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1 / 1)

余平道:“虽然姚长史是太傅,但毕竟您是君,姚长史是臣,您实在不需要对他做什么解释。”

李顼摇摇头,“还是不妥当,毕竟是驳了父皇与王皇后的面子,孤慢慢地冷待疏远镜明,等他自己明白过来,主动离开,这样对大家都好。”

余平道:“那田镜明倒是个硬骨头,您已经表示的这么明显了,他居然还能沉得住气,只每日在书房中抄书,任凭别人怎么说风凉话,他仿佛都听不到似的。”

李顼吃了一惊,“说风凉话,还有谁?”

余平自然不会说自己,只是随便说了几个人名,李顼道:“不可,不可啊,若是田镜明去父皇与皇后面前告状,那该怎么办?”

余平笑道:“他那个耿介的性子,当不会去告状的,而且没有凭证,谁会相信他?”

李顼松了一口气,叮嘱道:“以后切不可做的太明显了。”

这时,田显进来禀告道:“陛下,董姬夫人给人送汤来了。”

余平想要回避,李顼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回避。”

董姬带着侍女进来,给太子与余平行礼,余平不敢受,以夫人称之。董姬掩嘴而笑,道:“余舍人,妾何德何能当得起您这一声夫人?”

董姬是太子爱妾,心机颇深,她是故意这么说给太子听的。她现在无子,不敢肖想太子妃之位,但是太子良娣之位还是很有希望争取。

董姬侍奉太子喝过汤之后,带着侍女离开。李顼道:“董姬柔顺乖巧,秉性贤淑,孤打算封她为良娣。”

余平笑道:“这是喜事,殿下身边能有这么一个知冷识热的人,想来姑母在天有灵,也该感到欣慰。”

李顼感叹道:“母后过世已经八年了,虽然宫中大多数已经将她遗忘,但孤仍然时时都会想起她的音容笑貌。”

他想起自己的胞妹徽鸾来,心里不由得叹气,母后去世时,她还小,大概早就忘记母后长什么样子了。

余平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跟太子说:“殿下,臣有件事不得不跟您说。”

李顼看着余平,想起自己的母亲,脸色更加和蔼,问道:“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余平红着脸说:“您赐给臣的那名歌姬,如今她有孕了,臣实在是对不起公主殿下。”

李顼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还没过门就当母亲,他训斥道:“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这很伤鸾儿的面子。”

余平跪下来请罪,“臣知罪,只是事到如今,那歌姬怀的毕竟是臣的骨肉,臣实在不忍心啊。”

李顼责怪了他一通,还是要跟他想办法,不然闹到父皇那里,余家人面上不好看。他说:“你将那歌姬远远地打发了吧,给些钱财让她防身,或者日后重新嫁人都不妨的。”

“可是,臣的孩子……”

“你与徽鸾成婚后,以后还会有孩子,那才是正经的皇亲国戚,舞姬生的那算什么,难道你想让父皇知道后惩罚你吗?”

余平面色苍白,急忙摇头,想起那那千娇百媚的歌姬,心中两难。李顼看他的样子,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先送走罢,等孩子长大后再认亲也行。”

☆、第 138 章(捉虫)

138 第 138 章(捉虫)

李顼很喜欢余平这个表弟, 因而才送了歌姬给他,却没想到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来,不过在他眼里歌姬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玩物,他赏赐歌姬给表弟跟赏赐一块玉佩没有什么差别。

余平知道事情无法再挽回,只能硬着心肠把那歌姬远远地打发了,伤心了两日。李顼为了安抚表弟,又赏了一个歌姬给他,只是万般叮嘱他不可再闹出什么丑事来, 余平自然是乖乖地答应下来。

田镜明做太子舍人不得力,但他知道他跟随太子办事是因为陛下要使皇后与太子关系亲密。田镜明只能硬着头皮忍下来, 可这一切都瞒不过母亲王淑的眼睛。王淑遣了侍女将儿子请过来说话。田镜明参拜过母亲后, 默默地坐下一旁聆听母亲教诲。

王淑却不像往日那样叮嘱他侍奉太子谨慎勤勉, 而是关切问道:“镜明,为娘看你这几日都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事情?”

田镜明不愿意母亲担心, 否认道:“孩儿一切都顺遂,没有什么事情。”

王淑眉眼一挑,问道:“可是你弟弟闹你了?”三子一向顽皮,很喜欢闹他哥哥。

“没有,三弟现在越来越懂事了。”

王淑想了想,家里不可能有什么事情, 那必定是外头的事情了, 她笃定地说:“是太子府有人给你气受了吧?”

