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蓝说:“上完舞蹈课去医院看了一下石锋。妈我饿了。”
“来吃饭吧。”窦美林起身去端饭菜。
邬蓝放下书包,舀了热水洗手,一边问:“妈妈,你和石叔叔说了开店的事吗?”
窦美林递了块擦手的毛巾给她:“跟你张阿姨说过,她说没钱,而且开回收店的话家里地方不适合,要去另外找房子。”
邬蓝说:“那就去找啊,没钱可以借嘛。”
“哪有那么容易。”窦美林随口说。
邬蓝突然想到,母亲当初愿意借钱,那是给石锋救命的,所以不计较,现在他们要借钱做生意,不是必须的钱,未必肯借,毕竟两家的关系也就只是那样。
严格说起来,自己欠石锋的恩情,也差不多算是还清了,他当初救了母亲一命,自己家现在救了他一命,正好一命还一命。但是恩情这种事,怎么能够量化呢,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就是在互相帮助之间建立起来的吗。总之,她现在是没法对石锋置之不理,起码要引导他走向正途。
邬蓝说:“妈妈,那他们家什么时候才能还完我们的钱呢?”
窦美林盛饭的手顿了一下,这次石锋住院花了将近三千块,他们家借了他两千块,以石家现在的收入水平,没有两三年,恐怕是还不清了,而且还得节衣缩食才能还上。
石锋终于出院了,他的左手骨折,石膏还没除,用绷带吊在脖子上,看起来就像个残疾人士。小孩子们觉得这样挺高大上,围着他看热闹。石锋挥舞着右臂:“去,去,别看了,一会儿碰到了叫你赔钱。”他很喜欢引人注目,但是却不是以这种看热闹的方式被围观。
石锋长这么大,就没喜欢过上学,缺了半个月课后,他比任何时候都想上学。他觉得学校很亲切,老师和同学都前所未有的友好。甚至连他最讨厌的作业都变得有意思了。邬蓝知道他这表现可能只是暂时现象,但也为这种改变而高兴。
邬蓝问起过石锋他和王小军起冲突的具体原因,石锋抿了嘴不说话,不过神色看起来却忿忿的。有一次写作业的时候,石锋写着写着突然说:“等我好了,我要王小军好看。”
邬蓝听见了:“你说什么呢?”
石锋哼了一声,没做声。邬蓝扭头认真地对石锋说:“你是不是想找他报复回来,也打断他的胳膊和腿?”
石锋非常气愤地说:“他把我推下楼,连钱都没赔给我!”
“你把他打一顿,然后就两清了?你别傻了,你要是打伤了他,他家可不会善罢甘休,绝对要逼得你爸妈拿钱给他治病的。”邬蓝说。
石锋非常不屑:“呸!他都没赔钱给我,凭什么要我赔给他?”
邬蓝叹了口气:“你就别给你爸妈添乱了,我早就说了,不要和王小军混一块,他家里全都是流氓,讲得通道理吗?你把他打伤了,他们家人把你家砸了都有可能。”
石锋眼圈红了,气鼓鼓地嚷:“我就白摔了?我家给我治病欠了那么多钱!”
“当然没有,钱的事,你爸妈会去找他们要,你把你的身体养好,好好学习,不要惹事,这就是帮你爸妈最大的忙了。”邬蓝耐心劝他。
石锋用袖子擦了一把眼睛:“气死我了。”
“等你以后有能力了,再找他们算账,不是现在。”邬蓝说。
石锋吸了一下鼻子:“什么才是有能力?”
邬蓝说:“等你能够不给你爸爸妈妈添麻烦,有力气可以保护他们,有钱可以帮他们,有事情可以自己解决了,那就是有能力了。”
石锋眨了眨眼说:“那要等我长大之后了。太久了。”
邬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有什么关系。”
这句充满江湖气的话大概给了石锋一种安慰,他黑亮的眼睛眨了眨,然后转过头去,低头认真写作业。
石锋的石膏拆了之后,又恢复了以前吊儿郎当的样子,每天都和他那一群小兄弟冲锋陷阵,变着花样游戏。不过稍有一点不同的是,就是上课写作业认真了点,也开始不耻下问,不懂的地方会问邬蓝。
有一天,邬蓝看见他用一把铅笔刀在削一个圆木棍,那木棍还挺粗,有点像擀面杖,不过他们南方人很少吃面食,一般人家都没有擀面杖,石锋削棍子显然不是为了做擀面杖,便问:“你削这个干嘛?”
石锋将棍子在手里转了一下:“看出来像什么了没有?”
邬蓝说:“不就是个棍子吗?”
石锋得意地一笑:“错,是双截棍!”