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贵妃不可能阻拦泰安郡主跟他们一块儿过去，对方应该不可能给他们添麻烦。

张东镇有不少姓张的百姓，而素娘的婆家不姓张，而是姓郑。郑婆子的夫君早亡，她一个人把一双儿女拉扯大的，年轻时颇为辛苦，十分照顾儿子，还让女儿当丫鬟照顾儿子。

因为读书耗费的银钱多，郑婆子在嫁女儿的时候，就要了一大笔聘金，跟卖女儿似的。后来，郑婆子又瞧上素娘，认为素娘家有钱，素娘带来的嫁妆一定不少。

像郑婆子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愿意多做苦活累活，年纪轻的时候还曾经跟其他男人有过一些牵扯，被人打上门过。若不是为了担心自己影响到儿子科考，她指不定还跟那些男子不清不楚呢。

郑婆子是一个狠人，为了这个儿子可以各种牺牲，哪怕女儿嫁人之后很少回来。但她有时候还会厚着脸皮，去女儿那边讨要银子。

在素娘嫁进门之后，郑婆子就总是让素娘出银钱，就连现在住的新宅子，也是素娘买的，郑婆子身边的丫鬟，也是素娘准备的。可以说素娘为了郑家付出了很多，又是买新宅子让他们住，又是买丫鬟伺候婆母，还出银钱让夫君读书。

结果到头来，郑婆子依旧不喜欢素娘，认为她给的东西不够多。素娘的夫君也不满，认为她没有给银钱疏通关系。

江贵妃他们去郑婆子的街坊四邻稍微一问，就能问出这些事情来。

当江贵妃他们得知郑婆子原来是这么一个人之后，脸都黑了，这对母子用的全是素娘的东西，怎么还好意思不满，那郑婆子还意思在外头说素娘的不是。

“在素娘死前的前一段时间，还听她说要考女部呢，谁成想……”

“你们可要小心一点，别被郑婆子打出来。”

“听说郑婆子已经打算把她娘家侄女说给她儿子了，这儿媳妇才死几天啊。”

……

那些人就没有几个说郑婆子好的，郑婆子是一个极为小气之人，从来就只允许她占别人的便宜，不允许别人占他们家的便宜。郑家跟街坊四邻的关系也不大好，有个别的关系还差到极点。

贾惜春很想为那些街坊四邻鼓掌，不用她下精神暗示，那些人就说出来了。她本来想要是没有人说郑婆子的不好，她就得安排人了。没成想郑婆子跟这些人的关系差到这个地步，关系一点都不好啊。

“有了后娘迟早会有后爹。”贾惜春感慨，“就郑婆子这样的人，她的侄女又能好到哪里去。若是她娘家有钱，之前就不是让她儿子娶别人了，她现在嫁过去，就用别人的嫁妆，虐待别人的孩子。”

那孩子就可怜了，而贾惜春已经答应帮助素娘，让她的一双儿女去她父母那边，若不能去，那就让他们单独住在外头，不跟素娘的夫君住在一块儿。

素娘的孩子大的也有七八岁了，小的才两三岁。古代的七八岁的孩子应该已经懂不少事情，若是跟那个大的孩子说一说，兴许还能说得明白。跟父亲住在一起，迟早被后娘虐，亲爹也变成后爹。

实在不成，就让那孩子见见他亲娘，总能让那孩子带着妹妹住在外头。

贾惜春思考这一件事情的可能性，小孩子很难护住财产，得看奴仆忠心不忠心，所以还是得素娘的娘家人看着。

“搬出去住就是了。”江贵妃到底在宫中多年，瞬间就明白贾惜春的意思，接着把话说下去，“送他们去他们的外祖父外祖母那边。哪怕父亲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到底是杀母仇人的儿子，这父亲还得娶其他人呢。”

江贵妃不喜欢宫斗，她早年怀的孩子就是被宫斗给斗没了的。但她身在后宫，不斗又不行，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江贵妃等人到郑婆子家时，只见到了郑秀才，郑婆子被县衙的人给带走了，而他的一双儿女已经被妻子的父母接走。素娘的父母到底不忍心，特别是在得知女儿可能是被郑婆子害死的，他们就更不可能让外孙和外孙女待在郑家，就把孩子接过去了。

贾惜春看到了飘在空中的素娘，素娘朝着贾惜春行了行礼，“我父亲已经把孩子接过去了。”

素娘眼睛微红，她本以为父母不愿意搭理她，可能还得让泰安郡主去说说，没想到父母这么快就过来把孩子接过去。这让素娘更加心酸，都怪自己当年没有听父母的话，执意嫁给郑秀才。

