祁晏小时候见惯了这种撒泼的手段,他看也不看周母,把梁芸从地上扶了起来:“梁小姐,你没事吧。”
“谢谢,我没事。”梁芸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阵仗,所以被祁晏扶起来以后,还有些反应过来,直到周母那一声声干嚎,才让她勉强回了神,“让你见笑了。”
“这算什么,”祁晏瞥了眼周母,小声道,“我小时候还见到过被隔山打牛的。”
“隔山打牛?”
“就是隔着空气,就能有人倒在地上,死活闹着自己受了伤,好听点叫碰瓷,难听一点叫死不要脸,”祁晏双手抱胸,看着演技浮夸的周家人,“他们这点水平,还不如我们小镇上那么专业选手的十分之一。还天子脚下,封建时代的皇帝都死了几百年了!”
周父看到梁芸竟然跟一个陌生男人说说笑笑,瞪大眼睛双手颤抖地指着她:“难怪我们家的娃躺在医院,你也不愿意去看一眼,原来你是勾搭上这个野男人了,你这个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狐狸精,我们家娃看上你,真是瞎了眼。”
梁芸撇了撇嘴,周文瀚说他爸妈没文化,但是她看他爸这成语用得挺顺溜的嘛。
“你儿子是什么东西,”祁晏挑着下巴,一脸嘲讽地看向周家人,“我年入千万,有房有车,学历比你儿子好,长得比你儿子好,只要是个女人都知道挑谁。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窝囊的男人,自己跟前女友分手,都已经让现任女友怀孕了,结果出了车祸还找前女友负责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说……不要脸是你们家的传家绝技吧?”
四周围观的人群早就觉得周家人演技浮夸了,现在听祁晏这么一说,顿时有人笑出了声来。
“你,你……”
“我什么我,你们家儿子没房没车,一直靠着前女友吃软饭还劈腿,真当自己是神仙下凡,貌比潘安?”
“我们家娃是我们镇上唯一考上重本的孩子,配这种妖里妖气的女人绰绰有余,什么叫吃软饭?!”周父觉得自己很委屈,他们那多少人羡慕他们周家,这个人竟然胡说八道,说他娃不好,简直不能忍!
“既然你们家有如此厉害镶金嵌银的儿子,那他出了车祸还巴着妖里妖气的前女友干什么,还要不要脸了?”祁晏嗤笑一声,“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俗话说,就算是养了一条狗也有点感情,你们全家都出来演戏了,我们好歹也该打赏一点演出费。”
他从包里掏出二十块扔到周家人面前:“就你们这演技,二十块不能再多了。”
原本还在地上打滚的周母呼地一下爬了起来,也不管身上有多少灰,只管指着祁晏破口大骂,每一句必带人类生殖器官,每一句必问候祁晏全家十八辈祖宗。尤其是他家的女性,周母对祁晏全家的女性进行了全方位惨不忍睹的言语侮辱。
因为话骂得太难听,四周看热闹的人都听不下去了,众人对周家人的好感度已经降到了负一百。
然而周母却觉得对方终于被自己犀利的言语镇住,显得有些得意洋洋,殊不知她骂人的经过已经被人拍下来,并且还放到了网上。
这段视频的名字就叫做《渣男劈腿小三,遇车祸残疾后渣男全家讹诈可怜前女友,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败坏?》。
看着这样的周家人,梁芸突然觉得自己能遇到祁大师很幸运,他拆穿了周文瀚出轨的真相,让她脱离了这样的一家人。如果婚后让她与这样的家人相处,她觉得自己肯定会发疯。
“不就是想要钱?”梁芸从包里掏出一叠钱,朝着周家人的脸上扔去,“就当是我养了一条白眼狗,看它可怜赏它的。”说完,也不管周家人的反应,转身就走。
周家人还想纠缠,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周围散开的人群,刚好堵住了他们的前路,等他们挤开看热闹的众人以后,早已经找不到梁芸的身影了。
“梁小姐,你这样也太大方了,”祁晏握着方向盘,双眼平视前方,他开车的速度并不快又很稳,“那一叠钱,怎么也有十几张了。”
“他们让我看了一场人生难得的荒诞大戏,就当是我赏他们的,”梁芸神情很轻松,甚至有些快意,“大不了就当是交了学费。”
