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1)

齐夫人使劲推着女儿出去,“娘不许你死,你好好活着,你还有徽琰,不要怕,爹娘在天之灵会保佑你。”

“娘!”冯皇后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己,茜草与兰草扶着她才能勉强站立。

齐夫人松开她的手,道一声:“保重!”然后背过身去,偷偷哭泣,不再看冯皇后一眼。

☆、第 119 章

119 第 119 章

李湛下旨, 冯熙嫡系除了冯皇后之外,其他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部被处死。再加之牵扯进冯氏谋逆案中的其他人,有被赐死的,也有被判徒刑的。冯家盘踞朝堂近二十年,势力盘根错节,遍步朝堂,长安城的官吏们多与冯氏有交,人心惶惶, 唯恐被冯氏牵连。

始元十年,三月初四, 冯家行刑。冯尧与冯舜腰斩, 冯氏其他人皆弃于市。丞相长史姚彦上书李湛, 道:“冯氏谋逆牵连甚广,现如今已牵连了数千户人家。陛下,臣建议以冯氏行刑之日为期, 所有被冯氏牵连的人,还没有被报官审查的,全部赦免他们,一来是为了朝堂的稳定,二来,也是最重要的, 向世人展现陛下的宽和慈悲。”

乐陵侯石坚附议:“陛下, 臣赞同姚长史所说。”

只有魏相不以为然,魏相素来不赞同冯熙, 更加不喜冯氏的骄纵恣肆,但姚彦与石坚的理由充分,他不好反驳。

李湛从善如流地接受了他们的建议,“两位爱卿言之有理。若是因为冯氏之事动摇国本可就得不偿失了。”

三人齐声道:“陛下英明!”

魏相另外有事情来禀告李湛,道:“冯氏谋逆罪不可赦,臣以为应当将罪人冯熙之墓迁出太宗皇帝的茂陵。”

李湛沉思了半响,道:“不必了,冯熙在时对大周忠心耿耿,功不可没,而且冯尧、冯舜犯事时,他早已经过世,此事与冯熙无关,他的陵墓不必从茂陵迁出。”

魏相见李湛的语气坚定,不好再说什么。

三人一同从建章宫出来,魏相冲着石坚与姚彦拱拱手,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开。石坚呵呵笑道:“魏丞相太过耿直,哈哈。姚长史,你家的马车还没有过来,不如老夫送你一程。”

姚彦却觉得魏相刚才所为太过了,他对石坚说:“多谢您的美意,下官有份奏折留在了建章宫,要折回去取。”

石坚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那你去吧,老夫先走了。”

姚彦重新回了建章宫,李湛道:“长史还有什么事情?”

姚彦郑重地说:“既然陛下无意追究冯熙,那么陛下不如把这件事做的圆满些。冯熙直系都已经伏法,无人奉祀,陛下何不为其增加供奉陵户五百家?”

李湛不语,姚彦继续说:“冯熙是太宗皇帝任命的辅政大臣,而天下人都知道陛下是冯熙迎立的,陛下,冯熙实乃对您有恩。您厚待冯熙,更加能让天下人臣服于您,而且冯家势力已经铲除,死后的殊荣再盛,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李湛心悦臣服,“长史说的有道理,幸得长史提醒朕。”

姚彦说完正事准备告辞,李湛突然问道:“朕在民间时,曾与长史之妹夫王翁结识,王翁为人仗义疏财,也是个难得的人。”

姚彦想起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妹夫,在皇帝的嘴里居然成了难得的人,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李湛道:“王翁之女惠妃也是心性舒朗的女子。”

提起外甥女来,姚彦的脸色好看多了,道:“惠妃年幼时在臣家中住过一段时间,臣也曾教过她读书识字,她是个聪慧善良的好女子。至于妹夫奉光,臣与他性子不投,很少来往。”

李湛颔首,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朕几乎没有听王翁提过长史。”