贾惜春见素娘红着眼睛，没有再去看她，不能让人发现她一直盯着空空如也的地方看着。

“既然如此，那就去县衙吧。”林黛玉开口。

一旁的陆少华上前，一脚踹飞了郑秀才，这样的人渣也好意思活着，还想着再娶妻，真真是让人气愤。

“不好意思，刚刚控制不住自己。”陆少华抱歉地看向郑秀才，“不会是你的妻子死不瞑目，控制了我吧，真是可怕。”

“……”贾惜春转头看向陆少华，这一位踹的真真是极好的。

素娘见到这一幕之后，她知道那位大人没有察觉到她，对方是故意那么说的。她现在看到夫君被踹，一点都不心疼，她已经对他死心了，在她死后，婆婆跟他说娶填房，他那么快就答应了。

他不曾把她放在心上，就是想用她的银钱吧，素娘不禁如此想。

第138章 锋利的匕首

院子里，郑秀才被踹飞在地, 贾惜春上前又踢了郑秀才几脚, 普通的用力踢, 没有用修为的踢。像郑秀才这种穷书生, 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懂得赚钱, 顶多就是抄抄书，帮人写写家信。

可通过素娘的描述，这一位郑秀才跟素娘成亲之后，就没有赚过什么银钱, 花起钱来倒是大手大脚。自己赚钱的时候知道赚的艰难, 别人赚钱就不艰难了么。

郑秀才这样的就是一个大渣男, 什么都用妻子的，又不为妻子考虑，天天就想着他自己, 自私自利。

“听说你还把你妹妹当丫鬟使用呢。”贾惜春多踹了郑秀才几脚, 有这样的哥哥, 还不如没有这样的哥哥，就跟一个吸血鬼似的。好在她妹妹的夫家没有太过计较，妹妹也知道赶人。

否则就郑秀才这样的, 早就害死他妹妹了。实在熬不住的，就直接去死了。当然，也有那种认为自家哥哥超级厉害的，想着自家哥哥读书以后, 自己就能跟着享福，还让夫家一起出钱，从夫家刮钱的。

这个的女子迟早被夫家休离，除非那女子嫁的也是想占便宜的人家。要想占便宜的人家，也不可能一直出银钱的，过了之后，那女子也会挨打。

所以说郑秀才这种人，对妹妹不好，对妻子不好，对母亲好，那也是因为读书人，得讲究所谓的孝道。加上郑婆子一心为郑秀才，郑秀才也就会讲究一下孝道，其他人对于郑秀才而言，就是能不能利用的。

“你……你们……”郑秀才怒视贾惜春他们，“我是秀才，有功名在身……”

“有功名在身如何？你这样的，很快就没功名了。”贾惜春回答，“拿了别人的，就该吐出来。”

素娘的嫁妆可不能让这等渣男去养填房，再养填房的女儿。这房子也不是郑秀才的，他就不应该再继续住在这里。

“你们……”郑秀才被踢了几脚，浑身上下都疼，他本来就是一个柔弱的书生，哪怕以前家里穷的时候，也是被郑婆子各种捧着，现在被踢疼了，表情都扭曲了。

“你有功名在身，不能打是吗？”贾惜春挑眉，“不用再强调了，你这样的书生，要是真的当官了，也只会是一个贪官。”

说完之后，贾惜春就看向江贵妃，“这样的人就应该多揍几次，说什么男主外女主内，就这样的人，天天花妻子的银钱。要是妻子出去赚银钱，还会说妻子不守妇道。”

“这倒是，我家那位还想说，被我打了几鞭子，什么话都不敢说了。”陆少华点头，女子出来做官，就有那些男子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大致就是她们这些女子不守妇道之类的，认为她们就应该待在内院。

江贵妃听后，若有所思，泰安郡主说的这种情况应该不是少数，总有一些人想占女子的便宜，又说女子的不是，女子过得很艰难。可从小就受到三从四德教育的女子，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又有几个女子能跟陆少华这样，能鞭打夫君，婆家还没有意见的。要是婆家没意见，陆少华就不可能等到十八岁才嫁人，更不可能嫁给薛蟠那样的纨绔子弟。

江贵妃不认为薛蟠那样的人配得上陆少华，可惜又没有其他男子愿意要陆少华。所以这一位优秀的女子，就只能嫁给薛蟠那等人，好在薛家也是用心想要让薛蟠改过自新，才让陆少华那么折腾。

“打吧。”林黛玉开口，“薛家姐姐也是一位心思通透之人，她们对你的行为，必定没有什么怨言。”

林黛玉跟薛宝钗接触的少，但她大约知道薛宝钗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女子一点都不比那些贵女差，可惜薛宝钗生在商户家，就注定了很多事情，她必须顾及薛家，顾及薛蟠。