祁晏笑了笑,打着方向盘拐了一个弯:“不过遇到这种厚颜怪,最好选择远攻方式,不要近战,因为他们有可能会因为发疯而狂化。”
梁芸被祁晏这种幽默的说法逗乐,她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希望这种处理经验,以后不会用上。”
祁晏淡然笑道:“当然,你以后肯定不会再用上。”
车里放着舒缓心情的音乐,梁芸静静听着,抬头打量着祁晏,她发现这位年轻的祁大师有很好看的侧颜,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她松开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紧绷的肩膀也渐渐放松下来。
或许,遇到祁大师,就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谢谢。”梁芸站在家门口的灯下,看着缓缓离去地汽车,微微鞠了一躬,尽管鞠这个躬对方看不见,但是她却觉得自己的腰,弯得心甘情愿。
有时候人这一辈子根本没有机会选择,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能够面临选择。她很幸运,有了选择的机会,并且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她,何其有幸。
“梁峰,”岑柏鹤从文件里抬起头,看着沉默不言的梁峰,“你今天状态有些不好,如果身体不舒服,可以休假,我不会扣你工资。”
“谢谢老板,我没事,”梁峰握紧手中的文件,“对不起,我走神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得力干将突然神思不属,岑柏鹤这个老板首先要做的不是责备,而是关心。
“没什么,就是家里的一点小事,”梁峰笑了笑,“这件事我还要感谢祁大师,如果不是他,我妹妹可能还会受伤。”
“这跟钱钱有什么关系?”听梁峰提到钱钱,岑柏鹤疑惑地看着梁峰,“怎么还要谢他?”
梁峰把事情经过跟岑柏鹤大致讲了一遍,讲完以后道:“早知道姓周的一家子是这样的奇葩,当初我宁可她恨我,也要拦着她跟周文瀚在一起。”
岑柏鹤点开梁峰提到的辱骂视频,看着里面那个女人对着钱钱破口大骂,因为拍摄者正对着周母,所以他只能看到钱钱的背影,看不到正脸。一句比一句粗俗不堪的骂语让岑柏鹤眉头越皱越紧,视频还没有看完,他就忍无可忍地关掉了。
“啪!”
耳机被扔到桌上,发出重重地声响。
梁峰第一次看到情绪如此外露的老板,整个人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岑柏鹤,“老板,你这是……”
“没事,”岑柏鹤把文件递给他,“你把这份文件复印几份,发到各个部门经理那里去。”
“好。”梁峰担忧地看了岑柏鹤一眼,可惜对方又恢复了平时那副面无表情的脸,他什么都观察不出来,于是只能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周文瀚出院后,虽然因为车祸失去了原本的工作,但由于他是名校毕业,又有几年的工作经验,即便腿有残疾,仍旧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可是当那个名为《渣男劈腿小三,车祸残疾后渣男全家讹诈可怜前女友,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败坏?》的帖子在网上大红大火以后,他就察觉在公司里很多同事在背后偷偷嘲笑他。
因为这件事,他打电话跟家里人大吵了一架,甚至隐隐觉得,如果他没有这种受尽无数人嘲笑,让他丢脸的父母就好了。他开始坐立不安,甚至只要有人发出笑声,就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谈论他。
谈论他走路时一瘸一拐的腿,谈论他那可耻的家庭,又或是谈论他脚踩两只船的事。
即便他走在大街上 ,坐在地铁里,都能感觉到周围所有人在有意无意地偷看他,嘲笑他。他坐在地铁里,听着对面三个女孩子在对他指指点点有说有笑,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都给我闭嘴,闭嘴!”