田镜明不是会撒谎的人,只能委婉说:“太子府是有些人不喜孩儿, 但母亲不要担心,孩子自会处理。”

王淑叹息道:“凭着你的身份在太子府当不会有那不长眼的人给你气受,”她眼里精光一闪,“除非是太子给你气受。”

“母亲不必担忧,孩儿自会解决。”田镜明忙说。

王淑道:“你的性子为娘了解,宁可委屈着自己,也从不愿意多事。陛下疼爱皇后与幼子,太子若不是个心胸坦荡的,自然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你又如何能解决?”

田镜明眼睛酸涩难挡,他是家中的老二,不比大哥能得到父亲的看重,三弟能得到母亲的疼爱,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忽视的那个,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多心的人,母亲其实是很疼爱他的。

王淑道:“咱们不仗势欺人,但也绝不受这些委屈,你这几日先称病在家中歇着,其他都交给为娘。”

“母亲,您不必……”

王淑摆摆手,道:“母亲心里有数,你不必再说。”

过了几日,王淑进宫探望皇后,便把儿子的事情都给妹妹说了,“太子是君,我镜明受点委屈本来也没什么,可是现在连太子府的那是宫人太监们都敢给镜明脸色看。”

太子失母,出宫开府后跟陛下的关系不可避免的会疏远,忧心兄弟们夺了他的地位,这是人之常情,王沅并没有王淑想象的生气。在这宫里这么多年,她早已经学会了面对任何事都从容平静。

王淑问道:“事到如此,镜明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王沅道:“镜明再在太子府侍奉太子也没什么意思了,你回去后让镜明给陛下上书,就说才疏学浅,想要去外地游学。姚大舅父在江都讲学,镜明可以去舅父那里。”

王淑犹疑道:“这不太好吧?”儿子现在已经是太子舍人了,王淑可不太想她变成白身,她只是想让皇后跟陛下提一提,给镜明封个官职,只别在太子府任职就可以了。

王沅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大姐,镜明还小,出去历练几年未必不是好事,总是待在这长安城靠着外戚的余荫过活并不是一样好事,而且这样还好给陛下解释,难道就直接说镜明在太子府待着不痛快,想要挪地方吗?”

王淑脸红,急忙否认,“我没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就好,”王沅道,“再过几年,镜明再回长安,只要有真才实干,还怕没有前途吗?”

王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娘娘 ,夫君的意思跟你差不多,只是不舍得镜明离开长安。”

王沅拍拍她的手,道:“我知道你是慈母心肠,但镜明是男孩子,男儿志在四方,你就放心让他出去吧。”

王淑点点头,笑道:“这几年下来,我倒觉得你比我更像长姐了。”

王沅打趣道:“这是你的运气啊,有夫婿疼爱,在外也有我这个妹妹保驾护航,你只需要好好过日子就行。”

王淑心疼妹妹,道:“世人都只看到皇后的表面风光,可是私下里却有数不清的烦心事。沅儿,看着你从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到现在的处变不惊、游刃有余,姐姐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当然是为我高兴啊,”王沅道,“我愿意让自己活得清醒明白些,如果有一天,我能不靠着陛下,只依靠自己就能很好的活下去,我会更高兴呢!”

好吧,她说这些王淑就听不太懂了,在她眼里,丈夫与孩子就是女人的天,而女人只需要活在男人的羽翼下,相夫教子就可以了。

……

孟昭姬的长篇巨著终于完成,她将此书命名为《贤妇集》,进献给皇后。王沅拿到此书时,与公孙柔嘉一同观看。不得不说,孟昭姬确实饱览群书,是个极其有才的女子,在书中将众多女子的故事娓娓道来,既把故事写的生动,还能有理有据的阐述自己的观点。书中不止有贤后贤妃、士人之妻,还有普通百姓之妻,全书共五卷,可以算是一部妇女的列传了。

公孙柔嘉都惊叹道:“孟氏耗费大量精力著成此书,非常人所不能及。而且历朝历代,很少有人专门为女子立传著书,如此一来,可将这些贤妇们的事迹都流传下去,让后世的女子都知道她们。”

王沅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这书还需要修改一番才能传世。”

贤妇传中有讲女子的贤、德、勇、智、贞烈,最后一卷则是讲述历代祸国殃民的奸妃妖女,例如妹喜、苏妲己、褒姒之类的,但是在阐述自己观点时,认为商周灭国都是因为这些女子所致。王沅却是不这么认为,她对公孙柔嘉说:“孟母三迁这个就很好,但是后面有些我不认同,就拿这纣王来说,他本就贪图享受、荒淫无度,就没有苏妲己他都会亡国,贤明的国君是不会这样的。”

公孙柔嘉建议道:“那就让孟氏回去修改。”

“嗯,还有这些什么守节,从一而终之类的也要删掉。”

王沅召了孟昭姬进宫,她与公孙柔嘉见了她,直言有些内容需要她去修改,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或者用皇后的身份去压她,但是没想到孟昭姬柔顺地答应下来。