在姚彦眼中王奉光那就是个不学无术、不事生产的人,自己妹妹与他太不相配。只是君子重义,上辈人定下的婚事自然要遵守。他说:“臣与妹夫志趣不投,所以不好勉强。”

李湛很能理解,王翁算是市井之人,而姚彦则是指正统官大夫出身,说不上谁好谁不好,只是不是一路人。

冯家谋逆的事情尘埃落地,李湛不追究与冯氏牵连的一部分人,同时宽待冯熙的事情赢得了朝野内外的一致赞同,甚至有人拿他同前朝贤明的帝王相比。冯清芬被废除皇后之位,出家为道姑。李湛将她从掖庭迁到上林苑昭台殿居住。现在后宫的事务暂时由王沅与张丽妃代管。

两人见过皇后宫官,冯皇后治理后宫不同于余皇后,余皇后过于倚重孟昭姬,其他人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冯皇后讲究制衡,中少府、大长秋、中太仆各司其责,互不干涉,三个职位全部任用宦官。王沅与张丽妃都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很有默契地按照冯皇后原来的那套规矩处理后宫事务。至于皇后所属的卫尉,因为现在椒房殿无主,所以被李湛收回了。

这日,两人商议完宫务后,张丽妃笑道:“沅儿,今日可有时间,不如去我殿里坐一坐?”

王沅婉拒道:“多谢你的好意了,只是我今日还有事情。”

张丽妃追问是什么事情,王沅笑了笑没有回答。

待王沅走后,张丽妃突然问身边的侍女,“杨花,你是否觉得惠妃与本宫生分了?”

杨花据实回答道:“是有些,不过娘娘,奴婢真心劝您,不要把惠妃看得太重,毕竟惠妃的至交好友是公孙修容,您就算是对她再好,她也不会对您掏心掏肺的。”

张丽妃失笑,“呵,本宫从未任何人掏心掏肺,又怎么会希望有人同样对我?惠妃么,她与公孙修容关系好,那是因为没有经过考验,眼下就有一道难关,她们能过了这关才好。”

杨花不解,问道:“娘娘,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丽妃指了指椒房殿的方向,道:“那里还空着一个位置呢,谁不想往上爬?”

连她自己对那个位置动心。张丽妃之父张武告发冯尧、冯舜谋逆,不但从冯氏案中脱身,而且还被陛下封为平通侯,还被升任太中大夫。张武得到陛下的赞赏,张丽妃的心开始蠢蠢欲动,她也是有资格当皇后的呢!她只生了三公主,日后做国太后肯定是没指望,现在有个新的机遇放在她面前,只要她当了皇后,就算她没有儿子,太子登基后为着孝道也要尊敬礼遇她。

杨花看着自家娘娘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来,突然顿悟,原来自家娘娘也在肖想椒房殿的位置。

张丽妃心里畅想一番,心情大好,扶着杨花的手,道:“走,咱们去看妘儿去写字。再过两年她也要去鸣凤阁读书了,她与其他公主们年纪差不多,最好就从现在开始学起来,以后入了学,才能超过几个姐妹们,让陛下另眼相看。”

杨花笑道:“在奴婢看来,宫里一共五个公主,哪个都比不上咱们蕙草殿的三公主,小小年纪,又知礼又乖巧。您还记得过年那会儿,三公主照顾五公主吃饭,陛下见她小小年纪就知道疼爱体贴妹妹,还夸了三公主好几句。”

提起女儿来,张丽妃满脸都是笑容,点点头,道:“是啊,后来陛下还让张让送了一块上好的玉佩过来给妘儿,谁都比不过我儿乖巧招人疼爱!”