三个女孩子被吼得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后骂道:“你神经病啊,我们看笑话视频关你什么事,有病就去吃药!”
周文瀚愣住,他看着这三个女孩子手里的手机,里面确实正在播放视频。
地铁停下后,他顺着人流茫然地走出地铁口,忽然想自己是去看望女朋友的,他们已经快一周的时间没见了,她肚子里还有自己的孩子,他好不容易忙完手里的工作,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他提着新鲜的水果来到女友出租屋门外,就听到了女友与她朋友的谈笑声。
“那个蠢货还真以为孩子是他的。早知道他住的房子开的车都不是他自己的,我也不用在他身上废这么多心思,没钱装什么大款,不要脸!你说,我要不要把孩子给打了?”
周文瀚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死死掐住,心口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却一丝气也呼不出来!
原来……他被骗了吗?
脑子嗡嗡作响,脑子里有一根弦终于嘭的一声断掉,周文瀚身体无力地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在周家人找梁芸麻烦后没几天,梁芸听到了一个让她十分意外或者说惊讶的消息:周文瀚疯了。
周文瀚疯了以后,他的爸妈堵在他女友的出租屋外又哭又闹,结果导致他女友意外流产,他爸妈被警察抓了起来,他女友大出血被送往医院急救,后来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是身体却受到很大损伤,需要静养很久才能恢复。
“呵。”
梁芸笑了一声,内心对周家人未来的命运已经不再感兴趣。前男友这种东西,即便是活着,也等同于死了。
在一个本该舒舒服服睡午觉的下午,祁晏接到了老二的电话,老二在电话那头语气非常不好,似乎对祁晏有极大的意见。
“老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祁晏紧皱眉头,“你的女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几年的兄弟,没有想到……”
老二把后面骂人的话咽了下去,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祁晏看着手机,满脸茫然,对这个没头没尾的电话感到十分不解。皱了皱眉,他把电话拨了回去,老二没有接他电话。
正在这个当头,岑柏鹤的电话来了。
祁晏眉头微微舒展,按下了接听键。
第51章 你是天师?!
“今天没睡午觉?”岑柏鹤靠着椅背,脸上带着几分轻松地笑意。
“刚准备睡,”祁晏弯腰穿鞋,“你呢?”
“等下公司里有个高层会议,”岑柏鹤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下午我过来接你?”
“三哥三嫂请吃饭,怎么能让你来接我,我自己去就好,”把符篆和一支看起来格外古朴的毛笔放进包里,祁晏笑道,“万一三嫂以为我摆架子怎么办?”
“怎么会,”岑柏鹤无奈一笑,“我把详细地址发到你手机里,如果有什么问题,记得给我电话。”
“嗯。”祁晏挂了电话,从木箱里取出三只龟甲,走到屋子正中央,郑重地念了一段颂词以后,把三只龟甲扔在了地上。
“啪。”三只龟甲掉在地上,呈现出一个奇怪地摆放顺序。
“凶。”
利用龟甲占卜,源于一种很古老的方式,只是在千百年前,先辈们问吉凶前,需要把龟甲放在火里烧,他现在用的这个方法,已经简单了许多。
祁晏看着这三只龟甲,神情凝重地拿出手机,继续拨老二的电话,只可惜铃声想了很久,那边也没有人接。他皱着眉头继续打,又打了好三次以后,老二终于接电话了。
“闭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老二的语气生硬又愤怒,“连混黑社会的人都知道朋友妻不可戏!祁晏,你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嘟嘟嘟嘟……”
祁晏盯着手机屏幕,按下了三个数字。
“警察同志,我要报警。”
他跟老二几年的兄弟,老二是什么样的人,他再了解不过。如果他真的怀疑自己跟那个刘薇有什么问题,绝对不会这么冲动地跟他发火。以老二的性格,一般是跟他弄清楚事实真相后,再决定要不要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