孟昭姬也是有苦难言,她长兄忤逆父亲,被剥夺了官职,母亲过世,父亲卧病在床,已经致仕。孟兄自觉无颜面在长安待下去,于是想要带着家人回弘农老家,孟昭姬不愿意跟着一同回去,上书给太子,请太子帮忙,让她能进宫修书。李顼知道父皇不喜孟家,好言安慰了孟昭姬一番,并给她赏赐了许多财物,但其他的事情肯定是不可能了。

孟昭姬只能把希望放在皇后身上,她本就是善于变通的人,如今的王皇后与余皇后的性子截然不同,也不是余皇后那种清高自傲的个性,她自然要迎合王皇后。《贤妇集》本就是初稿,按照皇后的意思去改,也未尝不可,皇后肯用她,证明她是有用途的。她做的令皇后满意了,日后才能有其他的作为。

公孙柔嘉道:“我一直以为你不喜孟昭姬,怎么现在反而要用她?”

王沅笑道:“孟氏有才有野心,只要能够控制她,就能让她为己所用。你只看她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韧劲儿,还有什么事情她不会去做?大多数女子不过是求能嫁给好夫婿,生几个儿女,过此一生。这孟氏却与常人不同,著书立说,把自己当男人看,对名的渴求胜过一切。”

公孙柔嘉颔首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她看看漏壶,问道:“都这个时候了,徽君怎么还没有下学?”

王沅道:“可能是去宣室殿了,那里有小池塘,最近徽君、徽鸾她们迷上了钓鱼。”

公孙柔嘉笑道:“看来是徽琰邀她们去的,小姐妹们感情这么亲密,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珣儿吧,这个点他应该是睡醒了?”王沅建议道。

“好啊。”公孙柔嘉也很喜欢胖乎乎的李珣,正待跟着王沅一起去看来,突然南薰殿一个叫做百谷的侍女急匆匆地过来,行过礼后说:“娘娘,老夫人在宫外求见。”

这不是嫔妃亲眷进宫探望的时候,为何母亲会突然进宫求见,公孙柔嘉有些诧异。王沅不等她开口,道:“拿着我的令牌,去迎老夫人进宫吧。”

公孙柔嘉道了一声多谢,带着百谷匆匆离开。

☆、第 139 章

139 第 139 章

公孙柔嘉回到南薰殿, 立刻派人去接母亲。公孙夫人看见女儿,那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公孙柔嘉扶着母亲坐下,然后问道:“娘,您别只是哭,先告诉女儿什么事?”

公孙夫人擦擦眼泪,哽咽道:“女儿呀,你大哥他被关押起来了。”

“大哥他不是在广陵国担任郎中令吗?”公孙柔嘉吃了一惊,问道。

公孙夫人回道:“广陵王施巫术诅咒陛下, 被广陵国相向陛下告发。陛下派人将广陵王及其子,连同广陵王亲近的臣子们都关押在廷尉狱, 现交由廷尉审讯。女儿, 你在宫里就没有听过此事吗?”

公孙柔嘉道:“这是外朝的事情, 宫里还没有传开来。娘,御史大夫那边是怎样的情况?”

公孙夫人直叹气,“我去找过了公孙大人, 但是他说这些都是陛下的意思,他实在无能为力,不肯为你大哥在陛下面前说话。自你没有当上皇后,那一家估计觉得我们家没什么用了,再也不似往日那般热络。”

公孙柔嘉问道:“您去廷尉狱探望过大哥吗?”

公孙夫人道:“这是大罪,根本不让人探望。你大哥人品端方, 那是公孙大人都夸赞过的, 必定不会参与到广陵王巫蛊之事里。”

太宗皇帝晚年,哀思太子被奸人江不疑够馋行巫蛊之术, 太宗震怒,其后果惨烈无比。公孙夫人哀哀哭泣,唯恐自己的儿子折在里面。

“女儿,你去求求陛下吧。”公孙夫人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恳求女儿。

公孙柔嘉心里挂念兄长,安抚母亲说:“娘,我会想法子的,您先别担心。”

公孙夫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紧握着女儿的双手,“好,好,娘都听你的。”

待送走母亲,公孙柔嘉面带愁容坐在榻上,百谷建议道:“娘娘,您不如先去皇后娘娘那里探探口风,广陵王这事嫔妃知道的不多,皇后娘娘或许知道一些。”

百谷是粟米出嫁后,被提拔上的宫女,公孙柔嘉平时很信重她,百谷绞尽脑汁为自己娘娘想法子。

公孙柔嘉道:“这毕竟是我的家事,还是不要告诉皇后了,免得她为我烦忧。”

“娘娘,”百谷急道,“皇后娘娘身份毕竟不同,让她去求陛下,大公子被释放的可能性还大些。”

“你别说了,”公孙柔嘉摆手,“我与皇后真心相交,我是不可能借着情分让她去向陛下说情,没得连累了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并不想去麻烦王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