一个女子若是没有可靠的夫家，在婆家也很难过得好。可以说薛家要是没了，薛宝钗的事情也不可能过得多好。

没有人去管地上的郑秀才如何，这等人就是仗着有一个什么事情都替他扛着的母亲，他根本就不管那些事情。就算出事了，也不用他扛着，他的母亲会扛着。

出了郑家之后，贾惜春就没打算跟江贵妃一行人一块儿走，她不是女部的官员，没有必要一直跟着。这些人必定不可能让县衙草草了事，也不可能让丫鬟奴仆顶罪。

贾惜春看得出来，江贵妃想要真正做事，那么对方就一定会处理好素娘这一件事情，还会让恶婆婆的罪行暴露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婆婆有多么凶恶，郑秀才又多么无能。

这一件事情不是女子的错，也不能被那些男子说是女子不守妇道，认为女子没有三从四德。素娘已经做到那个地步，养着郑秀才跟他娘，这已经做得很好了，万没有夫君一直不赚银钱，一直花妻子银钱的道理，郑秀才又不是入赘。就算是入赘，也没有这样的。

贾惜春跟他们分开之后，就去素娘的父母家里，看看她的两个孩子。

素娘的兄长已经成亲，有了妻儿，好在她嫂子是一个性情温和又不多计较的女子，在公公婆婆把孩子接回家之后，那位嫂子也安排了住的地方，让人过去伺候他们。

不用别人说，那位嫂子就知道该怎么做，自己就跟公公婆婆提出让那双孩子住在家里头，养大他们，家里不缺那两双筷子。

素娘的父亲姓张，算是张东镇上的大姓人家，家里也富贵。张父当年就想给女儿说个好人家，让她衣食无忧，让她能幸福地渡过一生，却没想到女儿看上一个穷书生。

张父不是瞧不起穷书生，而是调查之后，发现郑婆子脾性不好，而郑秀才也不像是一个努力向上的书生。哪里有书生把妹妹当做丫鬟使用的，长那么大了，也不知道想办法赚钱。

若是一个品性好的穷书生，女儿要跟他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偏偏那是一个有问题。然而，女儿偏要嫁，外面又有了流言，不能再给女儿说其他的亲事，就只能成群他们，张父就多给了一些银钱，还给了宅子，给了铺子。

谁成想，即使他给了这么多，郑家人依旧没有变好。

张父瞧着泰安郡主，红着眼睛，他气啊，“素娘这样，那是她咎由自取，就是苦了孩子。”

“是啊，就是苦了孩子。”张母看着外孙和外孙女，就觉得女儿怎么就那么傻，难道女儿平日就没有发现郑家人对她不好吗？陪嫁过去的丫鬟婆子都说了，郑家人对她没有那么好，怎么她就不懂得带着孩子和离呢。

至于张家女的名声，女儿早年硬是要嫁给郑秀才的时候，就带累了张家女的名声，他们现在也不差这一点，重要的是人活着。

贾惜春看着张父张母如此痛苦，再看看飘在空中的素娘。素娘现在再后悔都无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人鬼殊途的，素娘不能再照顾孩子，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把嫁妆要回来，就给她孩子吧。”贾惜春朝着那对兄妹招招手，“我呀，也没有什么东西好送给你们的。这两串佛珠手串你们戴着，还有这块玉佩，若是你们他日遇上不能解决的问题，就拿着它去泰安郡主府找我。”

郑向南，素娘的大儿子，七岁多快八岁，他紧紧地抓着玉佩。虽然他不大，可他听明白贾惜春的话，外祖父之前就跟他说了一些事情，他和妹妹不能再回到父亲的身边，他还知道是祖母害死他母亲的，他和妹妹以后就得住在外祖父这边。

他从小就跟在母亲的身边，母亲教导他读书习字，父亲总是忙着读书说要科考，还总找母亲要银钱。祖母动不动就在院子里说母亲的不是，还喜欢在他的面前说母亲的不是，说母亲抓着银钱不放手。

郑向南都知道，母亲没了，他得照顾好妹妹。妹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

“还不谢谢郡主。”张父示意外孙和外孙女跪下。

“不必了。”贾惜春起身，那个小妹妹现在才两岁多，走路都还摇摇晃晃的，跪什么跪啊，“好生照顾你妹妹吧，你妹妹日后就得靠你了。”

贾惜春看向那个小女孩，他们应该还是得自立门户，万一郑秀才以后想插手这对兄妹的婚事，那也挺糟心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郑秀才做主，别人还不好说，所以这一件事情也得解决。