……

王沅带着采青回了明光殿,金桂迎出来,道:“娘娘,公孙修容来了,现在书房教五公主读书,鼠尾姐姐在伺候。”

王沅换了一身衣服,去了书房,在门外就听见徽君的读书声,她伫立,静静地听了片刻才推门而入。

徽君放在书,扑进她的怀里,“娘,您去哪里了?徽君天天早上起来都看不见您。”

王沅苦笑,现在她每天的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椒房殿与张丽妃处理后宫事务,所以徽君才看不见她。她抱起徽君来,耐心地给她讲道理:“徽君,你看你每天都要写两页大字,娘每天也有事情要做,对不对?事情处理完,就能陪徽君了。”

“嗯,徽君知道了。”徽君乖乖地说。

公孙柔嘉道:“徽君记性好,她现在已经能够将《急就篇》都背下来了。”

徽君像只骄傲的小公鸡,立刻就要表现一番,她从头到尾把《急就篇》背了一遍。王沅与公孙柔嘉抚掌,“好,一字不错!”

公孙柔嘉有些惋惜,道:“要是徽君是男孩子就好了,女孩子就算学问再好也不过是一辈子困守在深宅之中。”

徽君仰着头,好奇地问:“女孩子不好吗?”

公孙柔嘉摸摸她的头,柔声道:“也不是不好,只是很多事情没办法去做。”

徽君听不懂,从王沅的怀里溜下去,牵着鸠车跑来跑去。王沅道:“徽君是大周的公主,与一般女子不同,她的自由肯定要比你我多许多。柔嘉,你看那安阳大长公主不是过得也很滋味吗?”

安阳大长公主辈分高,夫婿邓侯过世时,她才三十出头,太宗皇帝本来张罗着再给她找个夫婿,她直接给拒绝了。太宗皇帝过世后,再无人束缚她,她在公主府里养了好几个漂亮的面首,平日饮酒作乐,骑马打猎过得比很多男人还舒服。先帝很尊敬她这个姐姐,自然不会管,到李湛这里,安阳公主只要不惹事,很多事情都随她的心意。

☆、第 120 章

120 第 120 章

公孙柔嘉看看徽君, 再想想安阳大长公主,实在没办法想象徽君以后会变成像安阳一样放荡不羁。在她所受的教育中,安阳公主这样的人是个让家族蒙羞,绝对不是一个好女子。

王沅见她一脸担忧地样子,笑道:“哎,徽君还小呢,这些事情至少要十年后再说。而且我观陛下,是喜欢女子有礼仪懂规矩的, 不然也不会专门设了鸣凤阁,让公主满六岁后, 去鸣凤阁读书。”

“那就好, ”公孙柔嘉放下心来, “安阳公主那样太过……陛下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还是不喜的。”安阳公主的儿子继承了邓侯的爵位,但是在朝堂上没有什么实权, 焉知不是李湛故意的?

王沅想起上次见过的安阳公主小孙子邓恂,道:“她现在老了,也开始为子孙计划,时常带着孙子进宫,在陛下面前博博眼缘。”

鼠尾拿着一个小册子走来,道:“娘娘, 这是张丽妃派人送来过给您审阅的。”

王沅接过来看了看, 道:“布匹、药材,嗯, 可以,就按这个来吧。”

“诺。”鼠尾答应下来,拿回册子又出去了。

王沅对公孙柔嘉解释道:“这是二公主与三皇子的份例,真是麻烦,不能同其他人一样。”

“这是为何?”公孙柔嘉问道。

“我也是才知道不久的。陛下怜惜他们年幼丧母,别的皇子公主有母妃的补贴,而他们没有,是以二公主与三皇子的份例比其他皇子公主的多三成。问题就在这里,陛下想在明面上做到公平,于是不从国库走,而是从陛下的私库出这三成。”

公孙柔嘉笑,“这,这有区别吗?”

“是啊,还不都是一样的,”王沅也笑道,“这事儿瞒不住,等几个孩子长大,就该向陛下讨债了。”

李湛襁褓之中,父母身死,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疼爱,所以他当了父亲后,对几个孩子都很疼爱,每次见到他们都和颜悦色地跟他们说话,孩子们的生辰都是很热闹的办,赏赐很多好东西给他们。

公孙柔嘉问道:“太后抚养四公主,二公主与三皇子难道就给广成君抚养吗?”