不过女部刚刚成立不久，这年头也没有法律规定如何判决孩子的归属权，都默认是男方的。就算孩子住在女方这边，男方依旧有权决定孩子的亲事。

所以还是得推动律法的改进，这一件事情就得看江贵妃她们的了。贾惜春一个人撬动不了那么大块的石头，威烈将军府也早就落魄，现在刚刚起来，也承受不了这么大事件。

贾惜春没有只顾虑到自己，也没有想着牺牲威烈将军府。要是她太冒进了，受伤害的就是威烈将军府。而女部有了不少女官，那些女官在有了权势之后，想的一定越来越多，有了权欲，就会想着给女人争夺权利。

要是不给女人争夺权利，那些女官也很难继续做下去，因为那些男子会一步一步地把她们逼进死胡同，直到她们放弃做饭。

女部里面的官员，有世家的，有官员之女，也有平民女子。底层的女子知道女子更多的艰辛，而权贵之女想要获得更多的权力，两个社会层次的女子迟早能达成合作关系，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一个想让女子过得更好，一个想要权力，也正好。

“保重身体，安心读书，日后才能给你妹妹撑腰，让她不被夫家欺负。”贾惜春说完这些，便离开了张家。

郑向南转头看着贾惜春离去的背影，她是郡主，就是那个带着佛珠手串出生的泰安郡主。

这一刻，郑向南牢牢地记住了贾惜春，他希望以后还能见到她。他会努力读书，科考上，等到那个时候，他能为妹妹撑起一片天空，也能出现在泰安郡主的面前，他一定努力不拿着玉佩去找泰安郡主帮忙的，他要努力。

贾惜春没有管那么多，她又在张东镇的客栈住了一个晚上。让素娘给郑向南托梦，把她藏着的东西告诉儿子，也让儿子好好读书，别去怨恨他父亲。

素娘不是不恨郑秀才，而是没有必要让儿子憎恨郑秀才，子不言父过，也不宜总是用仇视地目光看着郑秀才。哪怕事出有因，可时间长了，外头的人就会淡忘因，而只记得郑向南仇视郑秀才，那些人就会说郑向南的不是。

一双儿女没了母亲，也相当于没了父亲。素娘必须多做打算，为孩子思虑得周全一些。

“郡主，我也该走了。”素娘给儿子托完梦之后，就来到客栈跟泰安郡主告辞。她没打算去看恶婆婆的下场，也不打算看郑秀才的下场，她知道女部的官员一定会秉公执法，绝对不让她婆婆逃脱。

她是想看着一双儿女长大，可她到底不是这世间的人了，不宜一直留在这世间。

因为害怕兄长和嫂嫂不满，素娘还特意去看了她兄嫂，随后又想，儿女要长久住在这边，要是兄嫂有意见就有意见吧，这也总比儿女跟着郑秀才好。何况，她兄嫂这些年对她也多有照顾，哪怕父亲让她少回去，嫂子遇见她时，也会打招呼，让她去家里。

素娘能感觉到她的嫂子是真心好，她的父母眼光确实不错，是自己眼瞎，当初看上郑秀才，不听父母的话。

“去吧。”贾惜春点头，开了鬼门，让素娘去地府。

古代的女子就是苦啊，一直待在深闺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其实人都有好奇心，特别是那种总是没有出门的女子，对外面更充满好奇，一旦被勾起好奇心，就容易有叛逆心理，认为自己看到的才是对的，也容易轻易爱上别人。

素娘这种就属于父母疼宠，家里又没有什么庶子庶女的，没有宅斗。这就导致素娘聪明归聪明，端庄大方归端庄大方，但还是容易傻白甜地被骗，轻易就喜欢上一个男子，为了一个男子要死要活的。

人啊，一旦遇上所谓的爱情，智商就容易下降。要是放在平时，她一定会知道那是错的，可是爱了之后，哪里会去想错不错，就想那都是对的。

贾惜春无奈，古代还有一种女子，就是想着嫁给读书人，以后就能做官夫人，却不知道人家只想用你的银钱，没有想着要你这个糟糠之妻。素娘想的是爱，不是什么官夫人，却也栽进去了。

每到这个时候，贾惜春都想拍拍胸口，感谢穿越大神，没有让她成为普通的女子，还让她能修炼。否则她估计只有上吊自杀的份了，她过不来跟其他女子争夺一个男人的日子，也过不来一直为一个男子付出的日子。

真的，贾惜春认为要是自己是一个普通的穿越女，在学校学的早就还给老师了，就算没还给老师，那也没用。她在这个古代，发明不了电，制作不了纸张，刺不了绣，弹不了古筝，下不了地……很多东西都不会，很难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