冯氏被废后,留下三个无人照顾的孩子,她替亲女徽琰想好了出路,送给樊太后抚养,剩下的徽鸾、李瑜被李湛送给广成君暂时抚养。

广成君是胡端娘之母,胡端娘过世后,李湛荣封了她,让她住在了永宁殿。广成君虽然是李湛乳娘,但毕竟不是亲母,由她抚养李瑜与徽鸾怎么看怎么不合适,也不知道李湛是怎么想的。

王沅道:“陛下暂时是这个意思。”

公孙柔嘉蹙眉道:“广成君虽然不错,但陛下这样做我总觉得不妥。”

王沅笑道:“三皇子倒是个香馍馍,人人都争着想要,毕竟是白得一个儿子嘛,至于东莱公主,她是陛下的心肝宝贝,不知谁养得起?”

不过王沅猜想,估计是人人恨不得避而远之吧,而且二公主现在五岁了,已经是记事的年纪,再接手的人就不像冯皇后那么容易了。

采青突然捂嘴笑起来,王沅问她笑什么,她说:“按照民间的说法是,东莱公主一连克了两任皇后,这命是极硬的。”

王沅忍不住大笑道:“哈哈,也是啊。”徽鸾那脾气估计只有李湛与皇后才能制住她,其他人养着她完全给自己找不自在。

公孙柔嘉急了,“沅儿,这种事情还是少提。”

王沅好不容易忍住笑道:“好好,我不说了。”

四月的天,阳光正好,徽君早已经扔了鸠车,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跟小白玩得欢快,屋子里时不时传来她的欢呼声。

公孙柔嘉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道:“沅儿,陛下正值盛年,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最晚不会超过三年,这宫里一定会重新立后,也许是从宫外聘一个进来,还有可能是从现有的后宫嫔妃中出,我觉得极有可能是后者。”

王沅颔首,“我也是这样想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依照陛下的性子,很念旧,愿意照拂旧人,从咱们这些旧人中立皇后的可能性大。不过事无绝对,陛下当然也有可能迎立新人。”

公孙柔嘉道:“三皇子年纪太小,而广成君年纪大了,绝无精力长期照看两个孩子,陛下必定会为他们选择养母。”

“我都知道,陛下亲政,再无冯大将军一样的权臣制约他,所以选择谁成为皇后完全可以凭着陛下的心意。柔嘉,你进宫多年无子,我生下徽君之后也再没有动静,这对于我们是机会,不管是你或者是我,三皇子与皇后之位,至少要有一样能够抓在手中。”王沅郑重其事地说。

公孙柔嘉也是同样的想法,李湛后宫嫔妃不算多,她们的机会很大,总要争一争,让自己的以后更好过些。

两人心领神会,就不在继续这个话题,王沅道:“柔嘉,冯真人不日将启程去昭台殿,我与你去送她一程吧。”

“应当的,”公孙柔嘉叹息,“我与她自小认识,她是钟灵毓秀般的女子,从小就喜欢读老庄,现在入了道门,希望她能找到真正的静心之处吧。”

采青与粟米对视一样,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地神色,粟米小心地开口说:“修容、惠妃娘娘,奴婢多嘴说一句,冯真人娘家犯谋逆大罪,这去给她送行,旁人肯定要风言风语说些闲话。”

公孙柔嘉脸色严肃起来,正色道:“粟米,冯氏并不是罪人,别人要说闲话就随她们去吧。”

粟米惴惴道:“奴婢知道了。”

王沅则说:“陛下不因冯氏之事牵连冯大将军,我们去为冯氏送行没事的,不必担心。”

到了冯清芬出宫的那一日,王沅与公孙柔嘉去了城门为她送行。冯清芬的行装很简单,一辆二轮马车,一个赶车人,四名侍卫护送,只有一个兰草还陪在她身边。她粉黛不施,身着布衣,挽着简单的发髻,只插了一根银钗,与往日装扮的富丽堂皇的皇后仿佛是两个人似的,只有那坦然的神色,挺直的脊背才能让人将她与皇后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